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宫
柳儿跪在俪妃面前,战战兢兢,头几乎要低到了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
俪妃姿态高高在上地坐着,斜睨着她,不急不徐地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问:“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柳儿吧?”
柳儿不敢迟疑,惶恐地回道:“回俪妃娘娘,奴、奴婢柳儿。”
“知道本宫为什么召见你吗?”她问。
“奴婢不知……”她声如蚊呐般地回道。
之前在望仙楼时,娴妃娘娘为了她,分别教训了宁妃和俪妃的婢女,当众打了她们的面子。柳儿心里在想,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娴妃娘娘说过,她虽在那些放肆地宫女面前立了威,但经此一事后,她们的处境会更危险,曾叮嘱过她们,要万事谨慎。
她们不敢为难娴妃娘娘,自然会找机会刁难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可那么多天过去了,也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今天就被抓来了。
“抬起头来。”俪妃声音不高不低地命令道。
柳儿心里一忤,随后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她。
“怎么,你很害怕本宫吗?本宫生得面目可憎吗?”她轻声问。
“不是……奴婢、奴婢只是……娘娘身份高贵……”柳儿一边惶恐解释着,一边抬头。
却突然一怔,俪妃娘娘她怎么了?为什么大热天的要蒙面纱?
俪妃突然冷眸一扫,柳儿连忙敛起好奇地心思,微微垂眸,毕恭毕敬。
俪妃看了她一眼,悠悠问道:“在关雎宫那边过得可还好?”
柳儿有些讶异,不解她为何这么问,但仍恭敬回道:“谢娘娘关心,奴婢挺好的……”
“是吗?娴妃对你又如何呢?”
柳儿心里莫明咯噔了一下,惊疑不定,隐隐感觉她似乎话里有话。
“娴妃娘娘待奴婢们……也很好。”
俪妃打量着她,笑问:“那与本宫相比,又如何呢?”
柳儿不由抬眼看了看她,那亲善的语气和明显的笑容,让她觉得很惊悚。
“怎么说你也曾伺候过本宫,虽然时日很短,但既为主仆一场,也算是缘份,你说是吗?”
她伺候两位娘娘的时间都差不多,但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在碧瑶宫做事,小心谨慎,挨打挨骂是常有的事,不管有没有做错,反正赶上主子心情不好,你运气不好,就自认倒霉。
而在关雎宫,却更像是一家人般,一起同桌进膳,说话也没那么拘束,娴妃娘娘总会聆听她们的想法,基本上也不会约束她们的自由,不会体罚她们。
只要不犯严重错误,娴妃都挺能包容她们的。
可偏偏,她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她知道,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她也会被赶出关雎宫,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她无从得知。
也许,她会死。她死不足惜,可她最牵挂的,就是她的家人。
宁妃说,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不仅放了她的家人,还会善待他们。而娴妃也说,只是她配合,同样会保证她家人平安。
而那个时候,她本能的选择相信了娴妃娘娘。
宫里各个主子,其实性子都差不多。争风吃醋,争权夺势。奴才是她们眼中最卑微渺小的下等人,哪有什么情份可言呢?
柳儿心知肚明,嘴上却道:“能够伺候俪妃娘娘,是奴婢的荣幸。可惜奴婢蠢笨愚钝,没有那个福份留在娘娘身边……”
“呵,没想到在关雎宫呆了一阵子,这张嘴,倒是会说话多了。”
柳儿听出她的嘲讽,只是垂眸,抿唇不言。
“听说你家主子病了,现在怎么样了?”俪妃忽然问道。
“娘娘她……还好。太医说了,只要定时吃药,静心休养,病就会慢慢好转的。”柳儿如是回道。
“是吗?那你挺失望的吧。”
柳儿心里一紧,有些惶然地抬眼看她,“奴、奴婢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
“不明白吗?需要本宫将话挑明吗?”俪妃冷冷地道。
“奴婢愚钝……”
俪妃猛地一拍桌,斥道:“在本宫面前你还想隐瞒吗?是不是要本宫大刑伺候你才肯说真话。”
“娘娘恕罪……奴、奴婢真的不知啊……”柳儿将头磕到地上,连连请罪。
“不知道?好,那本宫就给你点提示。那娴妃的病,是意外,还是人为?”
柳儿浑身一震,片刻,愕然地抬起头来,惊诧地瞪着双眼。
“或者要本宫说得更明白一些。是不是你下的毒?”
“不……”柳儿刚想要辩解,如意便将她的话打断。
“在娘娘面前,你休要狡辩!我亲眼看见你在汤里下了药!”
柳儿哑然,脸色惨白。
俪妃看着她,说:“你放心,本宫不会去揭发你,也不会为难你的。你们想怎么对付那女人,都不关本宫的事。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宫,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本宫就放你回去。”
“奴婢……”她似有顾忌。
“你今天所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半句都不会传出这碧瑶宫去的,所以,你不必担心你背后的人会降罪于你。相反的,如若你不如实坦白的话,那么,本宫可就不保证,这事会不会被你家主子所知道了。你说,皇上这么宠爱娴妃,若是皇上知道有人蓄意谋害他的妃子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呢?”
俪妃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想被诛连九族的话。”
柳儿闻言,被吓得连忙磕头求饶,“娘娘,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您不要告诉皇上。”
俪妃满意地勾起唇。
哼,贱婢就是贱婢,不见棺材不掉泪。
“是宁妃!宁妃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皇上天天到关雎宫去,宁妃娘娘气不过,所以才想教训一下娴妃娘娘。”
俪妃闻言,问道:“那么,药也是宁妃给你的?”
柳儿点头,回道:“奴婢起初也不敢下药,万一娴妃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整个关雎宫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但宁妃娘娘说,这药不会毒死人的。她只想让皇上疏远娴妃娘娘。宁妃娘娘还说了,这药是她专程找人练制的,就算是太医也不会查出什么可疑来……”
俪妃眯起了眼,她冷声质问:“这么说药是独家秘制的,只有她有是不是?”
柳儿说:“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听命办事。但宁妃娘娘说了,等皇上立后之时,便会将解药给奴婢的。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否则也不敢做这等杀头之事啊!娴妃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原想,这药也死不了人,等皇上立后了,娴妃娘娘也就没事了……”
立后?
俪妃心思一沉,随即领悟到了什么,胸中骤然充斥着一股熊熊怒火。
好啊!她总算明白了。
怪不得她这禁足之期将至就突然染上了怪病,原来是打算用同样的方式让皇上厌恶她,嫌弃她,让她没有机会选后。
这个宁妃简直太可恶了!
不过,就算她没机会,可还有兰贵妃呢。为什么就她有事,兰妃却没事?
宁妃只不过是小小嫔妃,又无所出,娘家也没什么势力。怎么轮,也轮不到她。除非她将所有后宫的女人都除掉。
她细细琢磨着。
难道……
俪妃倏然捶桌。
宁妃绝无那个胆子敢谋害她的,除非是她背后还有权位更高的人在指使她。
而那个人……
除了兰妃,没有第二个可疑人选。
这宁妃肯定是投靠了兰妃。
现在兰妃掌权六宫,已是胜券在握,其他妃子还不争相巴结她。唯一能够与兰妃抗衡的,就只要她了。
所以,兰妃想要趁她禁足之际,培养自己的势力。她刚刚掌权,不能在后宫弄出人命,所以就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
俪妃越想越笃定。
该死的女人,她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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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
阿九闲闲的坐在凉亭里,拿着鱼饲料投入湖中,望着簇拥而上抢食的锦鲤,微微勾起唇,一派惬意。
“娘娘。”柳儿来到她身后。
阿九侧目瞥了她一眼,“都说了?”
柳儿回道:“全是照娘娘吩咐的说的。”
阿九漫不经心地问:“有对你起疑吗?”
“暂时没有。俪妃娘娘很愤怒,应该是已经相信了。”
阿九赞赏道:“嗯,这次办得不错。”
阿九将饲料全撒进了湖里,尔后直起身,从头上摸下一支玉簪子递给她。
“娘娘……”柳儿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不敢接。
“赏你的。”
柳儿连连摆手,“不,奴婢不要……”
“啰嗦什么,给你就拿着。以后出去要用钱的地方多得的。跑路也是需要用钱的,别指望出去以后我还会派人一路保护着你。自己攒点钱,以后好请个保镖护送你回家。”
“娘娘……”柳儿听到她这么说,简直羞愧得想要投湖自尽谢罪了。
“娘娘能给奴婢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奴婢已是万分感激,不敢再奢望什么。”
阿九不由分说的塞给她,转身走人。
柳儿怔在原地,随后听到她边走边嘀咕,“最讨厌你们这种磨磨叽叽的人……”
柳儿低眸望着那支簪子,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喂,你还相信这个柳儿啊?”阿九进了屋后,宫无婳便跳出来,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