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屋里啊,都有宅灵镇守,医院这种地方,修建的时候都会请真神镇宅,妖邪不得靠近,就算是逮着空子跑进来的,也不能贸然闯入室内,有人的屋内阳气重,又有神灵镇守,除非是有人让他进,才能进来,多数只能躲在走廊电梯一类地方捡个漏。”
“我去,怪不得电梯老闹鬼。”我说。
我奶在医院里走了一圈,说是知道是谁养的鬼了,让我妈站在一条走廊里骂,我妈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可我大姨怀着愧疚之心跑过来,撸开袖子就开始骂,果然,骂完诡异的事就发生了,从那条走廊里经过的人都去了眼科,说有吐沫迸眼睛里了不舒服——谁让我大姨早晨吃头蒜呢?
至于是谁我奶不肯说,不过我奶说,经过这一顿骂,那人就知道了咱这有人识破了他,不会找事了,且鬼怕恶人,知道咱们家恶,一般小鬼就不会近身了(怪不得我妈我大姨从来不遇鬼),我奶还在我床前放了一个彩瓷桃花绘的花瓶,花瓶里供着一株黑漆漆的树枝,从那以后我晚上别说遇见鬼了,连梦都少做了,我爸我妈倒是依然不信,尤其是我妈,一副打倒封建迷信的嘴脸,倒是真有操守,宁愿相信亲生女儿是神经病,也不愿意相信鬼。
不过过两天我爸妈就信了我,我有一天想上厕所,着急,从床上起来就去了,回来见我妈拿着便盆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赶紧通知医院复查啊,这才不到十天,我那断了的脊梁骨居然完完整整的长好了!
医院领导研究来研究去,打死不承认是医疗事故,愣说我有特异功能,我妈盯着当时拍的片子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眼睛差点掉那上面。
“我都跟你们说了吧!”我指指手腕:“这里把那骨女吃了,说要用脊梁骨给我治伤。”
在我新崭崭的脊梁骨面前,我爸妈终于暂时丢下唯物主义的观点,围着我一顿问,不过很快他们就得出结论,之前的诊断,是医院弄错了,我说的,绝对是天方夜谭。
气得我又半天没吃饭。
我奶捧起我的手腕捏来捏去,那地方越来越鼓,而且随着我的呼吸微微起伏,透过灯光看,还能看到里面黑红的血丝,“奶,这究竟是啥玩意儿啊?”
“这东西,我还真没见过,要是你爷爷在就好了,还能认识。”奶奶带着老花镜细看了半天:“不像蛊,不像咒,也不像邪气,倒像个活物,这是个啥嘛?”
“我跟您说那癞蛤蟆。”我比划着:“撞我那一下,我这就疼了,您看是不是啥东西过到我这了?”
“不好说,不过这东西既然护着你,短时间不会害你,不怕,奶跟你说啊,这人啊天生带了五百年修行,啥都怕人呐。”
“我不怕,就是怪恶心的。”我揉揉手腕,那鼓起一大片,就像一片紫红色的淤血。
既然没事了,我就被打发回家了,我爸妈像过年一样高兴,倒是我奶,沉着脸好几天没有笑模样。
我临上学前一天晚上,我奶突然郑重其事的来我房间,让我妈出去,跟我单独说几句话。
“妈,咋啦?孩子病好了,你咋不高兴呢?”我妈说
“打你小时候我就一直纳闷儿,你心咋就这么大?”我奶恨铁不成钢,小时候我爸我妈门对门住着,我奶看着我妈从一个愣丫头长成她儿媳妇儿。
我妈撇嘴出去了。
我奶看我妈走了,才在我床上盘腿一坐:“春妮儿啊,奶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奶你说。”
“咱们家你爸吃公家饭的,你妈又是党员,容不得这鬼神的事儿,所以呢,这些年我是能不沾这些东西就不沾,但是如今有些话我得给你讲清楚咯,要不然不安心啊。”
“啊?”
“你可能记不得,你小时候啊,总能看到那些东西,我细瞅你这眼睛吧,和你爷爷一个样,你祖爷爷说啊,说你爷爷这眼睛叫玄猫眼,是阴阳眼里最罕见的,‘眼观八荒鬼神,耳听六合之音’,你祖爷爷的原话,他是读过书的人,说官话我也听不懂,就是说呀,有这眼睛的人,不管什么鬼神都能看见,你小时候我一看,你说你妈的双眼大曝皮没传来,怎么传了你爷那短命鬼的呦,你爷爷死后,我就发誓,咱家再也不沾这些东西,这些年,我穷死也不干这行,除非是人求上门要了命的事儿,你爸你叔也争气,进了城更不用鼓捣这些东西了,原想着咱们老陈家从此之后就安生了,谁想又生了你这个小孽障,我想着,莫非你跟你爷爷一样,天生的先生命?又找高人给你捏算了一下,嗨,你还不是个干这行的,反而是个吃公家饭的,你说你爷爷当年有你祖爷爷护着,什么鬼上门来都不怕,我这点本事可护不住你啊,这不是要了你这小命吗?于是我就用符水遮了你的眼睛,玄猫眼天生带着亮,人瞧不见,可是鬼神在十里开外就能看见,这眼看滴了十年把你的亮光给遮了,马上你就跟正常人一样了,谁想着,又给破开了。”
“谁给破开了?”
“这我哪知道,八成跟你手腕上这东西有关系呗,不管是什么东西,呆在你手腕里可不是好事儿,我呀,明天就起身,去找找以前认识的几位高人,帮你瞧瞧。”
“干嘛呀这么大岁数了,我不让你走。”我顿时急了。
“别闹,这必须给破开,要是祸事,咱全家遭殃呢,还有几件事我得嘱咐你,这玄猫眼一旦被破开就是一道招鬼令,从今以后,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安生了,我不在的时候,两件事须得记好了,第一,不要在人少的地方呆着,第二,看到什么东西,不要慌,不要跟他们说话,跑到人多的地方就没事了,实在不行就大声念金刚经,这我教过你,还背的下来吗?”
“背的下来。”
“你的护身符随身带着,若是掉地上,别捡,再从我抽屉里拿一个就是了,够我走这段时间你用的了,还有我那屋的柜子里,放着一个黑匣子,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把它打开。”
“那里面是什么啊?”
“是你祖爷爷的东西,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一晚,在台灯暖黄的的光芒下,奶奶和我聊了很久,聊了祖爷爷那些年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也聊了爷爷奶奶的降妖除魔的青春,那些逝去人,和那些泛黄的传奇……
我从未想过,原来我胸无大志的我,有这样了不起的祖辈
我也从未想过,原来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