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是这样的。
她这一日近夜半时扫到揽月亭,恰逢梦夜仙君骑了食梦驹悠悠而来。到得面前,青因便跳下座骑来。
紫嫣连忙行礼。
忧伤而俊美的仙君这一回没有温文尔雅地还礼。他探究一样盯着紫嫣看了好一会儿。盯得那么久。紫嫣不敢抬头。但在沉沉夜色里脸一点一点就烧起来。
她即使不抬头,也知道仙君正默默盯着她。不需要任何仙术或者抬眼睛。她就是知道。
当紫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青因终于出声了,依旧是清朗如水的:“紫嫣,你……喜欢花?”
紫嫣听这话头就轰地响了。慌慌张张抬起头,脸红得厉害,匆匆忙忙看仙君大人一眼,他依旧长袍飘然,面如冠玉,眼若晨星,安静如一泓深泉看着紫嫣。
紫嫣又匆忙低下头,慌乱地点头又摇头,试图想说清,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起。这无论如何,是一件糗事。红玉干出来的糗事。她哪里要养颜护肤了?又哪里红尘心动了?可是似乎于青因仙君面前解释,又不合适。
不过青因倒是淡淡笑起来,看出紫嫣的窘迫,并没有再说什么。却把眼睛投向那廖廖星汉渺渺长空,静静站在风里,良久,忽然轻声问道:“你可喜欢月芒花?”
月芒花?
紫嫣茫然了。听都不曾听说过,不觉问出口来,“月芒花是什么花?”
青因收回那似乎已迷失在远方的目光,面容上突然就涌上一层浓厚的忧伤。并不答紫嫣的话,随手抚着食梦驹颈子上的短毛。沉默地站着。
半晌似乎才想起紫嫣的问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世间本来只有一株,如今,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说着,似乎是触动了极伤心的事情,跨上食梦驹,慢慢走开,背景萧索,愁郁得令夜色和夜风都凝固起来,无限落寞地消失于黑暗中。
原来世间还有只此一株的花。名字叫月芒花?
紫嫣呆呆站着,看他远去。这花也许是很喜欢的一种花吧?如今不见了,他才这样伤心忧郁吧。
这一晚紫嫣的心情竟也跟着坏起来。似乎原本的淡然轻闲都被青因那一人一骑远逝在暗沉中的背影带走了。扫完了都轻松不起来,又一个人跑回揽月亭子里,看着天上玉盘般的月亮,靠着廊柱呆呆坐了一阵子才回去。
可是在回去的路上,竟看到老远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月光下。慢慢走过去,原来是一大捧白中带粉的花。有淡淡的香味,如胭脂样美丽。
紫嫣将这捧花拿回,红玉也不识得,后来摘了几朵去问宫中的仙娥,才知道原来这便是胭脂花。因万芳园的事情尚在风头上,紫嫣悄悄将花收起来,也不敢声张。只不知是谁去摘了,却偏要丢在路上?这样美丽的花,真是可惜了。
红玉诚惶诚恐地表示要去给车撵三官谢罪,但是不知道应该背荆条还是柳条。荆条有刺,怕是会扎得痛。柳条上绿叶新芽,柔顺清新,背起来才能体现他的风度。
紫嫣又好气又好笑。他这请罪的心思还不够诚恳,既是负荆请罪,哪里还考虑保持自个形象的?
不过终归舍不得让他小小一个狐狸背这背那,想了一想,从厢房正对门的一丛月季下挖出一坛冬令时酿的腊梅酒,抱了一道去慰问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