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上官绝世正在硕王府,也就是十七王爷上官云书的府邸上听训。
“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怎就偏偏要跟皇上抢女人!我这趟回京,一路听来,全是你们那点事,我这张老脸都替你感到害臊!没想到我才离京几年,你竟变成了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恶霸权贵!我以前是如何教诲你的?卸任前跟你所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上官绝世默默的听着,难得的乖驯,然而脸上却仍旧一派闲适,哪里有半点畏惧之色。
安国公思想守旧,脾气又火爆,一路听了不少流言蜚语,哪里还忍得了。他足足骂了一柱香的时间,上官绝世半句不吭。只是盯着他的嘴,不时喷出的“暗器”,不着痕迹的拖了下位置,以免被“暗器”中伤。
本来安国公是可以住在他府上的,但因为太生气,更不想与败坏妇德的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于是便住在了十七王爷府上。
看他停顿下来,上官绝世恭敬的奉上茶水给他润润喉。
这世上,他唯一还有耐心听人训话的,那便只有安国公了。安国公与他的母妃是师兄妹,与先皇是好友兼恩人。先皇登基不久,发生政变,有人暗指先皇继承之位名不正言不顺,朝中泰半大臣皆靠向太子,唯独安国公坚定立场,替他扫除反臣贼子。
安国公半生戎马,可以说这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就算他已卸甲归田,京城仍有他的许多旧部。所以他的势力不容小觑的。
也幸好安国公对先帝非常的敬重,皇上又是先帝遗诏亲传的,众臣子皆以为,只要有安国公一天,九王爷就算权倾中外,也不敢谋朝篡位。
然则上官绝世并非是怕了安国公,只是对他很敬重。上官绝世这一身武艺随安国公学的,不仅是他的启蒙恩师,也是他的义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此刻安国公没拿鞭条教训他,已是给他留颜面了。
安国公喝了一口茶,继续数落道:“你不要以为我离开京城,你的所作所为我就不知道了!平时你乖张叛逆,只要不作乱犯上,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你现在却变本加厉,逆道乱常,若不加以制止,假以时日,恐怕你就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安国公,这话未免有点严重了。”楚流云劝慰道:“事情没您想象得那么严重。”
“是啊,安国公您息怒,九哥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吧。”上官云书也开口替他说话,只是底气却明显有些不足。
“哼,若不严重,太后岂会急召我回京。”安国公横眉竖目的怒道:“我三年没回京,但总不时会收到其他大臣们的信柬。关于你的罪状,简直是磬竹难书!”
上官绝世淡淡地看了楚流云一眼,意示他待会记得去查是哪个敢在他背后打小报告。
“我之前给你的警示你可还记得?”
“本王不敢忘。”
安国公训道:“为人臣子,当谨记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夫荣辱者,祸福门也。”他冷冷的睨着上官绝世,“这些年来,你可有做到一二?你现在势力大了,翅膀硬了,我说话没份量了是吧?”
上官绝世微笑道:“义父多虑了,本王再能耐,在您面前不也得乖乖受训挨罚的份吗。”要是换了别人敢对他有半句不逊的话,早就被他拔下舌头丢进油炸锅里了。
安国公瞪了他一眼,说:“好,那你现在就把那个女人赶出府去,交由刑部,该怎么处治就怎么处治,你不许再插手。”
上官绝世淡淡地道:“这件事恕本王无法答应。”
“你说什么!”安国公怒拍桌面,桌上的茶水都被他震飞出来。他神色骇然的质问:“传言说那女人秽乱后宫,莫非那人真是你——”
上官绝世不急不徐的说:“难道义父真想看到凤家灭族?您真的认为凤丞相会通敌卖国吗?”
“这……”
“凤丞相与义父同为三朝元老,他的为人义父想必更清楚。”
安国公沉思了一下,说:“我也不相信凤丞相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他在进京之后,便召见了几个朝中旧臣,从他们口中获悉了来龙去脉,发现此案铁证如山,毫无破绽可寻。
他狐疑的看向上官绝世,审视的道:“莫非你想替凤丞相翻案?”
“本王保她自有我的用意。当年在朝中,凤丞相与义父,一文一武,成为先皇的左膀右臂。能替凤家保住一条血脉,丞相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楚流云听了不禁想笑,九王爷像是这么有正义感的人吗?这种话,拿来哄哄安国公还行。
安国公是个老古板,但同样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在朝为官时,两人文武不相融,一个温吞一个火爆,在政事上丞相主张和平,安国公崇尚武力,经常意见产生分歧,但私下却辅车相将,表里相济。
他征战多年,身体落下病根,先帝驾薨,他便提前卸任。本以为再过几年,凤丞相退休之后,他们便能抛却政事,举杯博弈,畅所欲言。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既震惊又沉痛。然则他是个直肠子,在证据确凿面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安国公一脸正义凛然的道:“我一生最痛恨的就是篡位谋权和卖国求荣这两件事,若凤丞相真是无辜的,那我便要为他洗刷冤屈,保住凤家的血脉。可若他老糊涂罪有应得,那这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上官绝世笑道:“这是自然。”
安国公还是有点不放心的严厉的盯着他,“你当真与皇上的妃子没有什么苟且关系?”
“本王总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安国公睨了他一眼,“哼,你到这岁数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我还真是怀疑,你若不是有隐疾,便是心有所属。那凤家丫头怎么说也曾是京城第一才女,难免你不会存什么心思。”
“噗哧”有人笑出了声。
敢这么大剌剌的质疑九王爷“那方面”有问题的,大概也只有安国公一人了吧。不过,上官虽然外表看起来浪荡多情,可与他相处多年,还真是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思。楚流云也不由深思,莫非这外表俊帅得天妒人怨的九王爷,其实是外强中干?
楚流云很不厚道的想着,便感觉到一记冷厉的瞪视投来。他轻咳一声,敛住唇边扩散的笑意,眼睛瞟到别处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上官绝世也被他说得有些尴尬,他没好气的说:“义父您想太多了,本王身体强壮得很,也没有那个心思。”
“是吗?”安国公挑了下眉,上上下下端详了一番,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蹙起了眉,一脸担忧的问:“你是不是……”
“什么?”上官绝世见他欲言又止,好生纳闷。
安国公轻咳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有龙阳之癖?”因为他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已经是妻妾成群,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噗——”才刚忍住的笑意倏地又破功了。
“哈哈,抱、抱歉……我一时没忍住……”楚流云极力的想憋住笑意,但安国公的话实在让他忍不住。要是上官有龙阳癖的话,那他觉得自己应该远离他了。毕竟他也是个有“姿色”的人。
安国公皱了皱眉,瞪了一眼楚流云。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上官云书很认真的说出自己的看法。九哥绝对不可能有龙阳癖,因为他上次才撞见他跟皇嫂滚在一块……
然而他们却误会了云书的意思。安国公一脸正色的说:“如果真的有隐疾就要及时治疗,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认识一个老医者,是治这方面的专家……”
楚流云双肩耸动,嘴角抽搐得厉害。哎哟,不行了,他憋得肚子好疼!这安国公太逗了,总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让人捧腹的话来。
“义父!”上官绝世按了按太阳穴,无奈的说道:“本王各方面都正常得很,不需要您操心了。”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是虞君唯一的儿子,她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成家立业,传承香火。我年事已高,也盼望着能在有生之年抱到你的大胖小子……”
上官绝世深深觉得,义父骂人厉害,唠叨家常的本事更厉害。娶妻生子……他从来没想过。然则,此时他脑海里竟想起那句让独特另类,让人印象深刻的话来——我能为你生为你死,必要的时候还能为你生孩子。
上官绝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为他生孩子?估计义父会暴跳如雷,把他往死里揍吧!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安国公洪亮的声音不悦的响起。
上官绝世回过神来,敛起唇角,淡淡说道:“本王知道了。”
“上官,你刚才在想什么呢?瞧你嘴角含春,一脸春意荡漾的模样,不会是在思念谁了吧?”楚流云不怀好意的调侃道。
上官绝世瞪了他一眼,忽而邪邪的冷笑:“本王忽然发现你似乎闲得太久了,是不是该找点事让你做做了。”
楚流云立马收起闲凉的笑容,抗议道:“嘿,你不要又公器私用。”太小气了吧,说一句就想报复。
“思念?思念谁?”安国公精锐的盯着他问。
上官绝世刚要回答,却见外面匆匆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他府中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