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去学校前,我特地站在镜子前看看,我是单眼皮,但是眼睛不小,眼尾微微上挑,细看瞳仁,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现在我也是能见鬼的人了,待会去学校跟韩国女高怪谈似的,再出来一群穿校服的鬼让我上课怎么睡觉?
不过……现在看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天朗气清的,反正没有一群无头冤魂晃来晃去,就是好像看东西更清楚点了,也有可能是我心里作用。
“老大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一进教室,四喜就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不说你脊梁骨断了吗?老班还说周末组织人去看你呢!”
“身体好呗,自带壁虎技能,断了还能再长。”
大晨把一沓笔记在桌子上齐了齐,然后递给我:“诺,这几天的笔记。”
“谢了!”
我从笔袋里翻出一水性笔开抄,同桌团子看我来了挺高兴,一直在旁边问这问那:“老大,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呀?为什么给你打电话都不接,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为什么四喜说你遇见妖怪了?”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后来烦了一拍笔:“蔡小团你有完没完?没看人这抄笔记呢吗?”
完,又不知道触到大小姐哪个泪点了,团子抿着嘴,鼻头阖动:“人家关心你……你这么凶干什么呀……”
“得得得,我错了”我就怕女生哭:“您继续问,刚刚说到哪了?”
团子从抽抽噎噎中忙里偷闲回一句:“……说你被蛤蟆撞了”
“你瞅你,蔡小团子同志,这觉悟就低了吧,还名媛呢,什么叫蛤蟆,这是名媛嘴里说出的话吗,那叫蟾蜍。”
“去你的”团子顿时破涕为笑。
蔡小团大名蔡琳娜,刚入学的时候,在我们一群晒得跟李逵似的柴火妞中间,以一身蕾丝小洋装震惊全校,愣说她对阳光过敏,军训不了,她妈是上海人,当年上海三句话,一等女人漂洋过海,二等女人港澳珠海,三等女人留在上海,她妈连三等女人都没做上,直接跟他爸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大东北了,从此心里这口气就一憋十多年,非要把女儿打扮成名媛嫁到欧洲当贵族一雪前耻,蔡小团从小就接受着他妈严格的名媛训练,钢琴,芭蕾,交响乐,油画,怎么高雅怎么来,这辈子没大口吃过饭,走路都是小碎步,往我们身边一站,那绝对是天鹅扔到鸡窝里。
但是虽然蔡小团通身带着万恶资产阶级小姐的毛病,风刮大了能晕倒,大米饭粗点都能把她噎死,这个人骨子里还挺不错,不自私,也不矫情,关键是傻乎乎的,我们俩同桌主要原因是我和四喜说话忒欢实,后桌同学反映听不见老师说话了都,她原来同桌也不待见她,谁愿意如花的二八年华旁边坐一个公主?还是比自己漂亮N倍的公主,结果老班就把我们俩分一座了,举班震惊!纷纷下注是我先动手把她打死,还是她把我烦死,没想到下课我后桌又告状,说岂止听不见老师说话了,被我俩说话声都搞得耳鸣了。
团子还有个好处,就是你说啥信啥,我怀疑我就算说我是本拉登,她也能眼泪汪汪的劝我赶紧自首,我把蛤蟆和骨女的事儿给她讲了,团子摸着我的手腕眼泪就在眼眶里盈盈欲坠:“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要我在……”“要你在你就吓出心脏病了!”“谁说的?”团子不服气:“要我在我可以哭给他看!”
“蔡琳娜陈翎春,你在说话!你俩又在说话,站起来!”
完了,又让老班逮住了,可你告诉我语文课不说话还能干啥?你又不让睡觉,我认命的站起来,团子怯怯生生的往我旁边一站。
“不像话!”老班踱步走下来:“我教了二十多年书,就没见过你俩这样的学生”
得,这话怕也是说了快二十年了
“抬头!弯腰驼背的干啥呀?”老班最烦我们耷拉脑袋,愣说像犯罪分子,所以你到我们班就会看到一个诡异现象,越是犯了错的越昂首挺胸,就差伸双手接奖状了。
我一抬头,差点又一屁股做下去,忙了一上午抄笔记和应付团子,还真没抬头,这一看老班,妈蛋吓了我一大跳。
才几天没见啊,老班比我这个病人咋还憔悴了呢?这黑眼圈都浓重,脸色发青,眼睛里全是血丝啊。我扫了一眼前排那些好学生,妈蛋他们跟向日葵似的仰着头上着半堂课不嫌慎得慌啊?
我头一次听老班训我也没顶嘴,这画面太美了,等我坐下了,才战战惶惶的问团子:“老班出什么事了?咋成这逼样了呢?”
团子抬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说:“怎么了?他牙上有菜叶?”
“……不是,你看他都憔悴成啥样了?”
“他不天天这样吗?“团子说
我刚想说话就听见老班一声断喝:“陈翎春,你没脸没皮是吧?下课到我办公室去!”
虽说老班天天训我跟训三孙子似的,但是坦白来讲是个好人,我们这个垃圾班全靠他撑着,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给我们上课,还不到四十就一身老年病,他要出什么事,我们只好抱在一起等死TAT
这节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就是午休,怕耽误吃饭,下课后我以前所未有的利索跑到老师办公室。
老班正在喝茶水,见我进来就一脸阶级斗争,而我努力侧头小心翼翼的不看那张近乎青面獠牙的脸。
“老师你找我?”
“嗯,歇了几天,身体好利索了吗?”
“挺好的”
“不说骨折了吗?”
“没,诊断失误”
“没事就好,在班里,就得守纪律,你们来学校是干嘛来了?是学习来了,给谁学呢,不是给我学呢翎春……”老班磨叽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让我上课别说话,说话也别影响别人,当老师的似乎都有这个天赋,把一句话能表达完的话扯得老长。
因为没法看他的脸,我的眼神就滴溜溜的四处转悠,这办公室我来过无数次了,挺暖和的地方,不知怎么回事才十月份,就放上电暖炉了,老班还穿了厚墩墩的好几层,我忍不住开口:“老师……你不热啊?”
老班正说得起劲儿,被我打断一愣,看了看那个电暖炉,道:“不热,前几天苏老师放那的,说嫌冷,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冷都够呛”
“老师,你睡得不好啊?”
“没啊,反而这几天跟睡不够似的”
“那你怎么这个脸色啊”
老班莫名其妙的打开手机照了照:“没有吧”
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老班赶紧赶我走:“去上课去,整天就知道操心这有的没的”
我连忙向外跑去,不想撞到一个人,冷不丁一抬头,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向后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