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从腰上解下钥匙,打开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两个金锁来,左右为难,不知道青城让她拿哪个给非烟,只见两只锁正面都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她把两只锁反转过来,其中一只锁的背面竟然有着一层刮痕,丑陋不堪,另一只锁完好无损,镌刻着一行小字,清风仔细辨认一番,念道:“但当涉猎,见往事耳。”
司马文本在她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前后思量,方才说道:“看来王妃应该是让你拿那块完好的锁送与临淄王妃。”
清风也正是这么想的,她把那只好锁塞进袖里,重新给首饰盒上了锁。她看着司马文,等待司马文的吩咐,司马文笑道:“你去吧,孤不过是好奇王妃小时候配戴的锁长什么样子而已,现在看过了,孤就不打扰她们姐妹俩团聚了。”
清风心里长吁一口气,顿时轻松许多,她拜别司马文,回到花园,将锁呈给青城,青城接过,看了看反面,对非烟笑道:“你看是不是像新的一样?”
非烟认真审视,想要从记忆里搜寻到关于这锁零零碎碎的一些记忆,只是苦思冥想半天,仍是眼生的紧,她笑道:“感觉这锁像是别人家的东西,它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
青城将锁递与非烟,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锁小巧精致,承载着母亲对你我姐妹的深情厚意,务必保存好。”非烟将锁给儿子司马宣戴上,小家伙立马感觉到有了新玩具,用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住,不停地晃,锁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逗弄的小家伙摇头晃脑地乐呵着。
非烟想起林滔滔,便问道:“林皇后应该放出来了吧?你怎么没去接她?”
青城想起往事,没好气地说道:“就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亲自去接她,她也断然不好意思见我。”
非烟一直不知她们二人间的恩怨,打趣道:“以前我还妒嫉你对她比对我好,想不到你们俩居然也会闹别扭。”
青城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支吾半天,说道:“等她出来了,你去问她好了,看她怎么回答。”
非烟见她不肯说,也不强求,笑道:“如果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可不管她是什么皇后,照样骂她。”
青城却认真地说道:“她已不是当年的林滔滔了,她也受了很多委屈,你就不要太难为她,省得你们俩闹得不愉快。”
非烟撇撇嘴,嗔道:“我还没怎么她呢?你又护上了,真是讨厌。”
青城自觉理亏,笑道:“你还是那么咄咄逼人,我错了。咱们明天一起去看看爷爷吧。”
非烟点头说道:“好啊,我们约在公主府,正好见见尚未谋面的小侄子。”
司马文和林滔滔因为青城之事结下梁子,所以由司马誉派赵七去金墉城接林滔滔,赵七赶到金墉城拜见林滔滔时,林滔滔尚不知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忙问道:“外面又变换天地了吗?”
赵七回道:“启禀娘娘,齐王和临淄王打败了成都王,临淄王派小人接娘娘回宫,娘娘受惊了。”
林滔滔不知是哭还是笑,脸上神情复杂,说道:“本宫在这里呆得久了,反而习惯了这里的清静孤寂,外面太喧闹,皇宫让本宫觉得一点也不安全,若回去,每天又是惴惴不安的苟活。”
赵七说道:“在金墉城里,只有两个被动的结局:一是被杀死,一是被救出去;在皇宫里却有很多个结局,娘娘会有很大的主动权,他日改换天地的操纵者,或许正是娘娘啊。”
林滔滔听了,对赵七刮目相看,她左右打量赵七,语气柔和,说道:“你倒是会宽慰人,抬起头来,教本宫见识一下你是何方神圣?”
赵七略微抬起头,林滔滔仍是看不清他的脸,赵七恭敬地回道:“小人说话直率唐突,还请娘娘恕罪。”
林滔滔笑道:“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会记下这情分的,怎会怪你?”
她想起上一次是青城来救的她,这一次青城却没来,肯定还在恨她,心里不觉有些寒意上袭,她轻挪脚步,说道:“走吧,冬天虽未至,本宫却感觉到冬天的寒冷了,若是在这金墉城里待到过年,本宫会绝望而死的。”
赵七起身走到林滔滔前面开路护送,林滔滔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只见他剑眉星目,鼻子高挺,嘴唇微薄,神色刚毅,全不似她平日所见的那些傅粉施朱的风流王孙,林滔滔暗自说道:“这才是男儿本色啊。”
林滔滔重回皇宫,已经没了那么多感慨,她原本把皇后之位看得很重,因此还费尽心机盘算,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的结局便是被废。现在的她对皇后之位再没有之前的患得患失,磨练出一种临危不乱的淡然。春红特地抱着临海公主司马珍珠去迎接她,她看看女儿,数月不见,女儿已经长大了许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不喜不哭,林滔滔说道:“珍珠啊,你不认识母后了吗?母后是不是变得又老又丑了?”
春红忙劝道:“娘娘受苦了,赶紧让奴婢们伺候您沐浴更衣,一洗晦气。”
林滔滔苦笑道:“不知这个起伏跌宕的命运戏码,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又要重演?我总恍惚感觉仍在梦里。”
青城和非烟派人递了帖子给清河公主府,又让人去王家捎了口信,约在清河公主府相见,公主府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清河看着忙碌的下人,暗自笑道:“崔家和王家相比,远不如王家的豪门贵戚多,司马之南仍在我之下。”
不多时,亲戚们到齐,清河公主大摆宴席,一家人共叙天伦,其乐融融。青城和非烟都给王玄朗的儿子王云洛准备了丰厚的礼物,清河公主一向高傲惯了,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此次见青城和非烟送给儿子的见面礼都是一等一的上乘之选,足以看出青城姐妹对她这个嫂嫂的重视,她眉开眼笑,连连说道:“妹妹们费心了。”
青城笑道:“云洛是王家长孙,又长得虎头虎脑,聪明可爱,我们做姑姑的可是拿他当宝贝一般疼爱。”清河公主也备下厚礼送给司马宣。
司马之南的卫国公主府与清河公主府毗邻,司马之南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正躺在床上午休,忽听得一阵阵喧闹声,夹杂着震天响的鼓乐声,把她吓了一跳,她甩手骂道:“这是谁家的短命鬼急着投胎,没有一点眼色。”
婵娟从门外应声进来,回道:“启禀公主殿下,是清河长公主府传来的吵声,齐王妃和临淄王妃省亲,公主府鼓乐喧天,以贺归宁之喜。”
之南酸溜溜地说道:“司马慧不过是故意炫耀她有两个王妃小姑子,那又怎样,林皇后还是我表姐。”
一想起她那个失势的皇后表姐刚从金墉城出来,又自觉没趣,更加嫉恨司马慧。她自从怀孕后就感觉身子特别乏累慵懒,出不得府,只能在家里散心,林滔滔复出,她也无法出门去贺喜,只好让崔乔替她去恭贺林滔滔。
在林滔滔回宫后的第三天,王非烟带着儿子进宫给林滔滔请安,林滔滔为表示谢意,特地命人准备了一只长命金锁,一柄玉如意,两对金元宝赏给王非烟儿子司马宣,非烟拜谢道:“多谢娘娘赏赐。”
林滔滔从非烟手里接过司马宣抱着,笑道:“他还挺沉的,看来饭量不错。呦,他脖子里挂着金锁呢,看来,本宫的赏赐没有什么新意。”
信手翻看司马宣的金锁,翻到背面,见到那一行字,笑道:“这锁怎么怪怪的,背面刻这么一行字,犹如老夫子的训诫。”
非烟并未曾仔细研究那金锁,不知背面刻的字,听林滔滔这么一说,凑过去仔细看了那锁,皱了眉说道:“青城没告诉妾身这背面还有字。这锁是妾身小时候戴过的,青城从父母的遗物里找出来,特地送还给妾身的。”
林滔滔一向心细,又知青城是个细致的人,便说道:“这一句话,是东吴大帝孙权劝吕蒙多学习多读书时说的一句话,刻在小儿的长命锁上,是不是不合时宜呢?这一句话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深意呢?”
非烟本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什么深意,难不成还是藏宝图的暗语?”话音刚落,两个人立马被这神奇的一句话吓得彼此面面相觑,双方的脸像是见了鬼一样狰狞可怖,非烟感觉后背发凉,脚下发软,脑子里还有半丝的清醒意识。她必须装作刚才是开了一个玩笑,为打破死一样沉寂凝滞的气氛,她脸上挤出笑来,说道:“瞧妾身刚才胡说什么呢?娘娘刚回宫,身子乏累,妾身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林滔滔也被刚才那一刻吓得神经紧张,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本宫确实有些乏了,你以后有空再进宫来,咱们姐妹间多叙叙旧。”这话自己说得也感觉虚假不堪,又没有精力编织更好的谎言。两个人因为刚才那一刻的丑恶嘴脸真实暴露在彼此眼里,已经无法回到亲密的当初了。
非烟抱着儿子急匆匆地出了宫,赶向青城处问个明白,林滔滔随后派内侍跟踪非烟,内侍回宫禀告林滔滔王非烟离宫后直接去了齐王府,林滔滔心里便有了七分怀疑,只是苦于不知道孙权那句话何解,她确信一向聪慧过人的青城已经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了。
立秋后的洛阳蚊虫仍不见少,青城在花园里看到有不少的野薄荷,便摘些放到香囊里以做驱蚊之用,奴婢们已经见惯她们的王妃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了,只在一旁搭把手帮忙,青城摘了一把薄荷叶,从中掐了一芽嫩叶掖到耳后,又把香草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顿时心旷神怡,清爽自在。
她兀自沉浸在香草的世界里,冷不丁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说道:“娘娘留步,容奴婢通报一声。”
随即听到王非烟断喝一声:“狗奴才,滚开。”青城隐约猜到非烟的来意,张口说道:“非烟,我在这里。”
非烟把儿子交给身边侍女,脸色难看地对青城说道:“我有话问你,咱们找个隐秘的地方好好聊聊。”
青城也不说话,用手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高台上的凉亭,自己起身先走,非烟随后紧跟过去。
到得凉亭,青城坐下来,将香草散落在桌上,仔细挑选着,将有虫卵和破损的叶子掐掉,非烟气呼呼地坐到栏杆上,开门见山地质问道:“你给我的那个金锁,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青城停了手,抬眼看她,冷静地说道:“是啊。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是却怕你知道后会沉不住气,果然,你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呢,就已经气急败坏了。”
非烟听了,更加生气,说道:“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今天要不是自己解悟了,还不知道被你瞒到什么时候,你当我是傻子,好欺负吗?”
青城说道:“怪我没有早早地告诉你,你现在怎么想我都是应该的。”她语气清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非烟一时被她的冷漠吓住,莫名地消了气,示弱地问道:“这锁到底有什么秘密?”
青城走到她身边,轻轻吐出几个字:“你和我的两只锁,是东吴宝藏的藏宝图。”
非烟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青城抚着栏杆,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母亲想必是在机缘巧合下看到了这幅藏宝图,她出于做母亲的私心,决定把这批原属孙家的宝藏留给你我,所以特意在你我的金锁上作了标记,其中一只锁背面刻的是宝藏所藏的山洞,另一只锁刻的是这座山所在的区域,你我的锁只有合在一起才能找到宝藏准确的所在地。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那只锁没有任何的意义,谁看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