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皇后自己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拜贾皇后所赐,皇上司马衷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那个躲在西宫逃过贾氏毒手的谢玖的儿子司马遹。司马遹小名沙门,自小跟着皇祖父武帝长大,祖孙情深,武帝本来想废掉木讷的司马衷,但因为孙子聪明有勇谋,为方便孙子以后继位,便断了废立的念头。
沙门长到五岁时,有一次宫中晚上失火,武帝好奇心起,便登楼远望火势。小沙门轻轻拽着武帝的衣襟,用小手指指暗处,武帝便跟着孙子走到暗处。
武帝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便笑问道:“你这是在玩躲猫猫吗?”
沙门一本正经地说道:“夜晚仓卒之间,应该防备非常变故,不应让火光照见陛下。”武帝甚是惊奇,因这孩子自小跟着他长大,想来不是旁人所教,定是源于自己平时的言传身教,心里很是得意。
又有一次,沙门跟着武帝去皇宫其他地方玩耍,到了猪圈,看到满圈吃得膘肥体壮的大猪,对武帝说道:“这些猪长得这么肥,为什么不杀掉来犒劳将士大臣,却让它们在这里浪费粮食呢?”
武帝一听,认为他的主意很好,于是马上让人杀掉这些猪赏赐群臣。武帝对这个孙子无比的赞赏,抚摸着沙门的后背,对身边的人说道:“这孩子将来会兴旺我司马家呀!”后来武帝当着群臣称赞沙门像晋宣帝司马懿,于是沙门的美名便流传天下。
司马衷登基时,沙门被立为太子,此时的他已是十几岁的少年,自从皇祖父死后,沙门缺了管束,又看不起自己那个傻子一样的父亲。性情与儿时大不相同,变得暴躁刚烈,就像一头愤怒的小野牛,与贾皇后平素也不和睦,连每天最基本的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之事,也懒得去做。
贾皇后见他目中无人,不仅无法操控他,将来还有可能反为所害,便想着废掉太子,另立别人。只是这太子小时候被武帝宠爱,名声早已满天下,除掉他必须精心经营,不能操之过急。她为了破坏太子的名声,让人收买了太子身边的近侍,让他们对太子宣扬趁年少应及时行乐,恣意挥霍,并教唆太子立威杀人等。太子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听了这话,觉得有理,更加肆意妄为起来。
沙门喜欢卖肉,便在东宫摆上肉摊,做起了生意,每天清晨,让人打开东宫大门。历史上难得一见的盛况出现了,洛阳城里的男女老少争相去东宫买肉,顺便瞻仰太子的仪容风范。
太子倒是个实诚人,童叟无欺,不缺斤少两,虽是太子卖肉,价格只比市面上贵那么一点儿,大家也认为物有所值,毕竟是太子切的肉嘛。而且太子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买肉的人说想要几斤几两肉,太子手起刀落切下一块来,放在秤上,居然不差分毫,大家都夸赞太子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太子听了,更是乐此不疲,还在皇家的西园开设市场,卖些蔬菜、鸡鸭、米面等杂货,挣了钱,全部塞进自己腰包。
太子还特别爱捉弄人,太子舍人杜锡因为太子不是贾皇后亲生的,以贾皇后暴虐的性格,怕太子被贾后暗害,便常劝太子修德进善,不要亲近小人。太子听了大怒,偷偷地让人放置很多钢针在椅垫内,然后把杜锡召进来赐座,杜锡不知情,落座后针扎入屁股,血流不止,疼痛不堪。太子见了哈哈大笑,觉得真是好玩。
贾皇后的妹妹贾午和韩寿生的儿子叫韩长渊,因为贾充膝下无子继承家业爵位,贾皇后便让韩长渊过继到贾家,改为贾谧,贾谧常到宫里来玩,有一次进宫时遇到太子,贾谧不愿搭理他,施了礼就要走人。
太子有心给他点颜色看看,便拦住他,笑道:“本宫前两天听了一个故事,说韩寿作为贾充的幕僚,有一次去拜访贾充,不小心被贾充的小女儿贾午看上了,贾午就和韩寿偷偷私通,还把皇祖父赐给贾充的西域异香送给韩寿,韩寿抹了这异香再去贾充家时,被贾充察觉,知道他和小女儿私通的事,碍于脸面,便把小女儿嫁给韩寿,你就是他们两个偷情生的小子吗?”
贾谧变了脸,他是贾皇后亲外甥,椒房之亲,还没有人敢这样说他,他知道姨母并不喜欢这个太子,早有废黜之意,也不拿他当回事,便顶撞道:“我外祖父的名讳也是你直接就喊的吗?我姨母是当今皇后,你的嫡母,按理我外祖父也是你的长辈。”
太子吐口唾沫,骂道:“你少跟本宫套近乎,本宫贵为太子,就是将来的天子,提贾充的名字又怎样,你还敢顶撞本宫,小心本宫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贾谧知他脾气暴烈,也不敢再顶嘴,忍下这口恶气,小心赔了不是。太子不解气,伸手把贾谧的帽子打掉,用脚使劲踩上几脚,方才得意地扬长而去。贾谧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恨的差点咬碎牙齿。
贾谧捡起帽子,去贾皇后处告状,他把脏帽子拿在手上,哭丧着脸,见了贾皇后就抱住她的腿,哭诉道:“姨母救我。”
贾皇后一向疼爱这个外甥,见他如此狼狈,知道是有人欺负他,只是纳闷,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她贾家的心肝宝贝,贾皇后的鼻孔本就粗大朝天,此时气得鼻子一张一缩的,更加丑陋,她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欺负到我头上。”
贾谧便把刚才遇见太子,遭到太子羞辱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又谗言道:“太子还说等他当了皇上,要像姨母对待杨太后那样对待您,还要鱼肉贾氏,并立他的母亲为皇太后。”
贾皇后本就和太子不睦,听了外甥的话,深信不疑,便说道:“早该把他给除掉,若不是先皇护着,也不至于今天养虎为患。”
贾谧便说道:“既留不得,不如我们将其废掉,另立一个脾气温顺好控制的人做太子。”
贾皇后点点头,说道:“事情已不能再拖,你可有什么计策?”
贾谧便悄言道:“我与大才子潘安是二十四友,关系很好,我们可以让潘安写一份谋反文书,让太子抄下来,大家都认得他的笔迹,白纸黑字,怎么也抵赖不了,到时就告他谋反,任谁也救不了他。”
贾后奸笑一声,赞叹道:“你果然是我贾家的诸葛孔明。”
潘安乃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多少洛阳的女儿待字闺阁时就已经把他当作梦中情人一样思慕,贾皇后也做过这样的春梦。
只是可惜当贾皇后当政时,潘安已是40多岁的中年人了,这让一心只爱美少年的贾皇后很是惋惜,生不逢时啊,自己要是早生十几年,又大权在握,潘安早已是她囊中之物。
当时诛杀杨氏时,潘安作为杨骏的幕僚,在被诛之列,她为着自己年少时便对他生成的爱慕,手下留情,放他一马,有心留着备用。现在听了贾谧的建议,便幽幽地说道:“让潘安去做黄门侍郎,你伺机行事。”贾谧领命而去。贾皇后心里春意荡漾,飘飘然地扭动起肥胖的身子,轻轻哼起歌来。
第二天,贾皇后便下旨封潘安为黄门侍郎,负责传达诏书,黄门侍郎可自由出入宫禁。贾谧带潘安进宫时,整个皇宫都洋溢着浓烈的青春气息,不论男女,都想一睹他的风采,遇见他们俩的人,纷纷驻足观赏。
贾皇后坐在龙椅上,强装镇定,命人宣他们俩进殿,待潘安进来时,贾皇后惊艳的大气不敢出,只见潘安体态匀称,风流翩然,面如冠玉,唇若施朱,眼波轻轻流转间,蕴着无限情思,俊逸潇洒中又带着成熟稳重之气。岁月竟如此偏爱他,不舍得在他脸上印下痕迹。
他跪下向贾皇后请安,嘴角微微一笑,贾皇后坚硬如铁的心肠顿时化成一滩水。她虽丑陋不堪,却从不嫌自己丑,此刻见了潘安,立马自惭形秽起来,她慌张地挠了一下头,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她娇笑道:“请起。”身边的侍女听了都浑身起鸡皮疙瘩。贾谧站在她近侧,见他姨母如此失态,只觉好笑。
潘安目不斜视,端庄而立,贾皇后呆呆地看着他,只恨他名头太大,全皇宫的人都盯着他的行踪,不然的话,她肯定要把他留宿在自己房里。这么一个美男子,只能看,不能用,心里骚痒难耐,她不禁轻叹一口气。
见潘安并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心里笑道:“我这是怎么了?竟也学那些痴情的傻女人。大事要紧,大事要紧啊。”自己安抚完自己,便喝退众人,只留下潘安和贾谧两人。
她向贾谧使个眼色,贾谧便对潘安说道:“皇后一向仰慕潘兄的才德,今日封你为黄门侍郎,也是委以重用。”
潘安虽凭才貌名满天下,但却有颗追求功名利禄的心,只是一直不得志,如今见贾皇后器重,哪有不尽心侍奉的理,便说道:“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娘娘知遇之恩。”
贾谧面带愁容,说道:“可恨太子不孝,性情刚愎自用,不听娘娘教诲,且有谋反之心,娘娘寝室难安哪。”
潘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叫苦,自己刚上任就要让他参与如此大事,看来是要与他合谋暗算太子,这可事关身家性命及宗族。想及此,脸上渗出汗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贾谧见他犹豫,变了脸,狠狠地瞪着他,说道:“此等机密,你已知晓,就是帮手,想退出是不可能了。我也不难为你,不过是发挥你的特长,以太子的口吻写一篇谋反诏书,事成之后,有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潘安红胀了脸,贾皇后现在可是唯一掌权者,他不答应会死得更惨,只好一边擦汗一边唯唯诺诺地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