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城原本不叫青城,叫王慕筝,七岁时生了一场怪病,差点死去,爷爷派人到处访求名医,可是却药石无效。忽然有一天,一位师太主动登门,自报家门来自青城山,特来救治王小姐。王溢正在为孙女的病愁得茶饭不思,见那师太仙风道骨,非俗流人物。便道:“师太,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可有法子救我孙女?”
那师太缓缓说道:“贫道早年间遇困,曾被您长儿媳所救,一报还一报,贫道懂些医术,自会尽力救治大小姐。”
王溢一听,赶紧将其引入内室,那师太给慕筝切脉,过了良久,方才说道:“此病罕见,好在我曾经医好过一例。我将药方写下,大人派人按药方买药,煎服三天,即会好转。”
王溢感谢不尽,请救师太法号。师太说:“贫道了尘,过几****再来看望小姐。先告辞了。”王溢命人备下重金相谢,师太摇头道:“贫道志在云游四方,凭微薄之力而去救助他人,无意攀附显贵,借此获利。”
王溢只得作罢。恭送师太出府。
过了五日,师太重新登门,身边多了两个小女童,怯生生的怕见人,模样长得倒标致。师太问王溢:“大小姐可好多了?”
王溢笑道:“师太真是神仙,我孙女已经可以起床了。”
师太说:“大小姐的身子羸弱,我且教她些强身健体之法,此乃我青城山秘不外传的功夫,希望大人不要教别人偷学了去。”
王溢自是满口承诺。
师太又道:“希望大人以后将大小姐当作男儿来养,莫要拘束着她,让她像其他公子一样学习六艺,这样于她身体有益,也好养活的长久。”
王溢点点头:“是这个理,老夫定拿她当男孩来养。”
师太指着两个女童说:“这是我去年收的两个徒弟,我要前往昆仑山,带着她们两个多有不便,她们年纪尚小,受不了路途艰辛,希望大人替我收留她们,他日贫道重游旧地,定会把她们接走。”
王溢笑道:“老夫这里,再多上几十口人也是养得起的,师太放心,我定会好生对待她们。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是什么?”
师太说:“一个叫清风,一个叫修竹。让她们跟着大小姐做个丫鬟吧。”
师太携两女童去看望慕筝,王慕筝知道是师太救了她的命,连忙跪谢,师太说:“不用谢,我教你些口诀,有助于你身体强健,以后学得功成,莫轻易在别人面前卖弄。这两个小丫头是我徒弟,不必避忌,她们能看懂多少就算她们的造化,也不枉我和她们一场师徒情分。”
王慕筝感激不尽,师太送她一把剑,王慕筝接过来仔细端详,只见剑鞘古朴雅致。她年纪尚小,身体虚弱,这剑在手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感觉有些沉重,也来不及打开细看。
师太说:“这剑是我送你的礼物,等你长大些再用,且拿一根木棍顶替一下,看我的招式。”
王慕筝跑到梧桐树下捡起一根细枝,便立在师太身旁全神贯注地地盯着她,师太有意放慢动作,一起一落间,如行云流水,张驰有道,剑锋袭来,王慕筝感觉阵阵阴风,她不禁倒退几步,倚着树,方才站稳,心想这师太好生厉害。她聪慧异常,师太依口诀练完招式,她已经差不多记住七八分。师太让她演练一遍,王慕筝就依样画葫芦操练起来。师太待她练完,笑道:“果然是有慧根的人,不错,你但凡多练几遍就熟能生巧。”
师太也不多作停留,向王溢辞行。王溢为感念师太恩情,便给王慕筝改名叫青城。也真拿她当男孩来养,甚至穿着打扮也一身男儿样式,待王青城十三岁后,方才改回女装,仍是每年给她做些男装供她更换。
是夜,元宵佳节。整个琅琊郡灯火熠熠,家家张灯结彩,王青城姐妹四人都男儿装扮,乍一看不知是谁家的美少年。加上各人的随身丫鬟及护院,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青城俊脸一扫,几个少女纷纷尖叫,频频向她抛媚眼。她心里觉得好笑,元宵节果然是个适合情人约会的节日。
前面好多人围着看舞龙灯表演,她们几个人也挤过去,长长的龙灯在舞灯人手里蜿蜒盘旋,甚是好看。正看得专注,忽然有几个人硬生生地挤到她们身边,挡住了她们的视线。青城一看,原来是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领头的那少年穿着更是华贵,脖子里竟还系着护身符,看来是家里的宝贝心肝。王非烟瞪起凤眼,怒道:“这么没眼色,没看见爷正看戏呢吗?”
那少年笑道:“好大的脾气,我喜欢。”
林滔滔骂道:“果真是眼瞎,看不出我们也是男儿。”
少年坏笑道:“我朝的男人,既喜欢女人,也喜欢美少年。”他眼神灼灼地盯着一直不说话的青城,问道:“弟弟可是傅粉太多,黑夜里竟也如此白嫩。”
王青城听了笑不可支,她把手搭在林滔滔肩上,问道:“你是哪家公子?我怎么没见过。”
那少年反问道:“你们又是哪家的公子,我怎么没见过?这琅琊郡米粒大小的地方,谁家有美男子,我都是有数的。”
王非烟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好大的口气。”
少年笑道:“孤是你们琅琊王的弟弟,临淄王司马誉。你们不敢自报家门,想来应该是女扮男装的女人。”
王青城心想不好,这下可惹祸了,今晚这位王爷怕不能善罢干休。她给众姐妹使了个眼色,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向这位临淄王请安。
临淄王刚想问清她们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七弟。”声音稳重而具有穿透力,青城循声望去,见几个身穿甲胄的卫士护着一个青年往她们这走来,那青年俊眉星目,双眼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彩明亮,只是嘴唇紧闭着,不苟言笑的样子。
临淄王对她们悄言说道:“你们的琅琊王来了,还不请安。”
他就是琅琊王啊。几个女孩子又重新给他施礼,琅琊王并不看她们,只对司马誉说:“不要在这胡闹,元宵节也无甚可看的。回吧。”
司马誉有点不舍的样子,他来琅琊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可以逛个灯会,想趁机结交些新朋友,却被哥哥给搅了兴致。他央求道:“好哥哥,再让我玩一小会儿,好不好?听说琅琊各个豪门富户的千金小姐也出来赏灯了,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让我也可以欣赏一下琅琊美女的姿容。”
琅琊王司马文将手指向青城她们,面无表情地说道:“她们不就是琅琊美女中的翘楚?”
王青城没想到被他一眼识破女儿身,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以为自己男儿装英气逼人,已经到了难辨雌雄的地步。王非烟撅起嘴,不满道:“真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玩。”
司马文冷笑道:“夸你是琅琊美女,你还不乐意?我不过是随便一说,诸位不要当真。”
王青城站起来,道了个万福,正色道:“我等庸脂俗粉,当不起王爷的夸奖。琅琊向来出美女,比我等漂亮的数不胜数,小女子急待回家,失礼了。”
几个女孩子施完礼走人,司马誉对司马文说:“哥哥,这几个可真是极少见的美人,我在临淄也没见过呢。尤其是那个戴着项圈的妹妹,长得真好看。”
司马文笑道:“好不好看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相中了,我找人尾随她们,看她们是谁家的女儿,好给你订下亲事,如何?”
司马誉也笑道:“留些神秘也挺好,有缘总会再见的。怕就怕再见时,已嫁作别人妇。”
司马文不作声,先一步走了,司马誉紧跟其后,还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王青城她们。
青城见他们走远了,方才停住脚步,折返回来,几个人还是按原来的路线吃吃看看,林滔滔说:“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有名的酒馆,叫竹下客,我哥哥常夸赞那里的饭菜美味无比,咱们且去尝尝味道怎样。”
青城笑道:“一个酒馆,居然叫竹下客,这么雅致?”
几个女孩,有说有笑地来到竹下客,王非烟叫道:“小二,来,给爷几个报报你们这里的特色菜。”
那小二见这几个少爷衣饰华丽,丫鬟仆从众多,满脸堆着笑,躬着腰快步走来,热情地招待着。
姐妹四人各点了一两个菜,青城说道:“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要不来点小酒?明年这个时候,或许大家就各奔东西,再难聚齐了。”
林滔滔和她有相同的感触,也赞成喝酒。王玉容摆摆手,她选择喝茶。王非烟笑道:“玉容果然是王家正牌闺秀,不像我们这等不拘小节散漫惯的人。”
酒入愁肠愁更愁,王青城眼泛泪花,短短十五年,自己还没享受够快乐,就要嫁作人妇了。林滔滔搂着她的肩,苦笑道:“你我若是男儿就好了。”
王玉容笑道:“姐姐们伤怀,只是怕遇人不淑,若将来夫君是你们中意的人,自会后悔今日这般肆意买醉。”
青城明显喝多了,站起来笑道:“如意郎君岂是那么易得的?就算有,我也希望他能嫁到我们王家来,入赘做个上门女婿,这样我就不用离家了。”
话刚说完,忽听得有人鼓掌,姐妹四个吓了一跳,青城摇晃着回眸,临淄王和琅琊王竟然从二楼下来,临淄王笑道:“妹妹好主意,要不我命人贴个告示,给你招个上门女婿。”
青城羞红了脸,怒道:“偷听人说话,岂是君子所为?”
琅琊王冷冷道:“岸上说话,水中有鱼,不是别人有心偷听,而是你说得太大声了,别人不想听,也进了耳朵。”
青城环顾姐妹,问道:“我说得很大声吗?”玉容点点头。青城皱皱眉,尴尬地坐下。
琅琊王也不再说话,一行人从她们身旁走过,司马誉故意走在最后,凑近青城,笑道:“妹妹姓果然姓王,都说王家出俊男美女,看来此言不虚,咱们有缘再见。”
青城别过脸去不理他,司马誉没讨着好,失落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