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起上官绝世未绾的墨发,衣袂翩飞,飘逸似仙。
阿九虽然讨厌他,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仿佛天生自带光环,轻易便成为焦点,看上一眼便难以移开视线。
察觉到她的目光,上官绝世看了她一眼,笑得愈发的邪魅勾人。
阿九镇定自若的移开眼,心里骂道:骚包!
上官绝世看她嘴唇在动,不用听也知道这女人必定又在骂他了。奇异的是,他竟有点兴奋。
上官绝世微微敛眸,再次将心思转向那男人,说道:“兄台身手不错,本王也想领教一下。”
黑衣男人没应声,却是将手中的剑收回。
阿九还没看懂他的举动。而两个男人却很有默契似的,转瞬间,两道人影便如闪电一般相互碰撞。赤手空拳,却打得风声作响,树叶抖落,沙尘卷起,震撼人心。
眼花缭乱的对攻让人目不暇接,两道身影移形换位,互相寻找对方的破绽,然而那变换的招式比呼吸还快。
阿九惊叹不已,简直比看武侠片还刺激啊!双方似乎都平分秋色,看不出谁占了下风。不过对她而言,有人能牵制住上官绝世已是难得。她心底燃起了希望。满脸兴奋,发亮的眼睛传递出“加油,快打死他”的讯息,显而易见。
上官绝世大感意外,身体里却有种血液沸腾的冲动。很久没碰到这么强劲的对手了。他收起了那慵懒神态,多了几分正经严肃。
出神入化的攻势,激烈的交锋,阿九看得情绪亢奋,把趁乱逃走的念头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上官绝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阿九又是惊讶,没想到那妖孽身上还藏了兵器,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腰带呢。但见那软剑在他手中运用起来,宛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挥舞间,风起肆烈。
居然有人能把打架打得跟表演艺术一样,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又不失霸气。他们一白一黑,恍若光与影的对决。
黑衣男人也拔剑相向:“能让王爷亮出兵器,真是荣幸。”
上官绝世冷笑道:“那就好好享受吧。”
兵刃交击发出雷鸣般的声响,给夜色凭添几分肃杀之气。
而阿九看着看着,忍不住拍手叫绝,“杀死上官狗贼”这种话,也没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上官绝世面容一沉,眼神微凛,不由自主的朝她看过去。
这女人还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掩藏真实的情绪!莫非已经笃定他会输了不成?
“你分心了,王爷。”黑衣男人冷眸微眯,犀利狠绝的目光乍现,趁他分神之际,黑衣男人灵巧避开他的攻势,剑锋利落一转,挑向他的肩胛。
上官绝世心神一凛,正要反手还击,冰冷的刀刃已然贴上了他的颈侧。
“承让了,王爷。”
“本王甘拜下风。”上官绝世脸上没有丝毫落败的恼羞成怒之色,薄唇翘起,神情依然慵懒,尊贵优雅气质不减。
阿九看他受制于人还这般从容不迫,感觉特别讨厌。他那神情显得太过狂傲,仿佛目空一切。那惯然扬起一角的唇,好似整个世界都臣服在他脚下般似的。明明输了还这么嚣张!
“王爷若非是被人分了心,再缠斗下去,我也没有胜算的把握。”他心里也有些讶异,凤清歌居然能影响到上官绝世。
上官绝世冷唇轻撇,说:“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理由。”
这点让黑衣男人很是赞同和欣赏:“王爷倒是很坦然。”在战场上,只有输赢,为失败找理由的都是懦夫行为。
“既然王爷输了,那人我可以带走了吧。”
“本王现在有说不的权利吗?”他笑道。
像是完全不担心他使诈或出尔反尔,黑衣男人迳自收回了剑。拉着看得兴致高昂的女人:“走吧。”
“那他……”阿九看着上官绝世。
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黑衣人说道:“放心,虽然九王爷人品差了点,野心大了点,恃才自傲又恃宠生骄,把朝堂上的人都得罪完了,百姓提及色变,但也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上官绝世悠然惬意的双手负于身后,邪气一笑:“这是一种赞美吗?”
黑衣男人耸耸肩,不予置否。
“兄台对本王倒是了解得很透彻啊。”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耳朵没坏,眼睛没瞎的都知道。”黑衣男人说罢,便肆无忌惮的拉着她走了。
上官绝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唇边的笑痕越发的深沉,精烁犀锐的眸中隐掠一抹意味深长的精光。
阿九出了王府,仍不敢相信:“我真的离开王府了?”
上官绝世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让他们离开了?
“嗯。”
“我们现在去哪?”
黑衣男人没回答她,只是吹了一声哨子,一匹马儿便从夜幕中奔来。他跃上马背,朝还在发愣的女人伸出手:“去一个让你重获新生的地方。”他声音不复方才那般低沉,而是如如琤琮泉水般清越好听。
阿九犹豫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白净的小手交到他掌间。他的手宽大厚实,握着她的小手用力一提,将她安置在身前。握紧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一股让人温暖的热源。不像上官绝世的温度,总是那般冷得令人打颤。
阿九背部轻轻的贴在他的胸膛,近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有种舒爽清新的味道。
此刻,微风徐徐,夜虫低鸣,月娘风情万种斜卧天边,如银的轻纱垂泄下来,给大地增添一抹朦胧的唯美。一路相安无事,并没有她预期的紧张追杀。此时此景,颇有几分意境。这让她有些好奇起身后男子的真面目。
阿九微微侧头,颅首微仰,盯着他漆黑如星子的眼眸,问:“你为何还不摘下面巾?”
他垂眸,便瞧见她因抬头而露出的一小截优雅如天鹅般的白皙颈子,那张嫣然如瑰的水润唇瓣,还有一对盈盈秋眸露出的好奇。沉默的看了她一小会,然后移开目光,目视前方昏暗的小路,淡淡的说:“没这必要。今晚过后,咱们再无交集。”
再无交集……
不知为何,阿九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茫然无措。在王府的时候,她曾无数次想过离开以后的生活。可是,真正离开了,心里却没有一丁点打算了。
阿九很想开口问他:你要丢下我自生自灭吗?
可话梗在喉咙,却说不出口。她想大抵还是有点小倔强,她从来都是独立一个人,要她说出这样依赖性的话,她还真是难以启口。更怕,人一旦有了依赖,就会变得脆弱。
于是,她也沉默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个寺院。
黑衣男人上前敲门,不一会便有人来开门。阿九一看,竟是一个师太。她心中纳闷,这男人怎么会带她来尼姑庵?
那尼姑看到他这身打扮却没有一点惊讶,显然是认得他的。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说:“赶紧进来吧。”
阿九带着满腹疑问随他们进去。师太将她安置在一间厢房,便随黑衣男人出去了。两人也不知在外面说了些什么,等再进来时,便只有师太一人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先休息吧。”
“师太,他呢?”
“那位施主已经先行离开了。他将娘娘托付给贫尼,您暂且在这里委屈几日,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再送娘娘出城。”
这师太叫她娘娘,那看来也是认识她的。谜团一个接一个,而她这当事人至今还是稀里糊涂,一头雾水。她想跟师太打听点事情,可那师太口紧得很,对那黑衣人身份绝口不提。
阿九只好作罢,跟师太道别后,草草洗了个澡便上床休息了。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也只能得过且过了。
清风徐徐,柳条轻荡,池水涟漪,花香淡淡。从敞开的小轩窗望去,风景如画。而室内的男人却一脸冰寒,眸光冷淡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嘿,别这么看我。我早就跟王爷说过该去庙里上上香,求个化灾解煞符来防身的。你最近印堂发黑,是必有血光之灾的预兆啊。”楚流云无视他的臭脸,调侃道:“啧啧,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你什么时候改行了?”上官绝世冷哼。
“副业,副业。”楚流云嬉皮笑脸的道:“最近国库吃紧,众官员粮晌减半,我不得多学一门技术嘛。”
“若论世上最会敛财的人,你楚大人认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了。”
“哈哈,过奖,过奖。这也是造福百姓,行善积德嘛。”他厚颜无耻的说。
上官绝世本来心情就不爽,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当炮灰,焉有不发泄之理?他心思一转,说:“我最近听说外边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来开赌盘,是吗?”
“咦,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楚流云非常淡定的装傻。
“是吗?可我听说这幕后最大的庄家,可是你楚流云楚大人啊。”
“怎么可能,谁在本大人背后栽脏陷害。你快告诉我,我非拔了他舌头不可。”楚流云一脸受冤枉的愤然。
上官绝世冷睇着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忽然嘴色一勾,说:“听说你此次南下收罗了不少宝贝。”
楚流云心里咯噔一下。那轻柔的语气和温和的笑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每当九王爷想算计谁时,必定是这般人畜无害的纯良表情。
“都是当地一些小玩意,哪称得上宝贝。王爷赏识天下奇珍异宝,府中的藏宝阁比起宫里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些东西哪入得了王爷的眼。”
上官绝世扬高一边眉,故作惊讶的说:“哦?比碗口还大的夜明珠,能使枯木逢春的羊脂花瓶,还有清水能喝出佳酿的夜光杯……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居然只是不起眼的小玩意?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楚流云完全傻眼:“上官,你其实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吧?”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