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望去,只见楚清歌站在紫竹林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二人收了即将升温的气焰,朝楚清歌走去。
“小姐可是有何发现?”墨奴问道。
“我知道为何即便有人进入院门却仍旧无法进到紫竹林内了。”
雪白面纱下的粉唇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浅笑。
涟琴与墨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还望小姐指点一二。”
楚清歌抿唇不语,眼神变得犀利,脚尖轻轻一点,旋身飞上一株紫竹,把球球扔到涟琴怀里,涟琴微抬手臂一把揽住。
脚尖微微点了点竹叶尖,楚清歌又从左边绕过那棵紫竹朝隔着几步远的另一棵紫竹而去。
身姿轻盈,影动难捕,涟琴和墨奴就这样静静看着楚清歌在紫竹林里飞来窜去,时而踩掉几支紫竹叶,时而手掰几根紫竹枝。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看到楚清歌从紫竹上璇璇而下,裙摆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身后。
涟琴几步上前,关切地看着楚清歌,“小姐……”
“没事。”知道涟琴想问什么,楚清歌摆摆手,“不过是个阵法,已经破解了。”
墨奴看见楚清歌额角不多的细细的汗珠,虽然楚清歌并不算精通阵法之人,但是能让楚清歌破解完累到冒汗的阵法,想必也是不简单。
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给楚清歌递过去。
楚清歌瞥了一眼墨奴手上的丝帕,整洁如新,她却知道,这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常年伴他左右。伸手推了回去,楚清歌继而看向紫竹林中间霍然出现的一条小道。
墨奴也没有因为楚清歌的举动而心怀不满,小心翼翼地将丝帕收回怀里。
眼前的道路约莫二人宽,若不是楚清歌把紫竹林的阵法给破了,这条道应该是隐匿于紫竹林,根本看不到的。
路在眼前,哪有不走的道理。
楚清歌挥了挥纱袖,几步上前,一阵风徐徐而过,袖中一阵抽动。球球竟是又钻回她的怀里。
……
紫竹林里暗藏着一片桃花林,桃花只在春天盛放,可这紫竹林的桃花,四季如春。
外紫内粉,交相错影,几步间点缀一些绿叶,桃花林呈弧圆形,中间是一片草地。一座别致清雅的亭子便座立其中。
初春将至,按理来说桃花也应该只是刚发芽,花蕊窜头,可这紫竹林内,却已是桃花盛放。
春雨朦胧,桃花花瓣脆弱三两地被滴雨打落,自亭尖往四周滑下,莫名有种落花雨的感觉。
亭内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侃侃而响,清风拂过,一白衣男子端坐于奇怪的椅子上,双手优雅地在琴弦上拨动着,指尖灵动,那一张杜绝风华的脸更是比那琴音还动人。
夜子清依旧弹奏着自己最钟爱的琴曲,眼角微斜,淡淡看着一袭兰纱从天而降。
早在桃花阵有动静的时候夜子清就已经有所察觉,他只当是君竹不小心碰到机关。谁料动静竟是步步紧逼,层层相扣,不出多久就破了他毕生所学的桃花阵。
微微抬目,夜子清白皙的面庞上出现了丝丝错愕。
竟然是个女子破了阵。
还……如此年轻。
“你是谁。”夜子清紧紧盯着突然出现的楚清歌,琴音嘎然而止。
“夜公子这竹林也未免太过冷清了。”楚清歌手叠放于腹前,一边朝亭子走去,一边看着夜子清淡淡道。
就在楚清歌还差一步阶梯就足以踏进亭子里时,一把利剑突然急速飞来,横在楚清歌胸前,距离楚清歌的脖颈仅有一指的宽度。
楚清歌微微低眸,眼里毫无丁点惧意,只是微勾起嘴角,双眼依旧紧盯着安然不动的夜子清。“夜公子莫非就是拿着宝剑招待客人。”
“紫竹林向来外人不可入内,子清特地布了桃花阵以防万一。小姐既然破了桃花阵闯入紫竹林,”夜子清挥一挥袖,利剑又逼近楚清歌半分。“那便不是我紫竹林的客人。”
楚清歌闻言淡淡一笑,指尖一侧,就把注着夜子清内力的那把剑弹得飞远。不顾夜子清微微愠怒的眼神,走到亭子里,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子清。“我不是客人,我是商人。”
楚清歌的话让夜子清微微动了动眼珠,似乎让楚清歌看出来了他内心的点点好奇,楚清歌笑着坐在自己对面。
夜子清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子身姿清丽,虽白纱遮面,可是若隐若现也依稀可见,是个美人儿。
“你是谁。”
听到夜子清再次发问,楚清歌也不拐弯抹角,直明身份。“楚清歌。”
这三个字一出口,夜子清微微有些讶异,可是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又何其之多。“小姐竟是与昔日将军府大小姐同名。”
“是啊,不仅同名,连人都是同一个呢。”楚清歌嘴角噙了笑意,淡淡道。
夜子清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你是……”
“楚清歌。”楚清歌再次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了一次。
“你没死?”夜子清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死了,世人眼中楚家大小姐已经是个死人了。”楚清歌深色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异样情绪。
“可是,我记得你不是长成这样的。”
夜子清说完便微微眯起双眼,楚将军出事,他连夜赶回扬州,正好赶上将军府出事。
时至今日,已过去半月有余,他犹记得那晚夜黑风高,整个将军府火光熊熊,一片大火烧亮半个夜空。
他就在将军府门口不远处,亲眼看着两名守城军从火海里架着一名瘦小的少女出来,虽然低垂着头,可夜子清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楚清歌。
他的媒妁之言的未过门的妻。
眼前这女子一身素纱裙,身材玲珑面容姣好,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是楚清歌。
可他见过楚清歌那么多次,跟眼前这个人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看到夜子清脸上的谨慎,还有他眼里毫不遮掩的怀疑与不信任,楚清歌敛了敛笑,认真说道,“我是楚清歌,也许你之前到将军府见过所谓的楚小姐,可那只是我的替身。”
夜子清坐得端端正正,听着楚清歌这近乎荒谬的话语。“小姐真会编故事。”
“信不信由你,我来不是跟你讨论我的身份问题的。”楚清歌觉得有些乏,把手放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夜子清似乎觉得楚清歌很搞笑,目测也就是十三四左右还未及笄的女子,能跟他有什么可谈的。“连身份都不明的人,子清能和你谈什么。”
楚清歌敛了敛眉,差点忘了,夜子清能成为和萧君然一样分庭抗礼的人物,不是没脑子的。“我知道,你应该是我的未婚夫。”
这是楚家九年前与东辰第一世家夜家秘密定下婚约,既定楚家嫡女与夜家嫡长子与弱冠和及笄之后喜结连理。
这件事情只有楚凌峰和夜家家主知道,就连楚清歌都还是一年前才知道的。
夜子清也不过是比楚清歌早知道半年而已,他本就无心尘缘婚姻,看过楚家小姐的画像,也曾接触过几日,觉得楚家小姐样貌清丽,性格温婉,而且好似楚家小姐就是他三年前江南偶遇的蒙面女子,他对此颇有好感,也就没反对这门亲事。
而楚清歌竟然知道这件事,排除她就是楚家小姐的可能,就也有可能是楚家小姐曾经将此事告知于她。
聪慧如楚清歌又怎么会不懂夜子清作为一个商人的精明,哪有那么容易就相信她。“球球。”
轻唤一声,一团白色毛绒状不明物体从楚清歌宽大的兰色纱袖中飞窜而出,直直扑进夜子清怀里。
夜子清虽然好脾气,可楚清歌这个举动惹得他差点想发怒,定睛一看,顿时感觉心跳如小鹿一般扑腾不停。
这只西域猫,是他三年前赠予江南湖边那名女子的!
夜子清不可置信地抬眸望着楚清歌,“你……”
楚清歌眉头微挑,看了一眼夜子清前面摆着一杯大红袍,自顾自地拿起茶盏,轻呡一口,“夜子清,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你……”夜子清自己都不知道嘴角已经勾起愉悦的弧度,“没想到竟然是你。”
“怎么,当年救你一命,打算舍身相报?”楚清歌眉头一挑。
“哈哈,”夜子清笑了笑,那张纯净如莲的脸格外赏心悦目,“何必如此麻烦,你我本就有婚约,不是吗?”
楚清歌却是不以为意地勾勾唇角,“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意那种媒妁之言。”
“你这是何意……”夜子清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从没把这门亲事放在心上,我相信子清也是。”楚清歌觉得夜子清这种叱诧商场的人,是不会与性命随时吊着的武官联姻的,更何况,将军府已经成为历史。
夜子清也不知道心里那抹失落从何而来,只是看到对面的楚清歌满脸自在,眸子清明,堵在喉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好换上如沐春风的笑,淡淡道,“是,子清对男女之事并不感兴趣,更何况是成亲。”
那年匆匆一瞥,虽未见真容,可他总是午夜徘徊便在梦里梦到,不能忘怀。
“嗯,”楚清歌点点头,看着球球在夜子清怀里好似在自己窝里一般安稳,心情似乎也愉悦不少,“今日我来,是来跟你谈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