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罗叔药目光如炬,火热地看着我。
“还能想什么,还不是我母亲的事,你觉得我母亲和江叔怎么样?”我连忙扯到了母亲的身上,淡淡说道:“你觉得他们在一起怎么样?”这一问,倒把罗叔药给难住了,他支支吾吾的想了半天,才慢慢地说道:“大嫂子的事,我也不方便说什么,你是她的儿子么,你怎么看呢?”果然,一向圆滑的他又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觉得还好啊。”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如今被他这么一问我反而没了下策,便连忙说道:“我祝福母亲他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罗大哥都老大不小了,也没有想过娶个老婆让叔叔阿姨报上孙子么?”我看了看他,此时的罗叔药明显变得有些紧张。那样子,就像是肾功能出问题的男人难以启齿一般,充满了无奈与恐慌。
“可能是时机还没有成熟吧,天生没有红颜命,谁又知道呢哈哈。”罗叔药突然自嘲起来,眼睛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竟没有再说什么,瞬间周围也变得安静下来。我想该不是刚好问到了他的伤心之处吧,便琢磨着找一个欢乐点的话题缓和一下气氛。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江百鸣的喊声。
“舅舅,舅妈——”江百鸣看到了我,便扭着脑袋走了过来。“善文哥哥,他们人呢。”此时罗叔药见到这小小女子,竟颇有绅士风度地把躺椅让给了她,自己却先走了。
“哎,这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你们就没有被虫子咬过么?”江百鸣大大咧咧的,顺势把腿往躺椅上面一盘,手指不停的指着自己刚来就被蚊虫咬得通红的双脚。“你看,这么多......哎,白善文,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美少女讲话啊?”
我这才恍恍惚惚答道:“他们出去有事了。”
“哦。”江百鸣见我不怎么搭理她,便往那竹椅上一睡,自顾自的玩起手机来。
事说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这一点,我特别怀疑的便是“瓷佛尸”,毕实上,我一直在回忆着之前罗叔药与我的对话。只是这个家伙嘴巴紧实得很。我本来还以为可以从这个真正的本地人嘴里获取些有用的信息,谁知道罗叔药很是狡猾,除了吹牛打嗝放屁,什么多余的话也不愿意和我多说,后来干脆是把椅子给了江百鸣自己偷偷溜走了。不过,至少现在我知道了两个消息:一,岁勒罗的山户大多崇拜神灵,信佛请佛拜佛;二,:岁勒罗的一些传竟乐景涛的失踪,我的遭难都与瓷佛撇不清关系。
再看江百鸣。此时的她蜷缩着身体,侧睡在椅子上。那张可人的小脸蛋刚好面向我这边,火红的大脑袋也变成了黑色,头发像是墨漆过一般柔软的倒在脖颈上,两只充满灵气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机看得出神,完全忘记了虫咬的瘙痒。换了一种颜色,我不由也开始喜欢上这个调皮捣蛋的臭孩子。
这一路上艰难不断,此时的安恬倒也似微苦的药,清风便是那煮药的泉,沐浴其中,人也渐渐舒畅,只愿永远不要起来。
直到下午时分,江叔才携母亲慢慢归来。那个时候罗叔药刚好出门办事,家里只有我和百鸣。江叔背上背了一个好重的大包,到家时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喜悦。这也应该,毕竟和母亲两人世界这么久,又是满载而归。
“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我好奇的打开了背包,里面是一些登山远足用的工具,还有两个小的折叠帐篷。看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个大概,默默地看了一下母亲。然而母亲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笑着从自己背的包里拿出来些手电,电池,几个登山水壶,火柴,还有一双鞋。
“来看看合脚不,你舅舅按照你的脚码买的运动鞋,登山用的。”母亲小心翼翼的把鞋给了百鸣,江百鸣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幸福得不得了。“你舅舅走了好远才买到的,乡下县城的没什么颜色,喜欢不。”
“当然喜欢,谢谢舅妈。我们要去登山啊。”江百鸣欣喜的眨了眨眼睛。“太好了我待在这儿都快无聊死了。”她迫不及待试穿了一下,鞋子不大不小刚好合脚。
其实,山是有的,但只有一座。岁勒罗山。
“明天,你舅妈带我们一起去爬这儿的岁勒罗山,我们还会在那里野营。省得你说无聊。”这时候,一旁的江叔憨笑着补充道。
岁勒罗,山村人家的死亡之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真正见面了。事到如今,我依然不知道母亲的计划,母亲也并没有告诉过我什么,从罗叔药那里也并没有打探到什么。虽然我也知道自己深受缠害,需要回到岁勒罗剔除正主,却也没有想道需要去爬岁勒罗山。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恐惧得快要发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我想,这种恐惧是天生的,对于岁勒罗山的恐惧,是岁勒罗人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这种根深蒂固的害怕,我亦无法避免。恐惧过后,则是愧疚。这件事情无端牵扯到了善良的江叔叔侄,是我和母亲都过意不去的心结。现在我只希望,明天可以找到一个顺顺当当的理由和他们分开,不然谁也无法料想上山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只是,真的可以避免么?
山村的夏夜,依旧凉风习习,不时有轻微的蛙鸣虫语,夹在震耳的蝉鸣声中,颇与泥城的夏夜不同。淡淡的青草气息,把这个夏天的晚上营造得静谧恬适。大屋中江叔的呼噜声已渐循响起,呼吸之间透出一点和谐韵律。我不禁想到若是江叔与母亲真的结婚,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事了。只是,对此时的我们来说,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岁勒罗一带有“唱夜山”的习俗,即是傍晚时分,年七八旬的老人们把心中的欢喜之事像山歌一样说唱出来,声音常常旋绕整个山谷。由于“唱夜山”有长命百岁,多子多孙的福兆,是一种神圣的祈福仪式,所以当地的村民大都对此习以为常,尊敬无比。他们认为,年过八旬那就是半个神啊,虽然有点儿迷信,但在现代社会却也值得推崇。只不过像我们这些睡觉听不得半点声响的城里人,这些吱哑如同枯木的刺耳声音,倒真听不出有祈福的意味。“唱夜山”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绵延不绝,总在人的耳朵里打转。我情不自禁羡慕起昨天奔波不停的自己来,因为过度劳累睡觉时竟然完全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而今天这些声音不说恐怖,至少毫无欢乐的感觉,还吵得人无法入睡。罗叔药也曾问过有没有受其影响,他说他们就是这样,一到夏天就叫个没完,搞得人家不知道他们家得了孙子一样。敢情这是发情期到了么,声音却是比猫唤更难听。我完全被弄醒了。
“哎!老来俏的又一春啊!”我抬头望去,才发现身着睡衣的母亲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旁边。月光透过陈旧的木头窗户,点点滴滴渲染在她的脸上,使母亲显得格外的温暖和慈祥。刚才的感慨便是她发出来的。
事实上,罗叔药提供给我们的空房很是宽敞,共分前后两间。前大后小,中间用一堵土墙隔开,只留下一个小门,门上还有看起来刚刚换上的门布帘。这些天母亲和江叔叔侄都用竹床铺在外面睡,我喜欢清静,便睡在里面的小木床上。所以,母亲想要到我这边很是容易。
“呵呵。”我慢慢躺了下来,看着窗外,一撇皎洁的残月刺在空中,放射出银色的光芒。“是为了明天......”
“谁又知道呢”母亲打断了我。许久,她又说道:“听说,你今天向罗叔药问了我和你江叔的事?”
我没有回答。罗叔药这个家伙,果然不仅对母亲随听即从,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奸细。
“我们,也只是搭个伙儿过日子,你,会明白么?”母亲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深沉起来。
“我知道的。”实际上这的确是我的初衷,我所不能理解的是母亲既然想和江叔搭伙过日子,为什么还愿意让江叔叔侄陷此危险之中。
为什么,我终于大胆地问了出来。
母亲听到这里竟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了你啊。“江建国虽然和母亲关系不错,可是你才是我的所有啊。母亲自知这样不好,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遇上些事倒真不如你江叔啊。”母亲哭了。一不小心又哭了出来。“还真是丢脸啊,要厚着脸皮靠别人来救自己的儿子。”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顶着,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还是止不住了。“对不起,。妈,真对不起。”
“不过一切马上就会有成效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