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女子早习惯了他最近几日的怪异,只是继续卖弄风骚。
鸿雁赶紧伸出手来,轻轻给他按着揉着,小声道:“公子好些没?”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赵仲晨成了郡王,她还是习惯叫他公子。
赵仲晨也没反对。
他很多事很多人不记得了,却单单还记得她,这个似姐妹,似母亲一般自幼照顾他的婢女。以及另外一个隐约可怜而聪慧的身影,以及那一对明亮灿烂的双眸,却偏偏想不起是谁来。
刚才那一望,感觉好生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鸿雁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道:“那不是江世子和朱家大小姐朱白露吗?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朱白露经过这两天两夜的经历,根本就没时间去梳洗。那一身还是火烧庵堂前穿着的衣服,此时已是又破又脏,头发更是腻成一团,她只得简单用一根簪子别住。这样子的形象自然说不出的狼狈。加上朱白露本来就黑,看起来就更加不堪了。
赵仲晨却是纳闷了,原来她就是朱白露,他一直以为自己救得是一个绝世大美人,要不然为什么要亲自出手呢?陈一笑总是说是为了一个赌约而去,甚至自己还输了食为天酒楼给他。
这么愚蠢的事不像是他干的啊。
那时候起,他就一直在想,改日一定要见见这个传说中让他输了最赚钱的酒楼的女子,到底是何等的绝色。
今日这远远一望,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难道还有隐情?
想到此,他的头更疼了。
他只得闭了眼,躺在鸿雁身边,任她按摩着。
朱白露后来知道了此事后,大喊着我的一世英名啊,偏生最狼狈最丑的时候都被你看见了,还说什么何等绝色。
鸿雁却是满腹担忧。公子这症状却是时而好时而坏的,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进京来,本来草堂夫子和大家都不同意的,可是,公子执意要来,说什么母亲去世,应该尽孝道,更何况父母都是赵王所害,此仇不报非君子。赵王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他,再下来必定是那些宗族子弟。
所以,他此次来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只是这病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密集,始终不是个办法。
鸿雁看见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对后面做了一个手势。
草堂夫子飞快奔了过来,大声道:“都说了你要多休息,多休息,就是不听。还要不要小命啊。”
“爷爷,等等我。”草堂夫子的孙女铃儿牵着陈一笑的妹妹陈碧香,在后面挥着手,追赶着。
旁边的人立刻哗然。
平原郡王能得到那些个风骚的美女就不说了,怎么还有如此天真浪漫的美少女也跟着来了。
铃儿被草堂夫子宠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陈碧香也是自幼在山庄长大,并不知人世险恶。
两人因为脾气相似,爽快直言直语的人,又都是浪漫的年纪,故而一见面便成了好朋友。
只不过铃儿更加骄横,阿香却是天真。
别人都穿着白衣素服,唯独这两人穿红挂蓝的,我行我素的哪管那么多。因此在队伍里这一奔跑是格外的显眼啊。
铃儿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十分的灵动顽皮。阿香长得有几分像陈氏当年的模样,她抿着嘴,跟着跑的双颊绯红,一对酒窝突显,更加清丽婉约。都是绝色啊,这老百姓自然看的满意,议论也多了起来。
更有甚者,还站了出来,眼看差点撞上铃儿。
铃儿却不乐了:“一边去,看不见草堂夫子吗?谁敢碰我,我就毒死他。”说着,故作凶狠地样子扬了扬手里的荷包。
有胆小者自然后退了,当然也有胆大着笑道:“来呀,死在美人手里,做鬼都风流。再说了,草堂夫子是谁?他跑他的,管你什么事?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他有传说中的那个药啊,小妹妹,保管爽啊。”
只可惜,他的话刚落,便被啪啪打了几个耳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刀光一闪,舌头被割落在地。接着,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啊啊了两句,一下倒头在地,没了呼吸。
草堂夫子冷冷地扫了周围一眼,又跑回了赵仲晨的马车上上,一边埋怨一边道:“都说了你还不听。这马车也太香了,对你不好。阿……嚏……”
没人看清楚草堂夫子怎么来去的,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吓得后退两步。
而两个小美女依然牵着手,笑眯眯地站在他们面前。
铃儿无辜地摊开手道:“不是我啊,我都站着没动过。我都说了,夫子是我爷爷,他偏还想动手动脚的。没办法呀。”
这会,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她是草堂夫子的孙女了。
旁边一个妇人猛然大哭起来道:“我的儿啊。”
另外一个抱着孩子的夫人也哭了起来:“我的相公啊。”
铃儿是我行我素,继续要往前走。
阿香皱了眉头,解下腰间荷包,扔过去一锭金,脆生生道:“他也算咎由自取,这钱你拿着吧。好好用,足够你们下辈子的。”
大方、天真、凶狠,几乎是当下少年贵族的象征。
所有人此时此刻终于想到了这个是皇亲国戚,还是要有一点距离,才纷纷后退两步,让车辆缓行。
而朱白露终于看清楚了草堂夫子,立刻欢呼起来:“母亲,母亲,是草堂夫子呢。我这就去找他。李三叔,麻烦你了。”
说着一路奔了下去,扒开人群,向里面挤过去。
此时,旁边的人却有些看出门道来。
“据说他失忆了,是不是真的?”
“失忆怕什么,再怎么滴还是那个俊俏的郡王啊。就是多看两眼也是可以的。如果万一被里面某个郎君看上,你我逛一番王府,不是更妙。”一个看起来似乎是歌姬的妇人自持有几分颜色,笑着拉了另外一个人,就向里面挤过去。
因为她们的身份,人们自动离她们几步远,反而让出一条路来。
朱白露趁机跟了过去,喊着:“阿晨哥哥,阿晨哥哥。”可惜她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眼看就要到了马车前,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队黄色的马车,有人吆喝着:“奉旨迎接平原郡王。”
人声一下安静下来,纷纷靠在了两旁。
朱白露趁机挤到了马车旁,喊道:“夫子,草堂夫子,是我,我是朱白露。我母亲吐血了,请下来给我母亲瞧瞧吧。”
那马车旁的侍卫只注意身旁的人,和前面的皇家内侍,一个不留神,被朱白露跑了进来,听她这样一说,以为是来求医的,立刻拉住了她,不耐烦道:“出去!出去!一个花子进来做什么!”
朱白露猛一回头道:“谁是花子?你说谁呢?穿成这样就是花子吗?”
别看朱白露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这几年跟着静慧师太,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眼神的犀利却是与日俱增。
她这猛的一瞪,那侍卫显然有些蒙了。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
草堂夫子正在马车里和赵仲晨说话,听见有人喊他,探头一看,乖乖,原来是朱白露那个小女孩,果真长大了。
他啧啧赞奇,居然还长大了。
当年她身中两种奇毒,他还以为她活不下来呢。不知道是那一位高手续的命,改天会一会。
朱白露看见他,不乐了道:“你说话不算话。把我们扔了就不管了。我现在不管,你跟我走。”说着,就爬上车,踢开拦路的两个侍女,便要去拉草堂夫子。
这姿势敏捷而凶悍,一点都不像深闺的女子。
众人再次惊讶了。
铃儿不乐阻拦在前:“我爷爷又不是你家的大夫,他可是专门来给阿晨哥哥看病的。”
陈碧香上下打量了朱白露一番,才上前道:“表姐……”
刚说了两个字,便被铃儿拉住衣袖,她看了一眼瞪着她的赵仲晨,忽然想起来,她偷跑出来前,赌咒发誓不会泄露身份来着。
所以她改口道:“这位姐姐,你这样拉拉扯扯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将夫人请上车来吧。”
朱白露正在拉着草堂夫子说着话,意思是母亲的蛊解了,当年你草堂夫子不是解不了蛊吗?说明你医术还不够。
草堂夫子被激怒了,一下跳下马车,向旅店掠去。
朱白露这时才注意到铃儿身边这个姑娘,看着是有一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唯一能肯定的便是她没见过。
这时,黄车后面又扬起一阵灰尘,一匹快马驶来,停在刚才的黄色马车旁。
万内侍从马上跳了下来,跑进队伍里,对着赵仲晨的大马车便跪下:“恭迎平原郡王回京。”
接着他站了起来,大声道:“圣上有旨,安慧县主回京,即可进宫面圣。”
说着,他低了头,对马车上的朱白露谄媚地笑道:“县主,跟洒家回宫吧?夫人呢?圣上听闻夫人醒来,十分高兴。特意安排了御医等着呢。”
哇,这穿着像个乞丐的女子居然就是近日里京城广为流传的朱家大小姐啊。
据说该女子幼时身世坎坷,朱家为了保护竹溪先生的后人,娶了当时已有身孕的陈夫人,后来朱府败落,陈夫人被罚去无尘庵出家。朱家大小姐为了照顾母亲,自请上了庵堂。后来得到静慧师太的喜爱,请旨认了养女,被封为安慧县主。运气一直颇好啊。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该女子幼时颇为艰难,因为面丑不被朱府喜欢。朱府为了得到竹溪先生的东西,设计娶了陈夫人。却对她的女儿诸多为难。长女受到了虐待,幼女失踪不见。不得已,陈夫人献上了竹溪先生所有的东西,自请去了无尘庵。还带走了年幼的朱白露。在庵堂朱白露受到了静慧师太的喜欢,被封了安慧县主。可谓是苦尽甘来。
只可惜,据说前天夜里无尘庵起了一场大火,死伤无数。
大家都以为这个传言中的女子死了的时候,居然又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是以这种狼狈的模样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