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龙惊的一时语塞,愣愣的看着徐福。徐福看着卫龙,他早已猜到卫龙会有这样的表情,于是沉沉的说道:“卫公子不必忌讳,此时只有你和我,这小小驿站之中也无其他什么人,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卫公子但说无妨。”
卫龙深呼一口气,心想:“这徐福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明明要带我去见李斯,竟然还敢问我大秦灭亡一事。这如果是走漏了风声,可就是性命不保啊。”这么想着,徐福又说:“当然卫公子也是聪明人,我也知道这些话是大逆不道,如果走漏,你我都将性命不保,但是此时没有外人,我希望能得到卫公子的真心话。”
卫龙一听徐福这么说,心想这次是必须得说了,但是就这样让徐福摸个清楚,搞不好可能会被他坑了。再者说历史发展我也不能随便透露!于是卫龙说道:“徐真人何必这么悲观,时事变迁,又怎是你我能左右的。虽说事在人为,但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你我现在的预言都只是痴人说梦,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徐福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心中百感交集。他缓缓走到烛台前,看着摇曳的烛火。曾经自己抱着理想,师从义父邹衍。就是想将来能够闻名于世,能为时世做些什么,能为历史留下些什么。可是到头来无非都是虚妄,现在自己隐于山林之中,成为别人书写的历史!到头来就像卫龙说的一样,痴人说梦,冥冥自有天定。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青年,小小年纪,胸怀大志,但是没有草率与鲁莽,反而多了份沉稳。这让他想起师傅邹衍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学非利指,自成其境。人非莽然,静可引之。”那时的他年少轻狂,一心想要成就事业,觉得师傅是年纪大了,才会说吃这番话。但是看着眼前的卫龙,他着实相信了这句话。
许久,徐福才转过身。对卫龙说道:“卫公子……老夫一直以来有一个疑惑,不知卫公子可否为老夫解答?”
卫龙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毕恭毕敬说道:“真人过奖了,晚辈何德何能,哪有什么资格解答疑惑……恐怕晚辈无能为力吧。”
徐福呵呵笑了,不过,笑容中流露的却是无奈:“呵呵,不是老夫过奖,是卫公子自己过谦了,卫公子少年就有老成之象,不可谓不让人敬佩。卫公子先别急着拒绝,但且听我说来,卫公子再来决定说与不说。”
卫龙不敢再做推脱,只好让徐福讲来。
徐福缓缓开口,说道:“卫公子,想必你也知道,我师承邹衍,义父乃是一代圣人。自从他老人家仙逝已有近40年,然而如今阴阳学后继乏术,阴阳家也寥寥无几。如今法家、兵家如日中天,又怎有我阴阳家的天地!可是义父当年仙逝之时却跟我说:‘阴阳家不可争名利于世,凡修习阴阳学者必静心于世俗外。’可是如若不让世人知晓我阴阳学,又有何人愿意承袭我阴阳学,这也是无一直以来苦恼的事情,不知卫公子能否为我解读此事。”
卫龙听着徐福的讲述,心里不禁涌上一丝无奈与愁思,不禁叹气,心想:“想不到堂堂阴阳家传人徐福竟也有如此窘境。唉,这也难怪,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无论是谁,都会有自己的痛苦。想想王教授为了这个课题受尽了多少白眼,还有妈妈……为了我……唉,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卫龙觉得鼻子一酸,一股热浪涌上眼角……
“卫公子?卫公子你还好吗?”
“啊?哦……没事没事,突然想起家父,不禁感伤,真人见笑了……”卫龙被徐福一叫,不觉一惊,泪水没有兜住,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卫龙抓紧用衣襟拭去泪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定下来。
徐福也觉得自己触及卫龙伤处,十分不妥,于是歉意道:“抱歉卫公子……徐某不是有意触痛公子伤心处……若如不方便,也便不要回答了。”
卫龙听罢,却说道:“无妨的,真人……其实,你的心境我能够理解,早先我认识一位学者,他对自己的研究可谓痴狂,但是世上也唯有他一人如此。可是直到如今却还依旧默默无闻。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境。”
徐福听着,不禁觉得亲切,这不正是自己吗!于是一时激动,说道:“正是,正是,对自己的研究如此痴狂。却无人能够理解,只得孤独承担。即便如今阴阳学形式不容乐观,但是我徐某也决不放弃。”
卫龙觉得眼前的徐福特别像自己的王教授,那么执着。于是卫龙说道:“真人所言极是,我想,当初邹子所说一番话,只是说要想学通阴阳学奥妙,需要静心与世俗外,视世俗于无物。而非简单的远离世俗!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林。只要心远离世俗,无所谓身在何处。”
听着卫龙这番解述,徐福眼中又一次充满了激动地目光!像他当年意气风发时,那种充满活力的目光,已经快二十年了,二十年里徐福的目光从来没有过这种光彩。今日,就是与卫龙的一番谈话,让他似乎找回了自己当年的意气。
徐福此时心情无比畅快,微笑着说道:“卫公子果然心胸不凡,徐某佩服。今日卫公子也算是解开了我多年来的心结,正所谓知己难寻。想不到我徐某人如此年纪还可以遇到一位知己,也算不枉此生了,哈哈!”
“啪……”
就在此时,突然屋后的树梢上传来一声竹枝折断的声音。徐福目光如芒,立刻说道:“不好,真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会跟来。”
“谁?”卫龙闻言知道不妙,于是追问道。
“卫公子躲在房间里不要出去,最好能找个掩体躲藏,我去去就来。”
“这……”还不等卫龙再问,徐福便疾步走出了门。并招呼静琮与他一同去了一楼大厅。
卫龙一时间摸不着北,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在房间里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发现床榻后有一条缝隙,勉强可以侧身藏入,于是卫龙侧身藏了进去,并用铺上的被单掩住了缝隙。于是藏在里面,等候消息。
卫龙心想:“怎么会有人跟走我们,是什么人?难道是当初那个茶馆的人?还是……难道是丞相手下的人在监视我们?也不对,从徐福的表现来看非同一般,如若是丞相的人,那还需要这么紧张,直接叫出来喝茶就是了。看来另有其人,而且看起来与徐福并不友好,究竟是什么人呢?”
正想着,突然听到“吱呀”一声。正是门或者窗户开了。但是之后却安静得出奇,卫龙觉得不妙,心里开始打鼓:“不是吧,闹哪样啊,怎么跟鬼片似的!这么安静,太吓人了吧。完了完了,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啊!”
就在这时,卫龙的耳朵因为紧贴着墙壁和床榻,所以能够听到地面传来的声音。他听到一个极为轻蹑的脚步声,听来应该就是进屋的人。
卫龙从脚步声的大小判断他应该是朝着背向床榻的地方走了,而且走走停停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卫龙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徐福的房间。这不是藏在狼窝里了吗,太坑了。
突然卫龙觉得脖子里有东西在爬,这可要了命了。这令卫龙觉得奇痒难耐,但是他还是咬着牙忍着。没过一会,一粒一粒黄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上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好在脖子里的东西突然停下了。卫龙这才松了口气,可是这一松气,让卫龙本来紧张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胳膊咔吧一下就磕在了床榻上。
这一下绝对不算响,但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哪怕再轻微的声音也会被放大十倍,显得极为突兀。
本来远去的脚步声突然停下,然后开始慢慢靠近。这下卫龙懵了:“这可怎么办,绝对不能出来,主动暴露死得更快。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卫龙的心怦怦乱跳,这下可如何是好,他只能祈祷徐福赶快回来,祈祷奇迹发生。
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起于巧合,最后又终结于巧合。卫龙脖子里爬动的,是一直壁虎。此时这只壁虎正好从卫龙的脖子里爬出来,顺着他的衣裳爬出,又向上爬,爬出了被单。神秘人停下了脚步,八成是因为看到了这只壁虎,又转身离开了床榻。卫龙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但是他还不敢放松,因为那人毕竟还没走。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徐福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静琮和素素紧跟着一起进来了。看着黑暗中的神秘人。冷冷的说道:“想不到来的竟然是客人啊,哈哈……”
徐福说完,神秘人并没有回应,依旧躲在黑暗中。卫龙躲在夹缝中,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局势,心想:“看来徐福与此人还颇有渊源。‘客’?回事谁呢?唉,秦朝毕竟距离现代太远,关于徐福的记载实在有限!这个人回事谁呢?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呢?”
沉默片刻,徐福又发话道:“哼,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来了,难道还不打算出来见一面吗?好,静琮!”
“弟子在。”
“把灯点亮,给贵客取取暖。”
“是!”
静琮走到油台前,打开了火折子,将引线点燃。黑暗的房间顷刻间被光明充满,暖色的光让人很是舒服。神秘人身穿黑衣,静静地立在那里。低着头,紧闭双眼。仿佛这里的一切与之无关,而自己也并没有陷入危机。徐福的目光愈加的寒冷了,寒芒刺过,不禁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冷冷的说道:“盖聂,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对我这个老家伙这么无礼?难道你们纵横家都是这样的无礼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