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救命,我快给我****疯了!”我发信息给耗子。
“是相亲的事吧,这种事真急不得,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耗子无限感慨。
“我想去广东,但又不知投靠谁?”
“得了吧,你别假惺惺了,你不是想来投靠我吗?求我吧,我就收留你。”耗子说话总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听你说话的口气,似乎混得还不错。”我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和老乡进了个电子厂,待遇还不错,妈妈呀,每个月一千多呢。”在2005年,这已经算是相当高的工资了。
“如果要上夜班,我可不稀罕。”一想到上夜班打磕睡的痛苦,我就害怕。有一次,我加了一个通宵的班,眼睛眯了起来,怎么睁也睁不开,一回到宿舍,趴到床上,打死也起不来了。
“有件事你肯定稀罕,这个厂的文化氛围很好,厂内设有网吧,可以满足你热爱网恋的心,还有厂内刊物,你不说爱好文学吗?当时我还嘲笑你这真是天底下最没用的,最可笑的爱好。每个星期六还举办舞会和K歌,爽死了!怎样?要不要来?”耗子的邀请是很诚心,否则,她也懒得发这么长的信息。
“除非你答应免费收留我。”
“去!那还是别来了,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耗子这是刀子嘴豆腐心,第二天就发来了厂址。
我背起了行囊,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妈妈,离开了我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去车站的那天,天并没有下雨,只是已经微微有些凉意了。秋风吹着树叶,打着旋,一直把落叶卷到妈妈脚下。妈妈的脸离我去年刚离开的时候又老了一点。
“实在找不到活儿就回来,没钱跟家里说,别死撑着。”妈妈眼里微微有光,我不敢直视。原谅女儿吧,女儿不能带给你怎么,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能和你帮我挑中的男子结婚,很遗憾,只能选择去流浪,去寻找心中的那一点点残存的梦想。
坐在车上,我想起了汽车第一次载我去广东的个夏天的晚上,夜色特别朦胧,月亮躲在云层里,迟迟不肯露出它的容颜。一路向后掠过的盏盏灯火十分诧异,像夜间神出鬼没的幽灵。
车上偶尔有人用白话叽里呱啦交谈着,我一句也没听懂。有人用很蟹脚的普通话唱:“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头,没有那好衣裳也没有好烟……”我当时的内心是有些期待,有些惶恐。如今是已经麻木了,感觉是虽然知道离家有很多苦,但是好像习惯这种苦,习惯流浪的脚步。
列车拉着我们向未知远方,拉向未知的命运。
到了车站,我拿出钱包正准备买车票去耗子那儿,突然挎包里的手机响了。我只好一只手拖着行李一只把钱包塞进牛仔裤后面的袋子。接电话期间,有个男的也要过来买票。
“这个车经过大朗吗?”男的问女乘务员。
“不去!不去!”女乘务员面无表情地说。
男子灰溜溜地走了。
电话是一个骚扰电话,真气人,我还以为是耗子呢!我重新把手机放回包里,再摸后面口袋的钱包,钱包竟然不翼而飞了。
对了,一定是刚才那个问车的男子。我向四处张望,哪里还有他的影踪。尼玛,这个小偷溜得可真快!他拿的时候我一点没察觉,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南方的中秋,太阳还是明晃晃的,刺得我的眼睛争不开。异乡的车站里,我身无分纹,欲哭无泪。
我只好向耗子求救。
“耗子,快来救我,我在车站,我的钱包被扒手摸去了。”
“怎么?不会吧?”耗子还以为是我演的苦情戏,“我现在在上班呢,没时间和你胡扯。”
“真的!”我几乎要发疯了,“你快点请假来接我,我一分钱也没有了。”
“我们主管今天没来,没有假条怎么请,就算我旷工出去没有假条的话,保安也不会让我出门。”耗子明显爱莫能助,但她没忘数落我,骂我笨,骂我大意。
“你一定要来,不然和你绝交!”
“韩青……”耗子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豪不讲理地挂了电话。
茫茫人海的车站里,我抱着头蹲下来,看见无数双脚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每双脚似乎都很匆忙,谁会在意一个落魄的异乡人。
老天呀,你这是要灭我节奏吗?
“这位姐姐,你怎么啦?”有双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衬衣,脸色苍白,脸庞消瘦的男孩正盯着我看。想起刚才的扒手,我不禁有些警惕。
“我看你哭丧着脸坐在这里半天了,”男孩继续说,“是钱丟了是吗?”
我仔细打量他,浓眉,眼睛深邃,高鼻梁,嘴唇薄薄的,肩上背着个包,神情无比坚毅。我第一次看见能把黑衬衣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
不是我见帅哥就花痴,我能感觉出来他不是骗子。广东的骗子多如牛毛,我曾见过很多,他们总是热情过度,表演做作,内心浮躁,脸上总有难以掩饰的不耐烦和急于求成的神情。
眼前的男孩不一样,他这样盯着我看只是出于怜悯。我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忙站起来说:“对,我没有钱了,我的钱给扒手拿去了,我朋友又不能来接我。”
“搭车到你朋友那里要多少钱?”男孩一边问一边摸出他的钱包。
“十块,十块就够了。”我有点小激动。
他把钱递给我,说:“快点去找你朋友吧!”说完他转身便走了。
我觉得受了别人的恩惠就当泉涌相报,于是我拖着行李追上去问他:“你给我个地址吧,到时候方便还钱。”
男孩裂嘴一笑,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才十块钱而已,真的不用还了。”
“我一生从未欠人家的钱,不还你钱我一辈子不得安宁。”
他只觉得好笑,然后在包里拿出手机问:“你号码是多少?我打给你。”
我报上号码,感觉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谢谢您!”这句话完全我的肺腑之言。
“不用谢,在我很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有人帮过我。”
男孩微微一笑,然后转身随着人流消失在汽车站的出站口。
这时耗子的电话来了。她的声音很大
“死了没有,还有气吗?”
“快点来厂门口恭迎娘娘我。”
“你竟敢骗我!害得老娘去请假遭了老大几个白眼,”耗子火气很大,“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我正准备去找出租车呢!”
“你别找了,我在厂门口,这件事说来话长,见面再说吧。”
想着那男孩朝我笑的样子,我心里美滋滋,哼着歌儿跟着耗子住进了一个临时租来的房子。我估计耗子听了我今天的故事以后一定羨慕死。谁知耗子不屑一顾:“这种人呀,把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你真是年纪越大越傻呀。”
经历过情海浮沉的耗子似乎有点看破红尘了。
但是她的话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我翻着手机中的号码,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忍住没打过去。也许他结婚了,也许有女朋友了,再说我也没有十块钱还给他,我还要向耗子借钱度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