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漫不经心地以手指卷着腮边垂落的一缕发丝,轻懒一笑,道:“那就看她,把自己的家人看得有多重了。”
宫无婳愣了愣,“怎么,你不是吓吓她而已吗?”
阿九瞥了她一眼,故作疑惑:“谁说我只是吓吓她而已?”
“诶?”
她勾起菱唇,笑容明媚,却让人感觉像是笑里藏刀。
嗯,这一点,倒是跟九王爷挺像的。
“我可还没修练到菩萨心肠的境界。人家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她本性不坏,且有苦衷的份上,我才勉强给她一个机会。当然,如果有人想要自找死路,那么,我会亲自送她上路。”她懒洋洋地说着,语气中透着冷戾狠绝。
就连宫无婳都心惊了一下,恍惚中感觉到一种不容挑衅的威严。别把这个女人的随性当纯良,也别肆无忌惮的挥霍她的良善。
她可从来都不是一只只会喵喵叫的小家猫,而是母老虎啊!发起飙来,会用爪子将你抓得肠穿肚烂,把你咬得尸骨无存。
毕竟,能驾驭得到九王爷的,可不是靠圣母心去感化他的。
阿九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门外,随即不动声色地往内寝走去。
彼时,藏匿在门外的人,一脸凝重的悄无声息离开。
……
“娘娘,您相信那柳儿说的话吗?”如意问道。
俪妃原本最先怀疑的人是凤清歌,可现在她越想越觉得兰妃嫌疑最大。
但兰妃现在毕竟深得皇上信任,掌权六宫,无凭无据,贸然找她理论,只会让兰妃有充足的理由惩罚自己。
就算能把柳儿揪出来当面对质,区区一个宫婢的一面之词,皇上会信吗?
而且,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柳儿顶多只能指证宁妃而已。宁妃父亲只不过是个大学士,以兰妃娘家的势力,加上太后撑腰,只要稍加施压,便能让宁妃一人揽罪上身。
若是以她以前冲动的个性,在得知这一切后,她定然早就冲去找兰妃质问了。
她爹一再提醒她,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尤其现在形势对她不利,更不能莽撞而为。
她得先查查,那柳儿是不是真的是被宁妃收买的,而她身上中的毒,是不是真的出自宁妃之处。
俪妃沉思半晌,吩咐道:“去把薛海叫来。”
薛海原是纳兰康的亲信随从,被安排到宫里来当侍卫,后因种种原因,成功的被调到了俪妃身边当差。私底下,也为俪妃办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包括杀人放火。
不消须臾,薛海便走了进来。
“娘娘。”
“你过来。”俪妃勾勾手,待他走近,便微微探身,耳语了几句。
“属下这就去。”
后宫的较量,在某人的设计之下,正式拉开了帷幕。
狗咬狗的戏码,即将上演。
————
翌日晨曦初绽。
玉儿和柳儿按时起床,洗漱一番后,开始打扫整理寝宫。
玉儿拿着扫帚来到院子时,却意外地看到从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娘娘,这会竟然坐在那秋千上轻轻晃荡着,目光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儿走上前,像是怕惊扰了她,声音刻意的放轻,“娘娘。”
阿九幽幽转眸看她,“你们起来了。”
“嗯,娘娘今个怎么起那么早?”
阿九漫不经心地道:“这皇宫日子枯燥无趣,毫无消遣乐趣,睡得早了,自然就起得早了。”
玉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昨晚确实比平时睡得早一些,可是也从来没起这么早过。
刚才看她那神情,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好了,你们干活去吧,不用管我。”阿九挥挥手说。
玉儿敛眸,应了一声,旋即退下。
阿九双手扶着两边的绳索,目光再次眺望出深宫围墙,偏着头做思考状。
今天是上官绝世出行的日子。
昨天派人去皇上那边打探了一下,原来他所言非虚,他的确跟皇上立了军立状的。但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会如期完成使命的吧?
他那么神通广大,那么无所不能……
可为什么她一早便眼皮跳得厉害,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很想说服自己,眼皮跳只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的眼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性跳动。什么右眼跳灾皆是迷信说法,她可是21世纪的新新人类,一切都应讲求医学科学依据。
可是……无论用什么样的理由解释,她的心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阿九烦躁地耙了下头发。
算了,不要庸人自扰了,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什么都不要想。
————
瑞王府外一队人马候在大门口。
此时骄阳正烈。一名少年郎打扮的人蹲在一个卖水果的老人旁边,一边啃着新鲜果子,一边目不转睛的关注着瑞王府的动静。
“这位小哥,你到底买不买啊?说好的只尝一口,你这都吃了第三颗了。”老人瞪着他。
这吃了第一个,他就当是日行一善。第二个,他忍了。第三个……他忍无可忍了。
瞧他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看着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这不会是来蹭吃的吧?连他这老人家的便宜也占,太没道德了!
“你要实在没钱就直说好了,我也不缺这几个果子,但你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占我便宜吧……”
他絮絮叨叨,少年没好气地眼一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老人。
老人愣了愣,原来有钱啊!不过,他却也是个实诚的人,说道:“用不着那么多……”
“我全买了。”
“啊?”
“钱不够吗?”他问,作势又要掏钱。
“哎呦,够了够了,这还多出来了呢……”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刚摆摊没多久,就卖光了,今天可以早早回去陪老伴了。
“不用找了……”少年甫开口,王府里就走出了一抹高大伟岸的熟悉身影。
“那怎么行……”
“别啰嗦了,给我打包吧,赶时间。”
老人突然定定地盯着他,神情充满着戒备。
他察觉到老人的打量,侧目瞥他,疑惑地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不是来买水果的,你是来偷窥的吧?”他瞥见被人簇拥出来的尊贵的男人,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可怕的怀疑。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少年,压低声音说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对九王爷不利?要是这样的话,你这生意我可不做!”万一被王爷误认为跟他是一伙的,那么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可不想临老了还不得善终!
少年嘴角抽搐,半晌,开口道:“怎么,你不会以为我是想用你这水果当暗器去袭击九王爷吧?”
老人没说话,但表情却很明显地透露出——难道不是吗?
这老头想象力可够丰富的啊!他没好气地说:“我就不能是去送礼的吗?”
老人闻言,更加骇异地抽了一口气,瞪大眼瞳,“你莫非是想在我这果子上涂上剧毒不成?”
“噗!”他憋不住地笑了出来。
“老爷爷,你年轻时候一定有过很阴暗的经历吧!”
老人瞪他一眼,语重心常地说:“我告诉你啊,我这在里摆摊也有好几年了。也见过很多闯进王府闹事的,或行刺的,但没有一个得逞的。被抓住了,下场都是惨不忍睹的。我见过一些被剁手剁脚,挖眼割舌丢去喂野狗的……”
少年抚额,打断他,“好了好了,我不是什么刺客,跟九王爷也没什么怨仇,我就是觉得你这果子挺甜的,买在路上解渴,就这么简单。快点儿吧,别耽搁时间了,我还赶路呢。”
老人仍质疑地打量了他好一会,见他一脸纯良,就差没竖起手指发誓保证了,这才慢吞吞地将水果给他包起来,递给他时,仍小声嘀咕道:“不是就最好了。你可别当我老头的话是夸张,我说的可是事实哩。那九王爷可不好惹呢……”
啧,那上官邪男有多不好惹,她还不清楚么?
她当初可不就是一念之差,将自己的身心都给搭进去了。
没错,这位少年就是咱们阿九姑娘。
说好的什么都不管的呢,最后却还是忍不住,任性地偷溜出来了。
阿九接过那包水果,站起身,感觉腿有些麻了,不禁皱眉搓了搓小腿。
都怪这上官绝世,那么久才出来,害她这在顶着日头蹲晒了那么久。
阿九轻轻跺了下脚,舒缓一些后,才抬起头来,却蓦地一怔。
她瞪大眼睛,望着尾随他出来的那名女子。
卧槽,那初澜美人咋也在这里?
说起来上回她们翻脸之后不久,初澜就回宫去伺候太皇太后了。不过,她在宫里呆了那么久,却也一直没有再见过她。这让阿九几乎快忘记了这号人物了。
莫非她又回到了瑞王府?还是来给上官绝世送行的?
阿九狐疑地盯着他们。看见初澜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她轻轻点头,一副小媳妇般的柔顺乖巧模样。
在上官绝世准备上马车时,她又突然叫住了他。上官绝世停顿了下,她上前,替上官绝世整了整衣襟,然后将一个啥玩意交到他手上。接着便眉目微垂,状似娇羞样。
靠!
阿九目光如刃般,穿透层层空气,像要将那对男女给凌迟。
“啪”
手心蓦地一紧,手中的那半颗果子,瞬间被她给捏碎。
老人诧异地看着他,感受到了那股愤怒的火焰。
这……真的不是来寻仇的吗?
为免秧及鱼池,他连忙拎起那两个空篮子,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