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由不得你。”宫锦夜面色沉沉地看着楚清歌,在这皇宫里,谁不是听从他的命令,尤其是,女人。
楚清歌淡笑着,一双黑眸仿佛一泓甘泉,清澈却又看不清。
“要不皇上现在就下旨将我打进冷宫或处死,要不以后到听竹阁留宿都要尊重我的意愿。”进冷宫是楚清歌心中最好的期望,她可以继续待在宫里调查当年的事。
不过,进冷宫也有坏处,肯定少不了被别人找麻烦。
宫锦夜的怒气被楚清歌的话给平息了,他没想到楚清歌为了不侍寝甘愿进冷宫,甚至死……“你身为朕的妃子,不侍寝,入宫做什么。”
楚清歌闻言眸子一凛,宫锦夜的话,她怎么听出了一语双关的味道。“妾自幼身体不好,此番又中了毒,恐怕是没有能力侍寝。”
顿了顿,楚清歌又接着道,“若是皇上执意要妾侍寝,只希望死后能得一卷圣旨厚葬。”
死……宫锦夜眸色暗了暗。
不,他不想再看到楚清歌像今天那样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任凭生命迹象一点点消逝。
“好,朕答应你。”
半响,宫锦夜盯着楚清歌因为中毒即使醒了过后还是十分苍白的脸,声音有些低沉,他只是暂时不想这个特别的女子消失,等到他腻了时,他再找楚清歌算账。
这回轮到楚清歌不明所以了,她没想到宫锦夜会答应,自己准备的那些后路一条也用不上。
他为什么会答应?答应一个后宫妃嫔的无理要求……
初期几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宫锦夜,懒得去深究,径直走到床榻旁,扯掉罩纱,掀开被子躺下。
见宫锦夜朝自己走来,扬声道:“涟琴,再拿一床被子来铺到软榻上!”
宫锦夜顿时石化在原趁地。
再拿一床被子?
不侍寝就算了,还不让盖同一床被子?
不让盖同一床被子也就算了,还不让睡一张床?!
握紧拳头,准备发作,却看到楚清歌已经闭上双眼,睡得安稳。不知怎么,心里的怒气就突然没有了,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这女人,还是闭上眼睛不说话的时候好看。
宫锦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晃了晃头,瞥见轻声走来的涟琴。免了涟琴的礼,接过她手中柔软的被褥,在涟琴有些不相信的目光中走向床榻旁边的软榻。
涟琴转身向外走去,脚步有些快,她怕再不快点出去,她会忍不住笑出声。
大小姐,够狠!
——
次日卯时,宫锦夜已起身让宫娥伺候穿衣,楚清歌还睡得香甜。
苏德全额上冒出几滴冷汗,宫锦夜起身了不但没起来伺候还睡得安稳的妃嫔,这楚清歌还真是头一个,最重要的是,宫锦夜没怪罪。
微微抬头,不小心看见楚清歌内室软榻上的那床被子,苏德全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床被子拿来干嘛用的?
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那床被子是宫锦夜盖的,哪有皇帝留宿,妃嫔皇帝各盖一床被子的?
临出门之际,宫锦夜回头看了一眼楚清歌,才踏出那扇门。
而床上闭着双眼的人,却睁开了眼。
楚清歌本来就眠浅,宫锦夜一起身她就醒了,只是不想起来伺候那个大老爷穿那繁琐的龙袍。
真不明白古人当个皇帝不容易,干嘛还要整一套那么繁琐复杂的龙袍,皇帝有人伺候自然不觉得什么,苦的是伺候他穿衣的宫人和她们这些伺候大老爷的妃嫔。
陪吃陪睡还不够,还得忍着严寒酷暑起早伺候他穿衣服,真是不公平。
她又不是真的宫锦夜的妃嫔,没必要伺候他。
轻轻地下了床,洗漱了一下,走到铜镜前坐下。铜镜里的人瓜子面,细柳眉,樱桃唇。好一个美人啊!要是放在现代早就成为国民女神了,可惜在这后宫,美貌并不是活下去的保障。
更何况,她进宫可不是为了步步高升。
唤来扇碧,梳了个双平髻,随意贴了几朵碧玉花,除去那一身气质乍一看还真像个小宫女。
“大小姐,御花园的桃花开得可好了,要不要去看看。”涟琴见楚清歌今天气色不错,开口提议。
御花园向来是百花争艳的地方,春天是桃花的花季,她又是十分喜爱桃花的,想必是很好看的,楚清歌勾唇一笑,有些期待。
听竹阁内一切如常,而离听竹阁不远的听雨轩却是一片狼藉。
坐在上首的徐舒雅一脸怒气,手边能砸的东西都已经被她砸了个粉碎。
绿荷眼神闪了闪,上前劝慰道:“主子,可不能为了这事气坏身子。”
刚刚她按照徐舒雅的吩咐,去偷偷探了探昨晚侍寝的楚婉仪的底子,发现那中毒的楚婉仪竟是和扬州徐府的徐颜长得差不多一模一样!
回来一汇报,徐舒雅这脾气就上来了。
“哼,徐颜这个贱人!要不是中了毒,皇上怎么会去看她!”徐舒雅抚着胸口,好似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了。“她还真是因祸得福,封了个昭嫔。”
徐舒雅对楚清歌可是恨到了骨子里的,楚清歌住进徐府,她就从一个嫡出大小姐成了庶出二小姐,而且府上并没有侍妾育有子女,对外宣称她是早年丧母的庶女,她怎能不气?去找徐老爷讨要理由又无功而返,她怎能不恨!
绿荷皱了皱眉,从袖中拿出手帕,替徐舒雅细细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听闻大小姐今早要去御花园逛逛呢。”
本来怒气已经消了一点的徐舒雅听到绿荷口中的“大小姐”三个字,不由得怒气冲天,伸手就给了绿荷一巴掌。
“贱婢!这宫里只有妃嫔,何来的大小姐!哼,你跟了我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我才是府里真正的大小姐吗!”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绿荷连忙跪下磕头。“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罢了,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徐舒雅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明的笑,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绿荷。“走,我们也去御花园逛逛。”
说罢就走了出去,所以她没看到绿荷站起来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
正是初春时期,万物都只是萌芽,唯有这桃花已开得娇艳。
楚清歌纤指轻柔地抚过那粉嫩的花瓣,不知是花色太艳还是身体复原得好,楚清歌面色有些红润。
花开人美,风吹发香。
这幅场景落在徐舒雅眼里是要多刺眼有多刺眼,勾唇冷笑,缓步上前,走向楚清歌。
“妹妹好兴致。”徐舒雅的声音听起来意味深长。中毒过后第二日就有心情跑出来赏花,是太有兴致了。
“见过徐婕妤。”徐舒雅淡淡开口,并没有行下跪礼。
冤家路窄,几日不见,徐舒雅已经升至婕妤之位了。
按理来说,她名义上是徐家的嫡长女,徐舒雅应该叫她姐姐才对,奈何这宫中的姐妹,是按位分来排的,位分比你高,你就得是妹妹。
徐舒雅不在意地笑了笑,“妹妹,怎么进宫了?”
她本还以为是绿荷眼花了,看错人了。可现如今一见,哪怕化成灰,她都知道,这是楚清歌。
一定是楚清歌!
楚清歌淡淡瞥了一眼徐舒雅,“一直在宫里。”
徐舒雅想抓她把柄?再修炼几年吧!
徐舒雅心里染上一抹怒意,却又发作不得。
脸上一脸笑意,状似无意地摘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十分“顺手”一般的别在楚清歌发间。
“这桃花刚开,指不定什么时候遇上点风风雨雨,还没过完花期,就败了。妹妹还是趁现在多看看。”
楚清歌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舒雅,不就是暗讽她趁刚侍完寝,宫锦夜还记得自己,多谋点福利,免得以后被宫锦夜忘了又回到以前那种无人问津的状态。
侍寝没侍寝,她和宫锦夜最清楚不过。
淡淡一笑,取下发间的桃花把玩在手里。
“徐婕妤说的是,花无百日红。”说罢,也没了把玩的兴致,轻轻将花丢下,花落即碎。
徐舒雅瞪大了眼,再怎么丢,这花也不可能落地即碎啊。她知道楚清歌会武功,却没想过楚清歌武功这么厉害。
目光狠厉地盯着楚清歌,“妹妹可是在向本主示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清歌回头朝徐舒雅媛淡淡一笑,仿佛坠落凡间的九天玄女。“宫中无姐妹,而在家中,我才是嫡长女,你的姐姐。”
说到这,楚清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涟琴,见她愣了愣之后神色如常,又转眼看向徐舒雅。
楚清歌的话明显是戳中了徐舒雅的痛处,明明自己才是嫡女,却被楚清歌霸占了身份,有谁比她更憋屈?
徐舒雅看着楚清歌的目光更加凌厉,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朝楚清歌走去。
“自打你来到徐府,在家中我是不如你,你是至宠无限,爹娘都护着你,”徐舒雅说着,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用力扇了楚清歌一耳光,无视涟琴和扇碧警告的目光,又掐住不反抗的没有表情的楚清歌精巧的下巴道:“但在这宫中,不止是本主比你大,比你大的多了去了,稍微位分高点的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你!小小嫔位,就凭刚刚你没有给我行礼,就能把你送到贵妃面前定罪!”
涟琴和扇碧没有上前拉开徐舒媛,因为楚清歌说过,如今在宫里不比在外面,一举一动都容易落人话柄,所以没有她的指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得轻举妄动。
楚清歌淡淡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拂开徐舒雅的手。“徐婕妤莫要得意,我不争,不代表我争不了。”
“那就,拭目以待。”徐舒雅看着楚清歌白皙精巧的下巴出现了鲜明的红印,满意地笑了笑。
楚清歌朝徐舒雅微微福身,随即领着涟琴和扇碧飘然离去,优雅得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
绿荷对楚清歌这突然的行礼有些看不明白。“主子,这楚婉仪……”
她可不敢再说楚清歌是大小姐。
呵……徐舒雅逮着楚清歌不行礼,说是能给楚清歌定罪,可楚清歌却在离去前给她行了礼。
看似是徐舒雅占了上风,得了便宜,实则是既被楚清歌打了脸,又没法抓楚清歌去找贵妃娘娘定罪!
徐舒雅看着楚清歌的背影,面色不善,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绿荷,冷哼一声。“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
“大小姐,这徐婕妤……”涟琴在徐舒雅走到听竹阁门前时低声说道。
进了宫,就不能随便称呼徐舒雅的名讳了,得说位分。
楚清歌闻言勾唇一笑,亲昵地刮了刮涟琴的鼻子。“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不过徐舒雅说得对,这宫里,位分高的随便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我。”
说着,楚清歌的眸子不禁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