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选择一个么?
我办不到啊!我不可以——
“我选不了,你们不要再说了......”头痛,无法抑制的痛楚像洪水猛兽不断地蚕食着我的心肺,我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我走到这一步,已经,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啊!所以各位罗汉啊,你们行行好,别再说了,我注定已经回不去了。”
“不是这样,你还......”
“三荣别说了!”魏老婆子大声制止道。“当真是没救了。”
顿时,整个帐篷里边没有了一丁点声音,气氛冰冷而尴尬,远处的蝉鸣声也愈发地小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那些烤果子的气味像是搞不清状况的顽童,在无言人们的鼻翼之间不断地挑抖不停。气氛冰冷而尴尬到极点。
未来的路啊,这个时候仿佛要从我脑海里彻底消失。
“真的没救了么?”我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又说了一下。或许吧,但是人还是要去面对的。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路是人走出来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呢!未来的命运谁又说得清楚啊。
然而,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我的这种处境了。就在我百般绝望却还自我欺骗的时候,魏老婆子突然扯了扯自己墨绿色腰摆,一副笑嘻嘻地脸庞微微鼓起,之后,她小声地说了一句:“不过没得救也是一种挽救的方法也未可知啊哈哈哈哈。”
我本是一番苦恼看不见出路,此时却突然听见魏老婆子大笑起来。喜怒无常之中藏着一张让人格外安心的脸啊,魏老婆子的脸,虽然满是沧桑的沟壑但依旧活力无限自信无边,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难到她的样子,真叫人羡慕啊。
一旁的三荣,范老头都是和魏婆子共事多年的,突然看到魏婆子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也都明白了个大概,魏婆子是要帮我了。这个活了百多岁的老太婆啊,一直都是这么一种不温不火的奇怪脾气,有时候一件不大的事她都可以为之付出极大的努力,然而有时候面对一些大事的时候却也可以摆出一副不屑至极的表情。这个时候,三荣和范老头都很明白,魏老婆子该是要在这郁郁葱葱的岁勒罗山里住上一段日子了。
“您,您是要帮我了么......”我一听到魏老婆子这句低喃,竟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异常激动,身体完全不能控制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硬是活生生托在空中,之后便只是呜咽一句话也紧张得说不出来了。因为一瞬间,魏老婆子又恢复成了一副死鱼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热情。
“年轻人,我可没有这么说。”魏老婆子细细眯起眼睛,微微低下脑袋看着我,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说得有这么明显么?”她声音一开始故作深沉,接着突然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一双枯手不住地拍着自己的大肚腩。
唉,这种玩笑,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手了。事实上我也早没了方才的感动,只是呆呆地望着这群不知真心假心的罗汉们,望着魏老婆子颤抖的肚子出神。
说实话,魏老婆子虽然看起来又瘦又有精神,但这肚子却大到不行。我还记得三荣曾经偷偷跟我说过,魏老婆子的肚子啊,大得就像是和丁老头怀了个孩子似的。没错,魏老婆子和同行的丁老头是一对一起修炼的罗汉夫妇。当时,三荣还故意笑着说,魏老婆子真是老牛吃嫩草,她还比丁老头大好几岁呢。然而,现在这肥肥的摇晃着的肚子倒成了我不知所措的源头。
是啊,且不说这些罗汉人到底对我和母亲是不是真心,他们的力量我和母亲却是实实在在需要的啊。至少现在有了魏老婆子,有了罗汉氏,我和母亲这次“旅行”的意义也大了许多。
于是,我又不得不从绝望无边的黑暗里慢慢跌爬起来,开始打量起之前的一切。
首先,先说说幻境和令怀昔。当我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三荣却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否知道岁勒罗山的主人是谁,也就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是谁。当然我肯定是不知道的,我所知道的只是我在幻境令怀昔的一丁点普及——这个岁勒罗的主人,就是布下了这个局的人。那么,到底是谁要布下这么一个局来折磨大家啊?
“是鬼佛!”那时候三荣斩钉截铁道。
鬼佛,一个至古就和罗汉氏势不两立的存在,从来都是掌握痛苦与罪恶的魔鬼。说来可笑,这个在人间被称作“死神”、“鬼阎王”的东西,居然从来都居住在这个小小的岁勒罗地底,或者换句话说,岁勒罗山是罪恶与凡世连接的入口,而鬼佛正是通过这个小小的空间接受着吸收着世间的无尽的罪欲。并且,鬼佛还可以控制凡人死去的魂魄,可以虚化出常人内心难以接受的丑恶东西,幻境里的令怀昔估计也是受了这鬼东西的命令,才会出现在的吧!这也就解释了幻境和令怀昔的事了。
那时候我当然很有疑问。
其一,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我很怀疑!我难道是走到了小说的世界么?为什么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都没有听闻过这个鬼东西啊?这个鬼佛这么听话,就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等人来找他么;
其二,若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若这东西真的那般可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和母亲,为什么还要百般费心调虎离山又幻境又活尸的,这岂不是太多此一局了?
对于第一个问题,马三荣似乎并不愿意对我多讲什么,他问我:“小孩,你在这山上也不是一两天了,难道二十多年没见过的东西还少么?”这倒是实话,我没有办法也并不想为此辩解什么。另外,三荣笑道:“这东西虽然凶悍,但是貌似并不能走出岁勒罗,鬼佛的手可以够到的地方貌似也就是这座岁勒罗和无边的幽冥世界罢了。正因此,才有了老木山这种活尸般的走狗啊!”
“什么!”
“不然你以为这世上真的有永恒的长生不老么?要不是鬼佛的施舍,老木山这种凡俗岂能够在这种环境下活到现在。要知道,就算是罗汉的长生不老之术,也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不是么?”马三荣当时说到这儿忍不住地笑起来,我知道他想到了罗书药和罗弥祖的事。人哪,果然是不应该去妄想所谓的长生不老的。这时候,我不免又更加伤感起来,想当初母亲还想找到玛山跪求活命方法。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可悲罢了。我不免也跟着三荣自嘲起来。
至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就更加简单了。三荣笑着告诉我:“你问出这个问题,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这个鬼佛。这种东西天天只能和一些死去的不能脱胎的阴魂在一起,终日留在这片寸之地自然无聊啊哈哈,想想这家伙也是够可悲的啊哈哈哈哈哈。所以啊,随便上来一些不怕死的活人自然就像是被猫盯上的老鼠一般变成玩物,而鬼佛也非常喜欢玩弄他手里的这些玩物的感情。鬼佛啊,就是喜欢看到这些心力憔悴的绝望与痛苦,猜忌与愤恨......”
“你还是别说了!”我听得很不舒服,特别是当马三荣话语中还带着许些戏谑意味的时候,我自然是不愿意听下去的,于是,那一次的谈话也就不得而终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确实从里面知道了一些,至少,这些我一直疑惑的问题终于被我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而许许多多的未知也从那小小的口子里渐渐地涌窜出来......
另外,果然同我想的差不多。玛山才措之所以一直被罗汉氏众人称呼为老木山,是因为他确实就是老木山啊。
就像传闻里讲的一样,当年的老木山接待了“慕名”前来的玛山才措后,玛山因为老木山的善良和热情就偷偷告诉了老木山上山之事,同时告诉的还有自己上山只为祈求鬼佛长生不老事情。然而,玛山想不到的是,这个老木山其实并不是他外表上看起来的那般质朴,相反,这个当了岁勒罗数十年村长的人,心机可是重得吓人,即使他只是一个苟活在不通世音的山村里的莽夫。
所以啊,当这个莽夫听到这么一种事情,心里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原来人还可以有长生不老这么一种说法。所以,这么个好机会,老木山既不想错过又不想分享,所以,缘由人类与生具来的劣根性,老木山残忍地杀害了愚蠢的玛山才措,之后自己摇身一变顶替了玛山上山去了。
至于这老东西为什么又要装扮成玛山才措,想来一是为了瞒过村人自己杀害真正的玛山才措的事实,为了不让自己被后世留下话柄;二则可能是这样上山可能对他来说更能达成目的吧,毕竟这种叫作鬼佛的东西名称里还带着一个“佛”字。
一瞬间,我又想到之前的那个“瓷佛”来,这里面莫非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牵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