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放下马缰绳,回头看她。
“刚才在水月庵,你似乎一直在观察着什么,你在看什么?”阿九定定的看着他,问得很直接。
白泽眼底掠过一丝不明显的诧异,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感。但他面色不变,技巧应答:“娘娘在看什么,属下便在看什么。”
阿九挑了下眉,这白泽果然是知道些事情的。她笑了笑,也不拐弯抹角的说:“既然白护卫知道我的心思,那能否帮我一个忙?”
他愣了下,尽职的道:“娘娘请说。”
阿九冷笑道:“我很好奇是哪位‘大善人’这么劳心费力的重塑修整了水月庵。”
白泽看了她一眼,微微垂首:“属下明白了。”
阿九凑近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果然是个通透又能干的好助手。”她果然没选错。
白泽因她的靠近,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明显的微红。
阿九盯着他的脸,取笑的道:“白泽,你真容易脸红诶。”
白泽微恼的瞪了她一眼。
“你跟着你主子那么久,咋就没学得他半分的能耐。这么纯情可不好找媳妇哦。”
他办事能力强,可跟姑娘相处就真的没多少经验,尤其是这能说会道,不拘小节的女子,着实让他着架不住。每次都拿这事来开玩笑。他决定无视她,拉起缰绳,面无表情,声音平板的说:“娘娘还是请回马车内吧,这天要变了,得赶紧回府去了。”
“急啥呀,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咱们到市集去逛逛吧。”
“王爷交待了,要在未时之前回府。”
“现在你可是我的侍卫,别一个一个王爷的。”真扫兴。
“白泽的主子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
“诶,你这人……”阿九瞪了他一眼,尔后没好气的说:“知道你们都忠心。但你现在是给我当差,就得听我的。”
“娘娘,集市人太多了,不好吧……”绿萝也加入劝说行列。
“人多才热闹啊,再说了,我可是为了白泽的幸福着想。”阿九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
“啥意思?”绿萝问。
阿九看向白泽狐疑戒备的神情,弯起了漂亮的眸子,笑得甜美又狡黠。“虽说人家不把我当主子,但我把你们当好伙伴呀,自然得为你们的多谋福利。尤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适当的发泄能够舒缓精神紧张,增强自信,促进血液系统循环,还能预防前列腺哦~”
白泽双眉紧攒,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下颚抽紧,眼角微微抽搐。虽然他不能完全理解她略显生僻的词句,但也能领悟她的意思。
她的建议令他无语,此刻内心是凌乱的。
他表情冷漠,可仍掩饰不住尴尬之色。阿九见他反应觉得有趣,就越是想逗他。她八成是近墨者黑,学得那上官绝世的邪性了。
她歪着脑袋凑近他,贼兮兮的笑:“你跟着我不出半月,保证能让你变成魅力四射的情圣。”
“不需要娘娘你操心。”白泽粗声说道。
“不要不好意思嘛。不如趁此机会,去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
阿九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白泽再无法淡定了,不顾身份的冷声斥道:“你太轻浮了。莫怪会被以那样的罪名入狱,看来当真是没冤枉了你……”
“白护卫,您说什么呢!”绿萝听他如此不敬的话,下意识的护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娘娘——”
白泽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住嘴。神情浮现一丝懊恼,他怎么能如此沉不住气呢!他一脸僵硬的看向她。阿九却无所谓的摆摆手,像是不痛不痒的笑嬉嬉道:“白护卫耿直清高,忠义礼贤,对败德伤风的行为,自然是不假辞色的。”
她笑中带嘲的话,让他更觉尴尬。白泽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要如何应对。她笑得越灿烂,他内心越是不安和愧疚。
“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但我是也没办法,现在的处境也是迫于无奈,所以只好暂时委屈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白泽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眸子。那被现实逼得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故作坚强的样子,简直是要引发他的罪恶感好吗!
默了默,他淡声说:“娘娘请回车内坐好吧。”
阿九耸了耸肩,听话的转身,嘴角却勾起一抹奸诈的弧度。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尤其是他逾越身份的斥责她,她强颜欢笑故作无所谓的态度,让白泽一看到她的笑脸,心中的歉疚就不断的扩大。
想当然尔,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言伤人,他对于她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
马车如她所愿的往集市驶去。
阿九先去了当铺,将皇上给她的玉佩给当了。虽然她对那玉佩的具体价值还不太确定,但她有着擅于察言观色的本领,从掌柜的眼色神态中,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当了一个令她很满意的价钱。
将大额银票小心的叠好揣进怀里,又换取了些现钱给了绿萝。
绿萝不敢置信的捧着那沉甸甸的银子,瞪大眼睛,乍舌道:“这、这都是给我的?”
“本公子说了,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言尔有信,不诓你。”
“……这、这太多了。”这可是她一年的工钱了。
“家中不是还有体弱多病的母亲,准备上学堂的弟弟么。你先拿回去,要是不够再跟我说。”阿九笑道。
“娘……”差点又失言,她及时的改口:“公子,我……谢谢您。”她口拙,不会说漂亮的好话,只能迭声道谢。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阿九摆摆手,笑道。
对这丫头,她还是挺喜欢的。虽然只是暂时伺候她,有时唠叨了点,但看得出来是真的关心她。而且以后需要她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这小丫头胆子太小,却是机灵,得多调教,等把她完全收买过来,才好跟她“狼狈为奸”。
“放好了,可别让蟊贼给扒了去。”
忆起上次的遭遇,绿萝连忙将钱袋收好。
“公子,您真的将这玉佩当了,会不会……”
“给我了就是我的。我的东西我做主,谁敢质疑?”
绿萝无语的看着她,某些方面,她跟王爷还真是挺相似的。都一样的狡猾,一样的刁钻,一样的诡计多端。绿萝甚至觉得,若这两人在一起,绝对是强档组合,有翻天覆地的本事,能将人整疯。
白泽正在外面等着她们。阿九走出来,并没有上马车。她心里还惦记着上次出街没有完成的事。
鉴于白泽跟着上官绝世,想必也是见多识广,于是阿九拿出那张手绘图先给他看,问道:“你知道这图像是什么吗?”
白泽接过来,纳闷的盯着,微微蹙眉,横看竖看,都是一脸的茫然。
“这是什么?”他问。
“应该是某个组织的代表记号,是刻在手臂上的。”
白泽想了想,说:“江湖上很多组织的成员身上都有属于他们的特征,只是,你这个……”画得实在太抽象了。
“算了算了,你替我把这些画分别发给那些乞丐吧。记住,要找身上挂有袋子的乞丐。”
“为什么呀?”绿萝不解的问。乞丐就是乞丐,还有区别的吗?
“这就是丐帮的象征啊。”
白泽深深看了她一眼,一个深闺中的娘娘,怎会懂得江湖上这些事。
“这些钱顺便分给他们,告诉他们若是谁有可靠消息,我还会重重有赏。”
绿萝满腹的疑惑,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泽也没多问,只道:“那公子你……”
“我们去那边的茶肆等你。”阿九手指了方向,说罢,便带着绿萝迳自离开了。
白泽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望着她们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声,去办她交待的差事了。
茶肆里,只有寥寥几桌客人,但说书人依旧很敬业的给大家解说着当下的热门话题。
阿九一边听着,一边暗想,怎么来来回回都在说这几件事,听不腻吗?
她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听着听着,说书人忽地讲起了那晚庆功宴的事。
她听到了有人说起痴情不改的娴妃如何女扮男装,混进将军府,就为了见皇上一面,说起刺客行刺时,她是如何奋不顾身挡在皇上前面,各种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愣是把一桩意外给说成了让人唏嘘,可歌可泣的凄美伟大的爱情故事。
这说书人真的是一个很神秘很神奇的存在啊。无论是深宫秘辛还是宅门家丑,亦或民间的家长里短,夫妻床第,私情密语,皆能被说书人听了去,并编成百姓津津乐道的故事来说。
正当她听得很无趣之时,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熙来攘外的街道上,突然街头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阿九抬眼望去,只见一匹黑鬃高头大马窜出街道,一路狂奔而来。百姓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往两边躲去。
然而却在这时,一名孩童站在街道中间,哇哇大哭,却无人理会。
眼见就要撞上那名孩童了,那匹马却丝毫没有停缓的趋势。
绿萝见状,惊得低呼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阿九也睁大眼睛,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犹豫的时间,当下便起身跑过去救人。
然而距离太近了,她扑过去抱住小女孩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阿九心脏都提到了嗓子口,就在她以为会被那脱缰的野马踩得稀巴烂时,一道白色身影蓦地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