红玉便把驾车,路引和鞭指请了来。三个随红玉来晌午园时,脸还臭臭的,见紫嫣亭亭玉立站在园中,立时都换了脸,很是惊喜。
红玉恨恨地哼了声,“都是些重色轻友的家伙,若是贬下凡,也是些见色忘义的小人。”气哼哼坐下来,哪里还有点儿赔礼道歉负荆请罪的架势?
好在三官都不计较,个个儿坐下,紫嫣从食盒里拿出些早已备好的花生米回香豆腌肉干之类的小点心,齐齐摆了一桌子。待都坐定了,齐齐地满上酒。紫嫣便端了站起来:“是红玉鲁莽,给三位仙官惹了这样许多的麻烦,说起来是我的管教不严。这会儿代红玉向各位谢罪。先干为敬。”
说着倒也利落,拂一拂袖子挡着,一仰脖子,便干了一杯。
她这酒酿得极为醇美,入嘴甜实,如清流直下,进了肚里,方才有腊梅香味自口鼻中慢慢浮起,回味无穷。不过也是有些酒性的,紫嫣不大好酒,这样一杯进肚,脸上就起了红云,娇艳如天边晚霞。
看得三个仙官齐齐直了一回眼,才回过神来,驾车连忙站起身端起酒道:“暮扫仙子客气了!我们几个人,日日也就是这里为仙君掌车引路,虚度着天上年华。也是君上留了情面,不过削了五十年仙籍,弹指瞬间而已。倒幸而有了红玉,才给这枯燥的日子添了许多喜气和乐子,让这日子有些烟火气息,我们感激得很,哪里会怪罪。仙子言重了!”
路引和鞭指也连忙地起身,说些客气托辞,一个一个把酒干了。
红玉在一边,却并没有因着驾车的吹捧开心些,反而一脸的不耐烦:“你们几个,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平常和我一起坐着,怎么不见这样子文气诌诌的?今天倒真是托着我的福了,有这坛好酒,尽兴喝个痛快,少在这里摆着些假正经的嘴脸。”
他这么一讲,三个仙官都端了酒杯讷讷起来,紫嫣上了些酒劲,便少了沉稳,看三个人面皮涩涩的样子和红玉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扑哧笑起来,招呼着:“红玉说得对呢,尽兴地吃喝,我酿的酒不大好,可是量是管够的。院子里的月季和梅树下,还埋了好几坛子呢。”
一边讲,一边又站起来,殷勤地给空杯添酒。红玉嚷着要行酒令。几巡过去,三个仙官便都开始脸红声音大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儿脸色摆出来对着小狐狸,几乎要喝得称兄道弟热乎无比了。可见酒桌上,果然是最好拉交情的时候。
几个人正嚷嚷着喝得尽兴。园子正东方悠悠荡荡飘来一片浮云。
到得几人的头顶,打了几个旋儿,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扑通一声从上面跌下来。正跌在几个人中间,忙忙地爬起来,也顾不得雪白的衣衫上沾着的黄叶枯枝,直往桌子前面凑过来,使劲儿吸着鼻子眯着眼睛直嗅:“哪里来的佳酿?这样的香味,几里外都闻到了!”
一大把花白胡子洒下来,几乎把桌上剩下的半碟花生米都遮掉了。
红玉第一个跳起来,用一个指头指着他那把胡子嫌恶:“你看看,老大一把年纪,也不注意注意!”
老头儿这才笑咪咪抬起头来。竟是好白白红红的一张脸。却又有着深深的沟壑皱纹,刻出岁月的痕迹。看得好生怪异。却不招人嫌。从那咪咪笑得如月牙般的眼里,透出些许狡黠和神气。
紫嫣愣怔中,三个仙官已齐齐作揖:“月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原来这老倌儿是月老。
红玉笑得贼眯贼眯地凑过头去问:“月老,你可是来与我们几个说媒的哩?”
“去去去。缘由天定,关我月老何事?”
月老大袖一挥,毫不客气地把红玉推到一边儿去,两手一揽,喜滋滋地把桌上喝剩的半坛子酒一把抱起来,眯着两个眼睛抖着一把花白的胡子和颜悦色地问站在一边的紫嫣:“女娃儿,这酒是你酿的吧?也只有像你这样沉静的人儿,酿得出这美味的仙醇啊!”
也不等紫嫣答话,转了头斜着眼睛扫一扫旁边站着的三个小仙官,正着色训斥:“光天白日,你们三个小仙官,真是吃了老虎胆子熊心肝,居然敢凑在一起喝酒取乐子!头一遭儿被我月老看见,好心不罚你们,这坛子酒可是要罚收了的!”
说着,看见桌子上三杯刚倒满还未喝的酒,竟伸了手过去,一把地全捞起来,一滴不剩地倒进嘴里去。这才乐呵呵驾起祥云,变了个笑脸招呼着:“你们继续逗乐子!没酒也能逗乐子!这天上的逍遥日子,怕也是过不得几天哩!一打起来,又要鸡飞狗跳神仙闹,没得一天的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