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阿九将药调换了,交给宫无婳,让她按照每天分配好的分量煎熬,然后自己喝下。
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起初上官君烨以为这又是她掩饰自己行踪的幌子,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兰妃也亲自来关雎宫探望了她。这事传出去后,其他妃子心想,这兰妃都去了,她们自然也得做做样子,营造出一种姐妹情深,后宫和谐的气氛,免得日后被有心人抓住话柄。
这日一早,宁妃、惠妃、德妃一同前往关雎宫来探望她。
一进门,见她病恹恹地卧榻不起,宁妃便关切上前询问:“妹妹这是怎么了,身子怎地又不舒服了?”
阿九虚弱地撑起身子,宁妃连忙去扶她,“诶,妹妹有病在身,就不必起身相迎了,躺着吧。”
阿九还是半坐起身,望着她们,缓缓笑道:“就是受了点风寒,怎还劳烦诸位姐姐走一趟。”
“妹妹说的是哪的话。”惠妃娘娘说道:“都是自家姐妹,就别那么客气了。”
宁妃说:“是啊。我听闻你身子不适,特地拿了一些上等补品来给你。”
阿九看了看她,微微垂下眼睑,似受之有愧般的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不能收的,上次的事……”
宁妃虚情假意地笑道:“哎呀,上次的事就是个误会,我早就没放在放心上了。妹妹也别太介意了,这人与人相处,哪能没点小吵小闹呢,是吧。”
“姐姐当真这么想吗?”
“说到底,都是我那贱婢自作主张搞的事。我回去也狠狠的教训了她。你说咱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只要皇上快乐了,谁伺候不是一样呢。”
阿九幽幽看着她,心底一声冷笑。这皇宫里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誓不两立的敌人,下一秒跟你和和睦睦。
个个都是戏子,真特么的虚伪!
大家都知彼此真面目,场面话还得说。
啧,演戏嘛,这有何难。
“姐姐能这么想,那妹妹就放心了。”
宁妃笑容亲切,目光关怀的端睨着她,问:“妹妹这脸色很差,不像是得了风寒啊!你有没有找太医来诊治过?”
阿九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道:“不碍事,就是以前的伤落下的病根,吃些药,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宁妃假惺惺的说:“这可不行啊,小病不治,容易积成恶疾,到时就后悔莫及了。你现在可是皇上最宠爱的,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皇上还不得心疼死啊。”
另一妃子也附和道:“是啊,还是找太医来看看比较妥当。”
“不必了……咳咳……”阿九正想拒绝,却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她以丝绢掩嘴,一旁的柳儿赶紧上前给她拍背顺气。
半晌,阿九停止了咳嗽,手一拿开,众人却眼尖地看到了丝绢上的血。
“哎呀,妹妹,你咳血了……”
“这般严重,不像是风寒啊!”
“怕是染上了什么恶疾了吧……”
“这种事可大意不得,妹妹,还是赶紧宣太医来看看吧。”
阿九虚弱地道:“谢谢姐姐们的关心,我自个的身体我有数,我就是有些累了……”
见她坚持,她们也不好勉强她,只说:“那好吧,你就好好休养。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阿九歉意地点头,说:“等我身子好些了,再陪姐姐们好好唠唠。柳儿,替本宫送诸位娘娘。”
“是。”柳儿应道。
出了关雎宫,宁妃目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柳儿,似在赞赏她做得好。
她之前还担心柳儿不听话,这会亲自来看,便放心了。
柳儿故作惶恐不安的垂下眸子,愧疚心虚,无奈纠结的表情,让宁妃更加信以为真,洋洋得意地回了宫。
算算时间,再过两天,那症状便会呈现出来了。
到时给她一个身染疫病的罪名,将她隔离起来,这也形同被打入冷宫。
柳儿送走她们后,转身回屋,宫无婳与玉儿也出现了。
此时的阿九,面容虽是苍白,但却精神奕奕,活力十足,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阿九问:“都走了?”
柳儿惶然地点头。
“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又摇头。
阿九沉吟了下,说:“你们继续去朗太医那儿拿药。”
她之所以指定了太医,是因为她已经调查清楚,那个朗太医已经被宁妃收买了,而他开给她的药,不仅没对症下药,而且还是慢性毒药。
医者以济人救世为本,而那朗太医竟然利益薰心,与人狼狈为奸,害她性命,这种黑心御医,留着也是祸害。她这次,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玉儿一直没猜透娘娘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却已隐隐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若是那些人还不收手,怕是下场可没有柳儿这般幸运了。
这位娘娘,似乎是个狠厉冷酷的角色,一旦反击,那可是不留情面,绝不手软。
玉儿与她接触得越深,越是心惊。她平时看似漫不经心,可却精明得很。现在有时被她多看两眼,她都会感到一阵寒意爬上心尖。
她突然有点不安。除此之外,娘娘会不会还看穿了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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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的病情,很快传到了上官君烨的耳朵里。
他揣着怀疑,这一次,他带上了太医来到了关雎宫。
太医为她把脉。阿九也没抗拒,乖乖伸出手。而此时,她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直咳得她眼泪都溢出来了。
一旁的宫婢来不及递上手绢,她用手捂住嘴。上官君烨看到她指缝间,有血渗出。
他大惊。
“娘娘,您又吐血了……怎么会这样,太医,求您快治治我家娘娘……”宫无婳唱作俱佳的扑过去,摇晃着太医的手臂。
“别激动,你先放开我,先让我诊治诊治。”
“无婳,退下。皇上还在这,别失礼了。”
宫无婳闻言,佯装敬畏的觑了皇上一眼,然后退到一旁去。那哀伤的情绪,将气氛渲染得格外的沉重,仿佛她真的命不久矣似的。
上官君烨为此蹙紧了眉头。等太医把完脉,有些急切地问道:“她的身子怎么样了?”
太医起身,微微躬身,恭敬而凝肃地回道:“回皇上,娘娘的脉象极为紊乱,不像是普通风寒所致。”
上官君烨想起前两天的事,脸色肃然地问:“那是中毒吗?”
太医回道:“也暂且未看出有中毒的迹象。许是之前的伤病落下的后遗症,大抵是没有好好调理过,而伤了根本。加上郁结难舒,这两天又气候转凉,引发旧疾,所以才加重了病情。”
“那严重吗?”上官君烨问出这话,又觉得是废话。都咳出血了,能不严重吗?
“这说严重,也不严重。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往后需要好好的休养调理很长一段时间,切莫在生病期间,大喜大悲,劳心耗力,否则,这病情再加重,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医察觉她脉象很奇怪,但找不出病因,也只好如是说道。免得皇上治他个庸医无能之罪。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阿九秀眉轻颦,脸上凭添几分忧郁。
上官君烨蹙眉看着这样的她,着实很不习惯。
郁结难舒……
她在宫中,当真有这么不快乐吗?抑或者,是跟他在一起感到压抑?
思及此,上官君烨幽深的眼眸暗了暗,微抿着唇,神情阴郁。
太医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让宫婢跟他去取药。
寝宫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上官君烨定定的看着她,神色紧绷,目光深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你怎么了?”阿九看着他,问道。
她知道上官君烨对她有所怀疑,所以不得不使出一些苦肉计。
此刻,她面对上官君烨锐利的眼神注视下,表情平静,没有一丝的心虚。
戏演得太逼真,连她自己都觉得,她随时就要撒手人寰似的。
尤其是刚才那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差点没将肺都咳出来了。
这也太特么痛苦了!
但不这么做的话,她如何能瞒得过他们。
现在有了太医的鉴定,瞅皇上那凝重的神色,十有八九已经深信不疑了。
“皇上别担心,太医不是说了,只要静心休养一阵子,便会痊愈了。”阿九若无其事的安抚着他。
上官君烨依旧沉默。
好一会,他才幽幽开口:“你心中有何郁结?”
“额……”
“当真是朕勉强了你么?”他低沉的问。
阿九很想吐槽他两句。
这特么不是明知故问么!虽然进宫是她自个提出来的,可没让你搞出这些招摇的破事来啊!
一意孤行地封她为妃,强行秀恩爱什么的,无端给她惹一身麻烦,成为众矢之的,害她寸步难行。
这些事,有哪一样是跟她商量过的?
完全无视她的抗议,这会矫情兮兮地问她,是不是勉强她了?
简直是多此一问!
但,她面上却笑了笑,说:“您是皇上,您说的做的,对于我们而言,都是恩宠。”十分明显的敷衍和讽刺。
上官君烨看着她,似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道:“你好好休养吧。”便转身走了。
阿九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勾唇。看来目的达到了!她应该有几天清闲时间,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