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于慕凡迟迟不见来医院,方姨又要回去照顾皓皓,医院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照顾于文枫了。
本来,同病房还有一个病人,但是他下午已经出院了,病房里变得空荡荡的。我左顾右盼,也不见于慕凡来,就打电话过去给他。他说他有点事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
病房里除了医生护士来定时检查外,再无其他人。于文枫又一直长时间处于昏睡的状态,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天越来越晚了,医院里只剩下几个值班的护士和医生,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早已入睡,白曰里繁忙的医院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死迹。
忽然从窗口吹进一股冷风。我看向窗外,一团又一团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和星星,像在天空中泼了浓墨。
不一会儿,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这都秋天了,还有这种鬼天气,这是谁也没想到。
我站起来,把窗口关上,准备倒一点水喝。可是暖水瓶里的水空空如也。这时于文枫醒了,一直叫着要喝水。
我只好提着空水瓶去走廊那头接些热水。
本来就是深夜,加上这种风雨天气,空旷的走廊显得更加诡异和安静。我有些心慌地向前走着,各种鬼怪凶杀故事的情节一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沉寂的走廊只剩下我的脚步声。
打开饮水机的热水水龙头,水流得很小,我本来是打着哈欠的,现在我不得不提高警惕,然后耐心地等着水壶的水满。
好不容易等水满,我才匆匆地回病房。通过病房的玻璃窗,我看见病床前坐着一个人。
开始,我以为是于文枫自己爬起来坐的,心想,可能他情况有所好转了。可是仔细一看,不对呀,那人的头上盘了个头发,明明是个女的,穿的也不是医生的衣服。
我以为自己走错病房了,抬头再看一下病房号,没错呀。我后脑勺一阵一阵的发麻起来。我正犹豫不决要不要进去,突然从门缝里传来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地说话声。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为了我的后半生……这么做了……谢宛如帮了家明……慕凡的厂……”
听到她说到慕凡,我赶紧竖起耳朵来听。
“撑不了多久了……今天晚上……慕凡……出了车祸……在泉山脚下……死了……”
于文枫躺在床上,浑身发抖,不停地喘气。
我听到这消息时,天空正划过一道闪电,头顶打响了一声巨雷。我冲了进去,那个女人吓了一跳,原来是陈萍,我早该料到是她了。
我紧紧地抓住她的一只胳膊,说:“你这个骗子,慕凡根本没有死!是你想气死你的老公,所以才这么说的,是不是?”
“没有,我想他的儿子出事了,应该第一人告诉他,不是吗?”
“你好毒,为了让自己的老公赶快死掉,竟然编出那么可笑的谎言。”
“不要把我抓得那么紧,想把我的胳膊卸下来吗?”陈萍甩开我的手,揉揉胳膊继续说,“事实就是事实,我干嘛要编。”
“因为你明明知道刺激的话,对一个身患心脏病的病人来说无疑是一把无形刀。”
我掏出手机,又打一遍慕凡的手机。这时一个女声机械地说:“对不起,你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想这种天气打不通很正常,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对不起,重要的事情已告知,我要走了。”陈萍抓着她的包就想走。
我冷冷地说:“这就走了吗?外面风雨好大,不等雨停了再走吗?”
她说:“不等了,我有车。”
我一把抓住她说:“你老公都被你气成这样了,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放开我!”陈萍挣脱我的手,“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有什么事情比老公的命还重要?”
陈萍眼睛一转说:“好,我留下来照顾他也行。”
于文枫躺在床上,眼看着就不行了,我们赶紧打铃。护士来的时候,看到这幅情景,立刻通知医生。
于文枫被推进了抢救室,我再次拨打了于慕凡的手机。手机那边住传来的依然是那机械冰冷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难道陈萍说的是真的?我的于慕凡真的死在车祸中?可是为什么没有警察来通知我呢?不,这一切一定有问题。
抢救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天边泛白,医生才神情疲惫地从抢救室出来,对我们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很遗憾……”
陈萍立刻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掏出手绢擦眼泪,很好地做到了一个妻子应有的样子。但也许只有我知道,那手绢上根本没有一滴眼泪。
于文枫被推了出来,那表情安祥,就像睡着了一样。像他这样财大气粗的男人,生前多风光,死后却没有人为他流一滴眼泪。
于慕凡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据说他的汽车被发现停在一条河水边,有一半已经开进了河里。因为下过一场暴雨,河水流很急,有人在岸边发现了他的一副墨镜。于是大家初步推断,于慕凡是被水冲走了,生死未卜。
真是祸不单行。
于文枫的追悼会还是如期举行,但是关于他的遗嘱因为于慕凡的失踪而暂时不予宣读。
陈萍却迫不及待地催促律师,她说,如果他消失个五年十年的,是不是这个遗嘱就不用宣读了。律师表示自己暂时无能为力。
这时,于慕凡在人群中出现了。他径直走到遗像前,抱着遣像泣不成声。
慕凡?我的慕凡没有死,他还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
我不动声色地走近他,不,不对,我的慕凡耳朵背后有一颗粉红色的小肉痣,而他没有。他不是慕凡,而是陈家明,可是为什么他穿着慕凡的衣服?而我的慕凡他又到哪里去了?我的心情再次跌入低谷之中。
追悼会结束后,陈家明径直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说:“老婆,咱们回家吧!”
我推开他的手说:“不,你放手!”
陈家明一脸无奈地说:“我知道我那天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可是那晚我真的有事。”
我拉着儿子的手,说:“咱们走!”可是心里越想越难过,我的丈夫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谁知陈家明脸皮很厚,一声不响地跟在我们后面。
陈萍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旁观。
进了家门,我就“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把他隔在了门外。这时,我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冲上去想把门反锁起来,他已经推了进来。
“这是我家,为什么不让我进呢?”陈家明扬了扬钥匙说。
“你少在这里装了,陈家明!你别以为我是三岁小孩!”我冷冷地看着他说。
“我是你丈夫啊,陈家明是谁呀?”陈家明装出一无所知的无辜样子。
挑衅,这分明是对我挑衅。我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说:“我丈夫呢?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见就不见了,我做你丈夫不是更好吗?”
“不好,你永远比不上他?”
我说完就有一点后悔了,我听见陈家明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一言不发地把所有窗帘都关上,然后把外衣扔在沙发上。
黑暗中,他的眸子闪着邪恶的光,那种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等一下你就会知道,我可比你丈夫好多了。”
我有些心慌,心里想着接下来怎么对付他。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伸手就要剥我的衣服,我扬手就给他一耳光。
这耳光不但没有把他打醒,反而像一剂猛药。他把我摔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按住我的胳膊,我动弹不得。
突然,一直站在墙角黑暗中的皓皓不知从哪儿得来一根旧水管,冲上来对着陈家明的头就打。
虽然他力气不大,但是水管打下去,还是有几分疼的。
陈家明松开按住我的手,转身把皓皓高高地举起来说:“我把你从这扔下楼去,怕不怕?”
我紧张地屏住呼吸。
“怕了么?”陈家明看了看皓皓,又看看我。
他把皓皓扔到我怀里来,皓皓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陈家明整整衣领说:“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但过不了多久,你将会收到一份离婚协议书,而我会和谢宛如结婚,这房子也是我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用力地把门关上。力气之大,让我感觉整个房间都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