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节节败退,令身处洛阳的人们恐慌不已,谁都明白洛阳是匈奴的终极目标,一旦洛阳沦陷,他们必会遭到灭顶之灾,百姓们纷纷逃离,世家大族也开始坐不住了,有的人家已经派下人去江东探路,王玄朗也劝爷爷王溢道:“一旦洛阳失守,我们只能往南逃,不如趁现在赶紧让人去江东置买田地,为以后过江所用。”
王溢一把年纪,不愿背井离乡,他说道:“爷爷老了,死也死在洛阳,你们年经人有想法,你们就去办吧,不用顾虑我。”
王玄朗无奈,去找青城商量,青城非常赞赏他的主意,她屏退侍女,对王玄朗说道:“哥哥,战事吃紧,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洛阳怕是保不住。你先走吧,带着嫂子和孩子,我让聂晋去齐国接了绍儿,到时你把绍儿和逍儿一块带走。”
王玄朗说道:“只是爷爷顽固,怎么劝也无用。”
青城笑道:“一旦情势紧迫,直接把他老人家押走,他能奈何,到了江东,向他赔罪就是。”
王玄朗也笑道:“爷爷一向宠爱惯着你,也就你敢这样对他。”
青城坏笑道:“你不劝劝卫国公主,让她跟你一起走。”
王玄朗一愣,失笑道:“常年不来往,彼此已形同陌路,你也知道她和你嫂子不睦,我私下劝劝她吧,就不要一起走了。”
青城咬了嘴唇,似在迟疑什么,王玄朗见状,说道:“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青城拉住哥哥的袖子,贴近他附耳说道:“你此次去江东,帮我办一件机密事。”遂把东吴宝藏的事告诉了王玄朗,王玄朗将信将疑,说道:“据你所说,这全是你个人猜测,并没有佐证,你怎么如此断定呢?”
青城拿了纸笔,画下金锁上的山形图,递给王玄朗,并笑道:“妹妹已从多种渠道确认果然有这笔宝藏,这山就是藏宝所在地。你将此图默记于心,不要告诉别人,去了江东后自己仔细勘察,日后假若洛阳失守,王家南渡,这钱足够王家几世所用。”
王玄朗仔细把画上的山形图熟记于心,他面露难色,说道:“东吴故地广袤,我又时间紧迫,该从哪里开始寻找呢?”
青城沉思片刻,说道:“若你是藏宝人,你会把这么一笔硕大的宝藏藏在哪里才会放心?是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还是很远的地方?”
王玄朗笑道:“当然是离自己越近越好,这样才能睡得着觉。”
青城抿嘴一笑,说道:“孙权大帝既是英雄,也是凡人。据青城猜测,这宝藏定在东吴昔日的都城建业附近的山上。”
王玄朗说道:“你一向聪明过人,我就听你的,从建业附近开始搜寻。”
青城叮嘱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哥哥一定要切记,此事不可再告诉别人,包括嫂子。这宝藏当初我曾承诺留给非烟一半,妹妹希望哥哥能帮助青城兑现承诺。”
王玄朗郑重点头,说道:“哥哥岂是贪婪无信之人,这宝藏是你和非烟的,你信得过哥哥,愿意把宝藏留给王家,哥哥却不能私自独吞,王家若流落江东,自是会把家业带走,不缺钱用。我只是负责勘察出准确的藏宝地,等你们都到江东时再取出来。”
青城笑容苦涩,不管洛阳是守是失,她都愿守护它到最后一刻,她说道:“青城要和齐王共守洛阳,不成功便成仁,洛阳就是最终归宿。”
王玄朗听了,无限悲伤,他慨然说道:“既如此,哥哥也不走,我是男人,理当为国捐躯。”
青城骗他道:“那是当然,你先把嫂子和孩子安顿好,再回来不迟。你顺便进宫一趟,问非烟愿不愿意让你把宣儿和珍珠也带走。”
王玄朗摇摇头,说道:“只怕皇上不会同意,宣儿是太子,若是跟我走了,走漏消息,影响民心哪。”
青城说道:“他自是不肯给你,你一定要尽这个心,以免日后落下埋怨。”
王玄朗会意,别了青城,即刻进宫去见非烟,非烟正在华林园陪司马宣和司马珍珠游玩,见王玄朗前来,便问道:“哥哥可是有事?”王玄朗左右看了一眼侍从,非烟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众人应声而退。
王玄朗遂低声说道:“最近洛阳的世家大族纷纷派人去江东探路,臣也想去看看,顺便把家眷带过去,青城已经托付了绍儿和逍儿给臣,臣就是请问娘娘,太子和公主可愿一同前往。”
非烟听了,思忖半天,左右为难,说道:“姐姐一向有先见之明,思虑缜密,既是已经为孩子寻好后路,我也想让宣儿和珍珠跟你一起走。只怕皇上不会答应。”
王玄朗说道:“战火一旦烧到洛阳,孩子们不能帮忙,只有添乱,还不如速速离开,大人们也可以全心御敌。臣想提醒娘娘一句,在皇宫里真正有能力保护娘娘和太子的,只有赵七,一旦危乱发生,娘娘务必把赵七带在身边。”
非烟笑道:“哥哥平常说话可没有这么婆婆妈妈,想必是姐姐教你的,既然点名赵七可信任,我当然给他这个机会。”
王玄朗看了一眼司马宣和司马珍珠,又说道:“娘娘应该让太子和公主学会自救和自护。”
非烟神色微变,强笑道:“哥哥不要吓我,匈奴兵还远着哪,你说得好像马上就要攻进洛阳城似的,太危言耸听了。”
王玄朗郑重说道:“不可掉以轻心,多交待孩子几句,不是坏事。”
非烟点点头,说道:“我会的,多谢哥哥。”
王玄朗走后,非烟把司马宣和司马珍珠叫到身边,细声说道:“你们想不想出宫去玩啊?”两个孩子一听说出宫,既兴奋又好奇,都跳跃欢呼,齐声说道:“想啊。”
非烟脸色阴沉,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外面有很多坏人?一旦出了宫,要学会保护自己,如果和亲人离散了,就你一个人,一定要装聋作哑,不要告诉陌生人你是谁,切记这个世上只有三种人是可以相信的,一是司马氏,他们是你们的宗族;二是琅琊王家,宣儿,他们是母亲的娘家;三是济南林家,珍珠,他们是你母后的娘家,记住了吗?”
两个孩子都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非烟不放心,又教了几遍。
王玄朗出了宫,便往卫国公主府而去,这些年来,他确实还牵挂着她。刚拐过路口,便看见卫国公主的鸾轿从府里出来,他莫名的激动,心慌不已,忙深吸一口气,下了车,等在一边。
婵娟看见王玄朗,对轿内说道:“公主,清河驸马来了。”
司马之南听了,说道:“停轿。”随即叮嘱儿子崔响道:“你乖乖在轿里待着,母亲遇到一位故人,说几句话就回来。”崔响正在玩着木偶,没有任何反应,之南便下了轿。
两个人四目相对,之南心里慨叹道:“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还是那个翩然出世的美少年,时光仿佛重回到当年。”
王玄朗走近她,直接开门见山,悄声说道:“我听说你们家也派人去江东了,你还不赶紧和孩子一起走,你一个女人,留在这里十分危险。”
之南扑哧一笑,心里暖暖的,他如此挂念着她,很显然是旧情难忘。她有心逗弄他,好一解郁积多年的怨恨,便说道:“我才不跑呢?大不了被匈奴兵抓住,作他们的奴隶。”
王玄朗果然上当,异常气愤,跺脚说道:“堂堂一个公主,说什么胡话,你不知道多少普通百姓已经穷饿至极,没有能力体面地逃走,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之南被他痛批一顿,脸色难看,下不得台来,更是不肯认错,自负地说道:“我的生死,与清河驸马又有何关系,你请回吧。”
王玄朗自知一时情急说错话,便不顾身份地抓住之南的肩膀,说道:“我刚才太着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担心你,求求你不要置气,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要儿戏。”
之南占了便宜不饶人,说道:“若是乱世来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私奔,去江南找一个谁也不认识你我的地方,重续前缘。”
王玄朗听了,猛然放手,他神色凄惶,慨叹道:“木已成舟,舟做不回木头,你我缘分已尽,现在,以后,也只是亲戚关系。”
之南冷笑道:“我不过是试试你,你以为你是谁?自从我嫁人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忘了,王郎,就此别过,以后不用来打扰我了。”
说完,转身回到轿里,崔响从轿帘里探出头来,嘲笑王玄朗道:“叔叔好笨啊,我娘亲一向喜欢说反话。”之南粗鲁地把轿帘拉上。
王玄朗站在当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影,长长的影子像个鬼魅,分外可怖。他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好啊,我答应你。”只是心语无声,除了他,没有人能听到。
王玄朗落寞地回了家,见到妻子清河公主时,他打起精神来,笑道:“快让人收拾收拾,我们去江东一趟,让云洛也去。”
清河公主问道:“不年不节的,江东有你什么亲戚故旧吗?去那里做什么?”王玄朗说道:“洛阳不知能不能守住,我们先去江东探探路,把你和孩子安顿好,哦,青城让我把绍儿和逍儿也带过去。”
清河公主平时凡事都以王玄朗为主,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