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别了郭璞,无心再求子,打道回府。司马文见她匆匆而归,便问道:“怎么回来得这样早?”青城扑向他怀里,亲吻他的脸,司马文以为她是想求欢,便将她抱起来,青城轻轻地捶了他一下,嗔道:“大白天的,想什么呢?你放我下来,跟我去一趟马场。”
司马文并不放下她,仍是抱着,顺从地去了马场,青城环住他的脖子,笑道:“你也不问问我,去马场做什么?”司马文眉毛扬起,欢快地笑着,说道:“你或许会有惊喜给我。”青城不忍泼他的冷水,把脸埋在他怀里,默不作声。
二人到了马场,青城挣脱下来,环顾四周,并未见到那个脸上也有酒窝的老仆,她有些恍惚,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还是做了一个虚幻的梦,她急躁起来,把马场翻了个遍,终究没有找到那老仆,马场里其他的仆人都双手垂立,弯腰站在一旁,青城扫视一圈,从身形看过去,他们都是年轻的壮汉。
她走到马场总管丁三身边,悄悄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老仆,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丁三谄笑道:“启禀王妃殿下,小人这里都是青壮汉子,不曾有什么老仆。”
青城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她又巡视一遍,可仍是什么也没发现。她转过身走向司马文,轻轻撅起嘴,一脸的失望。
司马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云淡风轻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青城不敢说,本来要是找到那老仆,她就会把自己的猜想大胆地说出来,现在没有找到人,怎能信口雌黄?她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或许是我做了个梦,算了。我们回去吧。”
司马文一脸坏笑地说道:“你白白地哄骗我,让我以为会有什么惊喜。你得补偿我,好好亲热一番才行。”
青城红了脸,咬着嘴唇,拿手帕去拂他的脸,司马文抓住手帕,伸鼻去闻帕子,笑道:“更加让人酥醉。”顺势牵住青城的手,青城也不躲,拉着他走向马场更衣室。司马文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几下,丁三看明白是让他们退下,便给众人使个眼色,大家都退出马场,丁三守在门口,防止无关的人出入打搅了王爷的好事。
司马文与青城正自逍遥,青城本是真心爱他,故在床上百般的风流放浪,展现出不同与平日所见的清纯淑雅,司马文得了便宜,笑道:“怪道人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果然快活胜似神仙。”
青城莺莺声软,娇笑道:“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
两人忙了半日,至傍晚方歇,青城困极,昏昏睡去,司马文听得外面有滴答声,猜是下雨了,他陪着青城睡了一会儿,听着雨势渐大,便穿了衣服去门外看雨。果见大雨如注,像是天顶漏了个大窟窿,哗哗地浇下来。司马文寻摸一圈,找到仆人所放的蓑衣,穿在身上,径往马场深处走去。
司马文走到一堵墙壁处,左右看看无人,便使劲推墙,那墙竟露出一条缝,司马文侧身挤过去,又把墙堵上,墙外面竟有一处雅致的院落,从马场里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司马文走到门口,轻叩三声,无人回应,他猜想或是雨声盖过了敲门声,便重重地又敲了三声,才听得有个苍老的声音叫道:“来了。”
门应声而开,开门人原来就是青城一直在寻找的那个老仆。老仆见是司马文,讨好地笑道:“下那么大雨,怎么来了,小心淋感冒了。”
语气慈和温暖,司马文假装没听见,他本是怕大雨冲坏了老人的屋子,现见他安然无恙,便冷冷地说道:“你既然没事,我就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老人双颊抽搐,嘴唇嗫嚅着,想喊住他,又不敢喊,赶忙从屋里拿出一把伞来,追上司马文说道:“你身子娇贵,可别淋坏了。这把伞你且打着吧。”
司马文听他说道“身子娇贵”四个字,眼神由冰冷转为暖热,又见他没穿任何雨具,抱怨道:“你给我伞,你怎么用?这雨不知道会下到何时?我年轻力壮的,还穿着蓑衣,不碍事,你回去吧,平日里需要什么就给丁三说。”老人点点头,脸上掠过一抹落寞之色,默默地回去。
司马文轻叹一声,他有他的苦衷,青城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他不得已才这样做。这个秘密已经守了这么多年没有外泄,那就守一辈子吧。
他回到更衣室时,见青城穿好衣服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一株海棠树,大雨磅礴,花瓣纷纷打在地上,混着泥水,残败不堪。雨趁风势,斜斜地洒进屋檐,淋湿了青城衣衫,她竟似没有感觉到。
司马文在雨里站住,面对着她,打趣道:“看花成痴,魂都被花勾走了,都说美人如花,今日看来,花却不如你。”
青城并不搭理他,自言自语道:“都说海棠是解语花,又称它为断肠花,既赞美它娇艳可人,又代表着相思苦恋的男女之情。”司马文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讪讪地笑笑。
青城专注地看着他那英俊的脸,这个她心爱的男人在风雨映衬下,更令人心动。青城低了眉眼,问道:“我想问君一句,青城也可算是解语花?”
司马文笑道:“岂止是解语花,你就是我的心花。”
青城招招手,司马文这才想起自己身处雨境,他走到屋檐下,脱了蓑衣,与青城并肩站着,青城眼神里充满了清怨,她淡淡说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也有事瞒着你,大家彼此公平。我本不该伤怀的,只是我这个人一到下雨天,就会消沉落寞,觉得人生特别凄凉悲苦。”
司马文听见,一时怔住,看来青城大概猜到什么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道:“有些事,瞒着你,并不是猜忌你,每个人或许都会有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密,这秘密若是丑事,就更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他最爱的人。”既然他不想说,青城也不勉强,虽然她已猜到几分。
雨越下越大,气温也下降不少,青城偎在他怀里,他的身子好暖,让青城有了不少安全感。司马文用手抚摸着她的头,下定决心似地,缓缓说道:“下雨天,正好谈心,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青城嗯了一声,抬头亲了他脖颈一下,司马文看着连绵不绝的雨线,陷入了沉思,他清清嗓子,说道:“故事里的爱恨很深,我不善于讲故事,只讲个大概吧。很多年前,一个年轻的王爷娶了夏侯家的小姐,一个是司马氏王公贵族,一个是魏武帝曹操亲家,这是多么般配的一桩婚事。只是王爷体弱多病,又不解风情,王妃风流多姿,难耐寂寞,与府中一个姓牛的小吏私通,生下一个男孩,王爷三十多岁就死了,直到死都不知情。王妃愧疚不已,自此静心守寡,她临死前召牛姓小吏到身边,让他保守秘密,不提防被躲在床下玩捉迷藏的男孩听个正着。男孩很害怕,他从懂事起就一直以是司马氏为荣,可是他的母亲却明明白白地说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吏的私生子,根本不是什么尊贵的王世子。真是情何以堪?”
司马文说到最后,连声冷笑,震得依偎在他身上的青城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慨与无奈。青城紧紧地搂着他,坚定地说道:“我不在乎你的出身,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司马文也抱住她,声音里满是哀伤:“我虽怕其他人知道后惹来杀身之祸,更怕失去你,所以才瞒着你,对不起,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青城撒娇道:“我何尝是那样势利的人?我这里也有一个惊天的秘密,也是一直瞒着任何人,自己憋得难受,且告诉你吧。”
青城便踮起脚,想对他耳语。司马文笑道:“我偏不想听,你且憋着吧。你以前不想告诉我,自有你不想告诉的理由,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并不是想换你的秘密。”青城见他坦荡磊落,胸怀大度,更是爱的不行,她转而去亲吻他的鼻尖,从鼻尖顺势往下吻住他的唇,两人又胶着在一起。
忘情陶醉的两人,浑然不觉雨已渐小,天色黑下来,丁三在门外叫道:“王爷,天黑了,要不要小人护送您和王妃回寝宫?”
青城听了,忙挣脱他的怀抱,想起今天与郭璞的谈话,便细声说道:“早年间《玄石图》曾预言‘牛继马后’,管辂又确认了这个预言的准确性,今天遇到郭璞,他说齐王府上空有龙气,两人之说互为佐证,看来最终是你得了江山。”
司马文深情地说道:“每个有雄心壮志的男人都想建立雄图霸业,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也是以此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可是娶了你,我宁愿老死在温柔乡里,不愿去争争抢抢。有一刻,我甚至在想,你我二人若是隐居深山,男耕女织,儿女成群,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青城也笑道:“我也讨厌世俗纷争,不如咱们明天就去山里盖一个茅草房,先试验一下?”司马文笑着点头同意。
丁三举着灯笼向他们走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聂晋,司马文看聂晋神色冷峻,猜是出了什么大事,便问道:“是不是洛阳又发生了什么事?”
聂晋回禀道:“启禀王爷,太子他,太子他被贾皇后派人杀死了。”
司马文听了,脸色煞白,他又急又气,悲从中来:“好端端的太子,孤离开洛阳时还那么鲜活的一个少年,竟然说没就没了。贾氏这个恶妇,连太子都敢下黑手。”
青城叹道:“诸王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肯定都在摩拳擦掌,贾后杀太子,自己也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