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碧本来是笑着的,却突然僵住嘴角,愣了愣,不明白楚清歌这突如其来的话是何意。
见扇碧还没反应,楚清歌又不得不带着一股子严厉劲的开口重复道。“扇碧,坐到我身边来。”
语气宛如上位者的压迫,压力犹如泰山压顶般压在扇碧心口,知道楚清歌不是开玩笑,扇碧不得不抬起屁股,挪到楚清歌身边。
楚清歌见扇碧乖乖听话坐了过来,也松了一口气,伸手把扇碧刚才坐的位置上的汤圆给她也挪了过来。一抬目,刚刚好对上苍澜清澈的眸子,那眸子里,尽显疑惑,又好像带着点受伤的感觉。
刚才自己的话,算是间接伤了苍澜的心吗?来不及深思,苍澜已低下头,吃起自己碗里的汤圆。
月亮高挂,普照大地,层云飘浮,忽暗忽明。
吃过汤圆后,楚清歌以要散步消化为由,自己一个人走到院子空地上,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
忽地,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十分轻柔,可见来人的性格不是慢热温润,就是生怕引起楚清歌注意。
地上的黑影渐渐靠近,身上的药香味无比熟悉,楚清歌微微转身,对上那双眸子,楚清歌不由得轻轻皱起眉头,“苍澜。”
“心情不好?”苍澜张口无声道。
楚清歌摇摇头,淡淡看着苍澜。
苍澜笑了笑,继续开口,“为何不让扇碧姑娘坐我身边。”
“忘了。”楚清歌淡淡道。
苍澜也不介意,继续注视着楚清歌的眸子,明亮又混浊。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苍澜才又缓缓开口,“扇碧姑娘是不是……”
“不是。”楚清歌神情漠然,不等苍澜说完下半句就直接否决,“扇碧很好。”
楚清歌淡淡三言两语地说完,就转身一跃,眨个眼就不见了。只留苍澜一个人在空地上敛眉沉思。
很好吗?
如果他只是苍澜,他也会相信楚清歌的话,扇碧挺好的。
可惜,他不仅是苍澜,还是个郎中。可惜他也不仅仅只是个郎中。他还是医术高明者比比皆是的神医谷传人。
仿佛能看着楚清歌渐行渐远的方向,苍澜叹了叹气,既然楚清歌不愿他说破,那就当他今日什么都没看到。
……
扬州,除去东辰皇都这个最繁华的城市外,就属扬州名列前茅了。
而扬州的夜家,五年前家主暴毙,由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嫡次子夜子清接手夜家。
夜家富甲四方,本只是扬州首富,却在夜子清接手之后,拓宽渠道,将触手伸进各行各业,短短三年,一跃成为东辰首富,仅次于燕王府。
燕王府到底有多少财产,一直是个迷,所以,也不好多做说明。
而楚清歌在那一个旋身后,便运着轻功跳出了徐府的院墙,往夜家方向而来。正如此时,楚清歌就这样站在夜风中,前面便是富商夜家。
夜家府门前只有两个小厮守着,可是楚清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阻隔夜家与外界的那堵围墙后面,四处都是武士巡逻,而且武功都不低。
月光下,夜家占地近十里的庞大府院建筑仍旧引人注目,外观看来就像寻常富裕人家一般,简洁又大气,可夜家府门墩角上那颗近半个木桶大的南海夜明珠闪得耀眼,光线能力比现代的路灯还要清楚。
耳听八方,楚清歌抓住夜家护卫交接班的空当,瞄准了方向,跃上围墙,围墙的那头果然没人,勾唇一笑,楚清歌便犹如脚底踏风,脚尖不断踏过夜家成排的十年大树树冠,直朝夜子清所在的主楼而去。
兰纱缥缈,月光清凉,楚清歌迎风而立于夜家主楼的屋顶之上。
虽然夜子清更喜欢一个人独居紫竹林,可不可避免的,楚清歌今日找他兑换钱财,他是必然要回夜家一趟的。
这是这趟夜子清会呆多久,那就看夜子清自己的心情了。
楚清歌蹲下身子,揭开一块瓦片,不由得赞叹,夜子清果然是个追求品位的人,这屋顶的瓦片上都刻着花纹,可瓦片都是乌漆麻黑的,若不是她要揭开,还真不会发现。
揭开瓦片后,屋顶露出四四方方一个洞,透过这个缺口往下看,屋子里烛火通明。
此时应该已近子时,夜子清还没睡。
楚清歌把瓦片放回原处,纵身一跃,落到夜家主楼二楼窗口处是破窗而入。
一跳到地板上,楚清歌就看到自己眼前赫然站着四五个黑衣护卫,夜子清在不远处翻阅着厚厚的账本,这些黑衣护卫的手都握在剑柄上,随时可以拔剑,好像就等着夜子清一声令下。
自从家业日渐壮大,前来刺杀的人早已是家常便饭,夜子清也没在意,只是余光瞥到一抹兰色裙角,甚觉眼熟,不由得抬头看去。
这一眼,楚清歌那张白如皎月,清若芙蓉的脸便映入眼帘。
“散开。”
夜子清平平淡淡的声音传来,平淡中带着一股磁性,不怒自威,仿佛世外仙人落入凡尘,众人甘愿避退一般。
“公子……”夜子清身旁的随从面露担忧,那可是跃窗而入的刺客啊,公子怎么能让护卫散开。
一个随从都懂得的道理,黑衣护卫们又怎么会不懂,本来肃冷的面容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见黑衣护卫仍然没有动作,夜子清放下手中的账本,自己推着轮椅两旁的推手,往楚清歌破窗而入的地方去。
“公子,危险!”黑衣护卫不禁出声阻拦。
夜子清还未开口,楚清歌却是满意地笑了笑,“不错,效率挺高。”
夜子清知道楚清歌指的是他按照她给的图纸,改造了原本需要人推动才能行走的轮子,莞尔一笑。“还是清歌的图纸画的精妙。”
话一落,几名黑衣护卫都如同被雷劈一般脸色焦黑,公子笑了?公子居然对一个女子笑了?
他们眼花了还是眼瞎了?!
“还不散开。”夜子清又冷着一张脸,虽然夜子清长得温润如玉,标准的暖男长相,可冷起来,也还真是颇有股别样的感觉。
黑衣护卫一听,连忙四散开来,给楚清歌让出一条道。
“自己下去领罚。”夜子清冷冷道。
“是。”黑衣护卫一齐抱拳应道。
楚清歌看着那些黑衣护卫又瞬间消失,武功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比那些在院子里巡逻的护卫武功更高。“你的护卫,武功不错。”
“喜欢的话可这以挑一批带回去。”
楚清歌闻言摇摇头,“那倒不必,说得我落魄到连个护卫都拿不出手的地步一般。”
“你的是你的,”夜子清淡淡一笑,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我的是我的。”
我的人保护你,跟你的人保护你,自然意义不同。
可夜子清很聪明地没有说出口,他与楚清歌早已定下婚约,可楚清歌并没放在心上,就说明两个人缘分还不够,楚清歌还把他当朋友。他没有傻到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需要人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楚清歌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夜子清一点防备和伪装都没有,就像结识多年的老友一般熟捻。
夜子清没有再言语,看楚清歌朝书桌走去,自己也推着推轮跟着楚清歌的脚步。
在整理账簿的几个随从早已目瞪口呆,虽说夜子清一直是静默温润的模样示人,可他们都知道,夜子清性格有多冷,残忍起来又有多残忍,这么温柔的夜子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你这是在……”楚清歌眸子里露出点点疑惑,指着那些账本问夜子清。
夜子清“走”到桌边,又抓起刚才没看完的账本,继续看,一边看一边回答楚清歌,“查账。”
楚清歌“哦”了一声,点点头,有些开玩笑的说道,“我还以为你特意回来给我准备钱的呢。”
夜子清闻言不禁微微一笑,单手拿着账本,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制令牌,雕刻的“夜”字格外明显。
把令牌递给楚清歌,夜子清淡淡道,“收好这个令牌,东辰乃至其他三国,只要是隶属夜家的商铺,钱财,东西,随意取。”
楚清歌接过令牌,看到夜子清身后的人都露出了比刚才更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由得道:“你不怕我随便取,价值超过那批嫁妆吗。”
夜子清摇摇头,儒雅一笑,“不怕,你随意。”
楚清歌闻言把令牌收好,拍了拍夜子清的肩膀,“行,够意思。”
随从们都低着头假装在查账,可是心里早已激起千层浪,那令牌是除了夜子清以外,夜家最权威的存在,一共只有两枚,一枚由夜子清保管,一枚由夜子清的嫡兄保管。
而夜子清就这么把那么宝贵的东西给了一个女子?!他们能不吃惊吗!
楚清歌抬眸看了看墙上那副字,“夜子清”三个字写的隽秀飘逸,倒是有些像女子的手法了。夜子清,她一直以为是夜梓青来着,没想到是这个子清。“夜子清?若不是认识,乍一眼我会以为是个女孩子呢。”
听到楚清歌这话,所有的侍从都被雷了个外焦里嫩,随即打了个哆嗦,敢这么说夜子清名字像女孩的人,楚清歌是第一个。
可是随从却都没看到夜子清发火,反倒是温润地浅笑了一下,“的确,“清”字乃女子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