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就见老族长和父亲都气冲冲看向自己,眼里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小火簇,她咳了一声,双手下意识整了整衣襟,暗道看什么看?这怪我吗?又不是我要长这玩意儿的,京城丑女之首的名声我很喜欢么?要怪也只能怪爹爹你,谁让我是你的血脉。
短暂的巨大希望失望并没有影响祭祖的隆重热闹。为了这一次衣锦荣归,苏天茂真是下了血本,不但拿出一千两银子修葺宗祠,还按照苏天成的吩咐,另外拿出两千两银子办宗学,其中建造宗学房舍三百两银子就足够,剩下的钱是要买祭田和学田的。这些田地的作用,就是所有出产所得的银子都用来供奉祖祠,以及作为族学的资金以供花费。
办完这些事,苏天茂想着六皇子那边的机缘,谢绝了老族长的挽留,就带着家人在天黑前匆匆赶回国公府别院。
回到房间,苏兰心一头就倒了下去,喃喃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还以为今日能在屋里清净一天,谁知道回去了一趟,这骨头架子都快累散了。”
恰好一个别院的丫头将晒好的被褥收了送过来,听见这话便笑道:“姑娘这也罢了,您没看见六皇子,比您早回来两刻钟,腿都打晃了。我们本来还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去祭祖,穿的衣服戴的冠冕都有讲究,足有几十斤重呢,还要爬半天的山,回来后整个人就躺到屋里不肯出来了。”
那个家伙竟然也会累成这样?苏兰心有些诧异,一时间倒有了点同病相怜之感。
这一夜便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一早起来,下床在屋里走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来伺候,苏兰心十分诧异,走出门去,只见院子里几个丫头凑在一起正说着什么,苏兰倾和落花微雨赫然也在其中,看见她出来了,落花便抽身回来,对苏兰心笑道:“姑娘起来了,怎么不喊一声?”
“我喊了两声,也不见你们,说什么呢?这样的聚精会神。”苏兰心好奇地又看了一眼,只见苏兰倾和丫头们还在那里窃窃议论着,不由越发好奇。
“确实邪门了。咱们昨晚睡得沉,所以竟错过了那千古难得一见的异象。”落花言谈间颇有遗憾之意,只听得苏兰心越发惊奇,抬头道:“异象?什么异象?”
“说是祖陵那边昨夜忽然红光大作,隐隐还有神龙飞舞。许多人都看见了,如今大家都说那是太祖太宗显灵,才有这祥瑞出世,咱们大夏以后一定可以盛世太平国祚万年。”
“还有这种事?”
苏兰心是真的吃惊了,她因为自己的独特爱好,所以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之事。上一次新平侯府的案子,也证明了人远比鬼还可怕,经历了大半辈子风雨的老太君,最后竟是被人扮成的鬼生生吓死,这让苏兰心对鬼神之说更厌恶了。
此时听见这话,心中不由翻起滔天巨浪,因洗了脸后,坐在梳妆台前任落花给她梳头,心中想着此事,越想越觉纳闷,便忍不住分析起来,从先前苏天成说的群臣以地动攻击海贸决策,到钦天监禀报说是金陵太祖太宗发怒,然后有了齐博这一次南下祭祖……隐隐地,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不过旋即这念头就被她给摁死在心中:这样重大的事,自己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忽听院子里有人拜见六皇子,苏兰心忍不住一脑袋就杵在梳妆台上,暗道这厮怎么还如影随行了呢?他是真怕我活得太快活是不是?
因沉着脸走出去,只见齐博那双桃花眼下竟然有淡淡的黑眼圈,看来是昨晚睡得不怎么好。
“就算我是丑女,人人都知道咱们绝不可能有任何事,王爷也不好这么频繁的上门吧?别忘了,夜路走多终遇鬼,你就不怕这段日子里百姓们没有任何话题消遣,忍不住牵强附会把咱们凑在一起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时候我是不怕,倒是王爷的一世英名,怕要付诸流水了吧?”
苏兰心这话算是很不客气了,可齐博不但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悠然道:“我倒是想着不必过来,可表哥亲自去我那里,说要请大家伙儿一起吃顿饭,这个面子不能不给,这不,我就亲自来通知了,没想到却惹得姑娘生气。”
苏兰心道:“世子盛情,自然不好驳斥,不过这事儿你打发芳龄芳草或是青山绿水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还用得着你堂堂王爷亲自出马?”
齐博呵呵笑道:“青山绿水我派去通知方家了,芳龄芳草忙着晒被子收拾东西,左右看看,只有我这么一个大闲人,我不过来谁过来?”
苏兰心:……
忽见苏兰倾从屋里走出来,咯咯笑道:“难怪大姐姐说王爷动不动也会耍赖,你就算是个大闲人,也该去通知方家,咱们哪敢劳动王爷啊。”
齐博哈哈笑道:“四姑娘此言差矣,苏大人乃是我的好友,我自然要偏心你们一些了。”
苏兰倾眼珠子转了转,抿嘴儿笑道:“我觉得我爹爹大概不敢高攀,更何况,好像方家也是黄良娣的亲戚吧?若论偏帮,王爷自然该偏帮她们。”
“四姑娘这样牙尖嘴利,真让我领教了。”齐博嘴角抽了抽,终于败下阵来,惹得苏兰倾得意大笑,
苏兰心也忍不住笑了,点头道:“阿弥陀佛,早知道四妹妹是王爷克星,我该早些放她出来才是。”
“就是,大姐姐以后可不要低估我了。”苏兰倾更得意,忽听齐博咳了一声,笑着道:“四姑娘,你还谢大姑娘呢,她说放你出来,这岂不是把你当成……咳咳……了?”
苏兰倾一愣,接着便叫道:“好啊,大姐姐你敢说我是狗。”说完就扑上去扯住苏兰心的袖子摇晃。
“四妹妹别被他挑拨离间了,我只是一时措辞不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苏兰心无奈叫着,一面狠狠瞪了齐博一眼:“你还不快招供?没看四妹妹要来掐我吗?”
“笑话,你什么时候看过凶犯肯乖乖招供的?难道我会自己承认挑拨离间?哈哈哈,大姑娘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告辞了,反正信儿已经通知到。”
这厮说完,眉开眼笑地欣赏了一会儿苏兰心咬牙瞪眼的模样,这才开心离去。
叶承平用来招待齐博和方家苏家的宴席十分丰盛,就在府中的春风馆,摆了整整三桌子,世子和齐博苏天茂苏增禄等人一桌,女眷们则是另外两桌,由世子夫人和几个姬妾作陪。
烟云作为世子房中的大丫头,这种时候自然十分忙碌,安排筹划多是她在指挥分派,有时来到世子夫人的身边请示几句,可以看得出来,世子夫人对她十分放心和纵容。
这就着实令苏兰心纳闷了,暗道怎么回事?这就是善妒的世子夫人?别是以讹传讹吧?还是说?风流世子把其它窝边草都吃了,独独放过了这一棵?所以世子夫人才能和烟云相处甚欢,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心里不解,不过苏兰心也没有深想,只一味闷着头吃饭,倒是方琳,和世子夫人不时小声交谈着,显得十分热络。
用过饭后,众人便在一起喝茶聊天,自然而然说起昨晚的异象,话题涉及到太祖太宗显灵,立刻就热烈了。彭氏方夫人以及苏家姐妹们都兴致勃勃谈论着,然而刚刚在饭桌上还言笑晏晏的世子夫人此时却明显是对这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偶尔插两句口,接着干脆看向苏兰心,问起她破获的悬案之事来。
新平侯府的事情不能说,自家后院的家丑苏兰心更不会多谈,只那么一个妇人杀夫的悬案,实在提供不了多少话题,所以没说一会儿,两人便无话可说,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微妙的尴尬。
眼看午时已过,两家人就提出告辞,齐博和她们一起离开。经历了大半月的行船,以及马不停蹄的奔波忙碌,所有人都累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说话,便都各自回房歇息。
“苏姑娘,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问你。”
苏兰心也累,回到房间正要爬上床,就听院子里传来齐博的声音,只气得大姑娘眼冒金星直想杀人,怒气冲冲走出去,看着对面的家伙恨恨道:“王爷又有什么事?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就不能放过我?”
“是正事。”齐博咳了一声,自己也觉着这两日和苏兰心的来往确实频繁,不过也没办法,他都是有正经事的啊。这样想着的他显然忘了早上亲自过来请人时找的借口有多么差劲儿。
“说吧。”
苏兰心也认命了,坐在藤萝架下,只见齐博在对面坐下,正色道:“回来路上,我见你一直蹙眉思索,可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拜托,这是在定国公府,就有什么不正常的事,你去问你舅舅不好吗?总比我胡乱猜测的强吧?”
“你胡乱猜测了什么?”齐博精神大振,立刻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