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太偏,我们一个系只有一个三十四人的班,班上的人一多半都是本市的,还遇到一个小学同学,俩初中同学,因为陈九夏的特殊性,我一入校就申请住了学校的留学生公寓,双人间,我和团子住。
军训的时候我们去一个炮兵基地实地军训,每天住帐篷里,我跟我们系的仨姑娘住在一起,姑娘们为人都挺爽朗,除了爱摸我胸证明没混进来一个男人之外都挺好的,军训的最后一天,白天的汇报结束后,晚上没事,我们班的围着一团,在操场上讲鬼故事。
炮兵基地的后面有一座山——从大小上,或者成为丘更合适点,白天看没什么,晚上望过去,线条突兀,阴森森的。
“老人家讲,鬼地不说鬼,据说后山之前是乱葬岗呢,很邪的,所以这一代要么是监狱的煞气镇着,要么是军人的正气镇着,你们不怕吗?”第一个讲的是一个叫陈仁楚的女孩,说话带着好听的南方腔调。
“什么乱葬岗呢”几个本市的嘻嘻哈哈的群嘲:“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呢”
我无聊的扯扯嘴角,人多的地方总得出点“怪谈”,就比如好像每个学校都是建在乱葬岗上一样。自从我复原之后,看见异界生物的能力也差了,如果不是强悍的玩意儿,没有符咒的帮助,我什么也看不见。
“那就讲吧”陈仁楚笑嘻嘻的说:“我第一个”
作为一个前阴阳先生,我真不赞成一群老娘们在一起不扯闲话讲鬼故事,但是大家一个个都挺赞成,我只能抱着书包闷头听坐在听。大多数都是COS恐怖电影,光是安娜贝尔的梗就出现了四回。
故事讲到中游,一般已经会有人觉得无聊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离开,我数了数人数,恩,数到最后一个正好是三十四个人。
在“人头气球”之后,是一个叫旺达讲的故事,他说他是本市人
“你们知道万青医院吗?市中边上那个”
“不是倒闭了吗?”本市的同学都知道,当然我也知道。
“我们家以前住哪个医院边儿上,据说那个医院闹鬼啊!每到初七的时候,医院都会死一个人”
“医院应该是天天死人吧?”众人哄笑。
“不是那么回事,那里面有个鬼,女鬼,我还遇见过”
“长得好看吗”
“胸大不大?”男的开始调笑。
“是真的,我没骗你们,那个医院发生过一件很惨的故事,只不过很少的人知道,是我太奶奶跟我说”
“那个医院最初的创办者是个日本人,姓雾津,传说中名义上是开设医院,实际上就是军方的生化武器研究所,因为每天送到他那里的大量的病人没有一个活的,这个日本人很年轻,还没娶太太,眼光太高,那个时候咱们来了个巡回的戏班子,叫“春晖班”,里面有个名角儿叫荣香荟,唱花旦的,长得好,唱腔是十年难得一见的清亮,我太奶奶就在那个戏班子学唱戏,因为年纪小上不了台,就伺候这位沉老板,我太奶奶活着的时候,老是感叹,这个沉老板长得那叫一个俏,又文静又清丽,人也好,班主打人,她还帮着拦着。他们这些小的特别喜欢她
后来又一次,春晖班唱戏的时候,日本人也来了,那位院长也在,就这不知道怎么的,彻底迷上了荣香荟,花着大价钱捧着她,我太奶奶说戏班子本来就得靠人捧场的,荣香荟也没那么干净,但是他是日本人,那时候跟日狗沾边的,走在街上都被人吐唾沫,荣香荟平日是个有骨气的,从来不拿正眼瞧这位院长,他跟自己个说话都垂着眼睛当没听见,可是院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喜欢极了她,据说有位中国富商,因为喜欢她就摸着她的手打趣了几句,当天晚上就暴毙了,说是心脏病,尸体下葬的时候,两只手被齐崭崭的剁了下来,人都说那院长是个疯子,我太奶奶亲眼看见,荣香荟有一次在后台拿着青瓷杯喝水,院长就捧着茶壶呆呆看着她,突然班主叫,她就放下杯子过去了,院长就拿过那杯子,去亲她沾过唇的地方”
一年后,院长亲自送了一套和服来,向荣香荟求婚,整个戏班都看着,荣香荟连微笑都欠奉,院长急了,就大声骂她,支那人,我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我想让你脱衣服!你就得脱给我看!但我把你当成我心目中的女神!我尊重你!我才要娶你!你不要不识好歹!荣香荟就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荣香荟,就是嫁给乞丐,也不嫁鬼子’
何等掷地有声的决绝啊!院长枪抵着她,说她不走就杀了她,杀了戏班所有人,她笑笑,随手拿了一支钗自己插进了咽喉!誓死不做汉奸。
人都以为,荣香荟是死定了,也赞她的贞烈,却没想到,院长把她抱到医院治伤,几个月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却主动嫁给了院长,婚礼那天,太奶奶去看了,她穿一身红裙礼服,美得像轮明月,依偎在院长怀里,和每个新嫁娘一样娇羞美丽,还取了一个日本名字叫惠子,此后,院长出了名的疼爱她,她也变成了一个贤惠的好妻子,甚至穿上护士服,帮院长处理事务,就这么过了一年,她有了院长的孩子,是个白胖的儿子,后来这个孩子三岁的时候,她又生了一个女儿,经常能看到一家四口出来散步,幸福的让人羡慕。”
“这尼玛也不是鬼故事啊!”同学们不满。
“别打岔,这故事奇就奇在,荣香荟怀第三个孩子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发了狂,一天半夜,她满身是血的跑到戏班,跪着痛哭流涕,说我怎么会嫁给日本人,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班主没敢开门,那天下着大雪,她就在大街上撕扯着头发大哭,那唱戏的嗓子,那哀嚎声响彻了半个城市”
“后来太奶奶他们才知道,她似乎是中了邪,在结婚的第五年,突然刺了丈夫一刀,然后亲手捏死了自己两个孩子,跑到大街上嚎啕大哭,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嫁给日本人,她的两个孩子被她活活捏死了,他的丈夫却没死,把她拉回来关了起来,那时候她拼命捶打着肚子,那个孩子早产了,是个男孩……日本人恨毒了她,给她注射了肌骨酸软的药物,只要是日本人,谁都可以进她的屋子,太奶奶偷偷去看她一次,她像一条狗一样被绑着,日本兵在外面排着队……”
“这种日子直到抗战胜利,那个囚禁她的日本人下落不明,等人们想起她,才发现她死在那间屋子里,已经成了森森白骨,后来过了许多年,医院改建,重兴,有了新的院长,但是总有咄咄怪事,有人说,死在那里的冤魂太多了”
“我一开始不相信,直到六岁那年我生了病,家里其他大人不在,太奶奶送我去就近的医院,在病房里打点滴,医院本来灯火通明,却突然间灯暗了,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清清楚楚的听见走廊里传来唱戏的声音,抽抽噎噎,瘆人极了,太奶奶死死捂住我的嘴,让我屏住呼吸,声音越来越近,最终,越过我们停在了隔壁病房,那天晚上,太奶奶紧紧抱着我,一夜没睡,第二天,隔壁死了一个孩子,要知道,我们这里是普通病房,隔壁死的那个孩子,也是跟我一样发烧成肺炎,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呢?”
他讲到这,全班都静了。
“我太奶奶说,她听的真真的,那唱戏的声音,不会错的,就是荣香荟啊!”
女生们愕然。
“别听他胡诌啦!”一个叫夏路的男生打破沉默说:“你写小说呢?故弄玄虚了这么多,吓人的没有几句话,你怎么不说那医院旁边是一小公园呢,万一有什么吊嗓子的老太太呢?还有再怎么着也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