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曾经有一次掉到水里去了。
我放学通常是和大晨他们打打闹闹一起走的,可那天因为要去我大姨家,我走的是另一条路。要经过一条大桥,桥下是曾经本市最大的一条河,然而现在,已经干涸的只剩下臭水沟。
那河水看上去很安全,因为大部分都是干涸的土地,只剩下几滩像水洼一样的污水,我特别喜欢在那边玩,我不嫌臭。垃圾里总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掉了一个眼睛的洋娃娃啊,比如一条废弃的模特腿啊
我就喜欢在那里翻翻捡捡。
那天我发现桥下有人扔了一个轮胎,我觉得很好玩,就去捡,我想像滚铁圈一样滚轮胎,一定很有意思。
然而我脚下一滑,就扑通一声栽进水里。
我一直以为,或是正常来讲,那只可能是到我脚踝的泥沼而已,然而,那水很快没过我的头顶,恶臭而致命的水,灌进我的口鼻——除了还没出生那会儿差点让后面的精子追上,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
我不停的挣扎,然后就像有股力量把我往下坠一样,我慢慢的浑身没了力气——当时的感觉,特别想睡觉。好像睡了,就能从噩梦中醒来一样。
然后有人告诉我,不能睡!然后一只手托住我的腰,把我往上带,等我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大晨气喘吁吁的跪坐在我旁边,特别着急压着我肚子:“翎春!翎春!”
我还记得那是个初冬,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他从小就偏好这个颜色,浑身湿淋淋的,白皙小脸上,全是泥渍
“死小子,下来,快快快,压死,爷了!”我吐出一口水,慢慢说。
大晨当时干脆利落的给了我一耳光:“你傻啊你!哪不好走!偏往这走!”
我恍恍惚惚了半天,才说:“你怎么在这?这不是回咱们家的路啊”
大晨没说话。
“要是,没你,爷今天就交代在这了!”我心有余悸的说。
他沉默了半天,才说:“对不起”
“你有病啊,你救了我,跟我说啥对不起啊?”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了”他的表情是一种很认真的自责,抹了把脸,不知是水,还是眼泪,冬天的阳光勾勒出他稚嫩的轮廓,那年他才十岁。然而小小的肩膀,已经有了担当,他小心翼翼的把手穿过我的腋下,像是拥抱一样,把我扶起来。
我是英星入庙的命格,生活麻烦不断,这件事很快就被没心没肺的我给忘了。
我是在他的肩膀上,突然想起,曾经那个小小的男孩,就已经坚定不移的说过,无论在哪里,都要陪着我。
我把头挨在那个宽厚的肩膀上,觉得心里全是幸福。
直到被人一点都不温柔的扔在病床上,我才突然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鼻涕眼泪的,蹭我一后背”
景初嫌弃的脱下外套:“下回你找个便宜的衣服蹭,这件衣服七千多块,够买个你了”
我才从梦游般的幻觉中醒过来:“怎么回事啊?”
“你差点被那东西夺舍了”他一边换上白大褂一边说:“七位高阶吠琉璃恶魔之一,普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
“哈?”
“接受邪恶之力而形成的恶魔,人类已知的,一共七位四身一主,居于六界不同的地方,你这个,好像是居住在六合界噩梦中的的【嫉妒】,初型约在三千多年前形成,SS有她的专门研究小组”
“哈?我没听懂”
“血煞之气和天罡之气,如阴阳对立一样,是这个世界并存的两大根本力量,天罡之气维持着六界运行,而血煞之气存在的意义是摧毁这个世界,这单靠它本身的腐蚀性当然不够,因此它会催生出一批异生物,他们依靠血煞之气获得强大的力量,丧失自我意识,以毁灭世界及所有生物为执念,这就是我们所定义的【恶魔】,周提宸没给你讲过?”
“讲过是讲过,只不过,这跟我有啥关系”
“大多数【恶魔】的力量在赤真珠界左右,驱魔人和一般的修行者都可以驱逐,但是,有名位的【恶魔】则普遍水平达到吠琉璃以上,以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歼灭,其中最强大的七位恶魔,以基督教七宗罪命名,这七位任意一个的出现,都会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即使在灵界,咱们这个区域内,论实力,也只有胡家那位老太爷能与之抗衡,很不幸,现在其中不算弱的一位,已经缠上了你”
“【嫉妒】?”
“【嫉妒】是吠琉璃以上的恶魔,按照SS研究,她此时应该在六合界度过一百年左右的【沉睡期】,然而她提前出现了,据刚才短暂的交手,她应该是受了重伤,原本的躯壳无法承载太过强大的力量,因此,她想夺舍”
我因为太过震惊感觉就要晕菜了,舍,就是身体的意思,她要夺走我的身体?卧槽!我是不该放个鞭炮啥的了!这六界最牛逼的七个恶魔之一要上我了!
景初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我抱着暖手,迟疑的问:“那他为什么找我啊!”
“应该和当初X生物找上你的原因一样,你的身体对邪恶生物有一种吸引力”他说:“你自己并不知道,我们也没研究出结果来”
我反应了一下,才发现他说的是陈九夏。
难道说,当初陈九夏找上我,并不是偶然?
我想起久远的时候,在我手腕上异生物桀骜怪异的样子,其实……他原本是个,恶魔?
我记得我去寺庙和教堂严重的不适感,记得他曾经条件反射的杀人,记得他甚至控制过我的躯体,杀死了荣华成麾下的成百契妖,他的本性是嗜血的,他热爱杀戮。
但是经过几次重创,他似乎受伤过度,丧失了自我意识,单纯变成了我手腕上的一个肉球,最后又衍生出了“九夏”作为一个小孩的意识,爱吃,爱玩,没有安全感的的时候会哭,一直到他出生。
这个过程两年,而这两年是我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两年,很多次我出入在生死边缘,无数次被孤独,绝望,痛苦击垮过,陪我站起来的,安慰我会过去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