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敢死么?
果然,我一下子就猜中了游戏的核心部分。回想起来,自从从泥城来到岁勒罗后,我的脑子里就一直想着自己如何做才可继续活着的想法,所以我自然会深陷在这个局里不能自己,原因就是我太爱惜自己的生命了。可就在刚才,我一反常态不按常理出牌,想到了自杀的突破口,倒着实揭穿了一直伪装得很好的令怀昔。但是,布这个局的他们,好像笃定我是不会自杀似的。令怀昔此时的话在我听来,更像是一种无情的嘲弄。她继续笑着盯着我的脸看,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已经......”
“死了!死了很久很久了!”令怀昔突然接着我的话,讲了出来。她双手轻轻地搂着我的腰,脸伏在我的胸脯上,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好像这并不关她什么事。
当然,这着实使我震惊了那么一下。令怀昔承认自己的死亡——这么说现在躺在我怀里的其实只是一个亡灵。我偷偷地看了看她,倒也没有想象里的亡灵那般可怖,甚至还有一点可爱。哎,我到底在想什么!现在不是应该更困惑才对么!一,死去的令怀昔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目的是什么?二,我之前不是被张健跃他们打成重伤死去,为什么会被当成溺水死亡的活尸,为什么现在又在这里并且伤势几好,他们又去哪里了呢?三,到底是谁和令怀昔给我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为什么要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其目的又是什么?四,母亲等人此时又在哪里,我如何才能回到岁勒罗山,如何才能找到他们?问题确实很多,然而眼前的令怀昔却并不是个有问必答的好的解惑者形象。
“我——”我一把推开了她,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能问你......”
“当然可以了。”令怀昔用手捂着嘴笑道,再一次抢着我的话说道。这个神秘的女孩,仿佛一下子就能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仔细想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她毕竟是个亡灵,有这样的本事也很正常。“但是首先,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考虑要不要回答你。”
“好吧,你说。”我身陷于此,除了答应这个女人,确实没有没其他的办法了。我心里还有一大堆的疑问等着她帮忙解决。
令怀昔听到我爽快地答应了,自己却突然变得扭呢起来,慢慢地再次贴到我的身边望着我,也不再笑了。“你,喜欢我么?现在还喜欢我么?”
我这时一听,心想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不过,她问的这个问题倒真是个难题,我一下子被问倒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还爱她么?我爱过她么?这真是一个过分久远的话题啊。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即使是在我之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满脑子里想的也只有如何出去,如何救自己和母亲。爱情这个东西,仔细想来也只是生活里的一点佐料,是锦上添花之物。可是它在连生存问题都还没能解决的我的面前,是不是有些奢侈,有些高不可攀了。
令怀昔见我呆呆地在想着什么,心里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似的,居然也没有再问,看着远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一看情况似乎不对,自己能不能出去就要看她了,现在可不是故作儿女之态的时候。于是我小声地说道:“对不起令怀昔,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我脑子里太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让我静一静再给你一个答复好么?”
令怀昔听到我这么说,却也没有之前的少女的惆怅了,扭过脸来看着我轻轻地笑道:“随你吧,在这个地方,你有的是时间啊哈哈,用都用不掉呢。”
“你——”
“你看这一片空间,确实和你想的一样,是一个幻境啊。而我也是没有了生命的灵魂,时间在这里没有那么重要了不是么?”她反问我道。
“是啊,虽然在这里是不重要了,但在外面,在岁勒罗山上,对我的母亲他们而言,时间关乎生命啊,我不能再在这里浪费下去了啊,令怀昔!”我冲着她大声地吼了起来。“求求你帮我一次,看在我们之间的情分上面,我求求你了,告诉我这个幻境的‘出口’在哪里,好么,令怀昔!”
“呵!”令怀昔突然苦笑了两声。“这么急着要出去了么!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求你,我求你,求你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双腿一下子就瘫软了,猛地就跪倒在冰凉的草地上面。“求你,告诉我出口吧,我,可以不走,我可以再回来,只是先要救......”
令怀昔见状也是大吃一惊,脸上全是不会所措的慌乱神态。“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她大声的尖叫着打断我的哀求,身子不可控制一般快速逃离,渐渐地跑远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啊。
格外的荒芜感瞬间挤爆我懦弱的心脏。
昨夜入睡之际,令怀昔匆匆跑来我帐,我把她赶了出去。举动是否合乎情理去,我已经不想回忆。只是我半睡半醒之间,周围一片漆黑,伸手却见五指,血淋淋的一片猛地朝脸扇来。“啪!”
黑暗里有江叔的声音,有江百鸣的声音,有罗书药的声音,有乐景涛的声音,有母亲的声音,还有许多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陌生的声音。惊呼之声,哀叹之声,悲鸣之声,太多的细节我早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深刻几句:
“快抓住,快抓住铁链,快抓住铁链......”
什么铁链?我实在不懂。但是耳朵旁边江叔熟悉的声音清晰而又真实,仿佛他本人就在我的身旁。这声音颇为沧桑,凄凉也到了极点。我无法再睡。实际上,我根本很难睡着,令怀昔明摆着想把我一直困在这里,但这又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帐子窗户方向一直存在着我早就知晓的阴森寒潭,比起永远走不到近处的远山群,这水潭似乎更为通情达理。事实上我还真没有太多地研究过它,现在想来或许幻境的“出口”就隐在其中也说不定,总之我是不能再这么愚蠢地指望令怀昔了,这个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出去。
于是,思前想后之后,我竟悄悄地独自走到了寒潭的潭畔。此刻正临晨晓,正是黑暗气息最为浓烈的时段。四周寒露初降冷峻逼人,潭水之岸更是阴湿倾骨般寒凉不堪。我尽力控制着自己发寒抖动的身体,高高地举着手机。透过淡蓝色的灯光,平静的潭面宁静无痕,宛如婴儿滑嫩的肤表。在这黑暗环境无声地烘托下,却是安宁到了可怕的死寂地步,没有丝毫的生机可求。“哎,这里当真有幻境的出口么?怎么看都不像啊!”我内心非常痛苦地想着,眼睛却刹那间捕捉到了什么。
我看到——在一片灰漉漉的水汽下面,这镜子一般的湖面竟开始泛起一丝的涟漪来。这一微小的动静几乎是很难不找到的,我想若不是此刻是黑夜没有一丁点的声音,而我又如此的专注,必然是不会发现它的。
“那是什么?”我禁不住问起了自己。事实上可能是鱼虾一样的水生生物,又或者并不是。这个水潭我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了,这种死寂的氛围倒真让我怀疑,这水中真的存在活物么,这也只不过是幻境中的一个虚无的幻象吧!
不,不对。因为在经历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我惊奇地的发现了原来从没看到的东西,或者换句话来说,那些似乎是原来水潭里所没有的东西,而现在全都活生生地显露在人的眼皮底下。
原本平坦的潭面此刻不均匀地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篮球大小的类似正方形的凸面,活像个过敏后长满水痘的皮肤。这些东西悄无声息的略微显在水面上,却完全没有丝毫的动静。我用手机长长地扫视了一番,但还是没能看出这淡蓝色水层下面包裹着的东西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说不上来的水炮儿下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因为就在我手机手电光芒照在上面的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了水泡下面模糊的黑影。那看上去像是根根直插水底的粗大木棍,又像是一团又一团生长格外茂盛的水中藻类。只是一眼望过去,遍潭都是此物。潭水无尽,这东西也多到没边。
“我真该杀了你的!”背后霎时传来令怀昔的声音,在幽寒的空气里听起来倒有些清脆,只是同潭水一般格外侵心。
我听到声音之后本能地一转,竟与令怀昔撞了个面。黑夜里的令怀昔,在手机微弱的光芒映衬下,依旧是披着黑发,一袭融在夜色里的黑色纱质连衣裙精致迷人,一身说不出来的好闻的味道,颇有一股妩媚的气息油然而生。而她,正格外狰狞地盯好了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