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包厢风格古朴,室内装饰皆为檀木,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皆是出自名家之手,东南角摆放着一个偌大的青花瓷盆,里面两条红金相间大红鲤游来游去。西边用木质的隔扇做门,那公子哥一面心里感叹着,一面打开那扇门,只见外边是一个精致的阳台,视野清晰的可以将京城的风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没想到这地方还别有洞天。”
“昭和公主自幼长在宫中,对宫外的一草一木自然是格外新鲜了。”齐君津随意的将身体靠在一个檀木大立柜上,看见那公子哥回头惊讶的看着自己,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臣失仪,适才不曾向公主行礼问安,还请公主治臣以下犯上之罪。”
那公子哥略显诧异,随即又努力恢复平静,“想我女扮男装出宫玩已经多日,从不见有人看透我的身份,怎么偏偏你平南王府二世子就轻而易举的可以猜出我的身份?”
“臣可以告知,只是臣说了公主可不要怪罪臣。”齐君津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这让眼前的昭阳公主越发对他产生了兴趣,“但说无妨。”
“当今圣上底下只一子一女,唯一与众不同的养公主从小生活在行宫之中,世人皆之和嫡公主相比,昭阳公主无拘无束惯了,性格也平易近人,贤良聪慧,机敏过人,这身打扮臣确实没有看出有何不妥,只是……只是公主女扮男装的身份被臣看出全是因为臣当时救下公主时感觉到的。”
“你……你放肆!”身边跟着的两个书童听的这齐君津这样轻薄唐唐大周公主,不由的恼怒起来。
“无妨,你继续说。”昭阳公主用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若是仔细看,确实会发现不少端倪,比如光洁的脖颈和纤细的手臂,都会让人觉得不似正常男儿。
“至于公主的身份,臣刚刚捡起公主的锦制荷包,那里面一块生硬的铭牌让臣心里了然,从宫中带着令牌自由进出又女扮男装的想必只有集圣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昭阳公主了。”
“世子既是已经猜出本公主身份,那也就不必隐瞒了。”昭阳公主心服口服,看着齐君津英俊的侧颜,刚才被齐君津抱在怀里来回的羞愧再次萦绕心头,不禁耳根子渐渐生出一片绯红。
“还请世子替本公主隐瞒下去,不要告诉父皇。”
“这是自然,只是公主只身在外,京中鱼龙混杂,身边又没有贴身侍卫保护,臣以为……”齐君津犹豫再三。
“那就麻烦二世子稍后将本公主送回宫中。”
“臣遵命。”
已是正午十分,窗外艳阳高照,城外的田地开始干裂,连野猫都耐受不了酷热,拖着慵懒的身子躲到了树荫之下,千里之外的北绒国内却是天昏地暗,瓢泼大雨中夹杂着细碎的冰雹,整整一天一夜,雨却丝毫没有渐渐减弱的势头。
皇宫正殿太明殿中,一个毛发旺盛,鹰眼锐利的男子坐在龙椅之上,身披金黄色龙袍,前后胸前和两肩金线绣四条正龙,正襟危坐,一团威严,另外四条行龙则生动活泼,游历盘旋在正龙周围,龙纹之间嵌以五彩云纹,寓意祥兆。
那人头顶外白内黑的锦冠,正中镶一颗品相极佳的翠色珠子,两侧稍有发露出,垂至耳后向后分到两侧。
“朕今日接到密报,说是事情搞砸了,人也生死未卜,是否能逃回来不得而知。”说话的正是北绒国皇帝。
将近二十年前,北绒攻陷大周不过数日,又被反击直至溃败而逃,周边蛮夷部落虎视眈眈,都想趁此混乱分一杯羹。不想此后的几年大周重改政策,废除之前的犁耕制度,一番大力改造之后,竟国本渐渐恢复至之前,再加上军队的操练扩增,逐渐收复了之前丢失的土地,周边有觊觎之心的部族也都纷纷归顺成王,每年进贡大周。
这其中就有北绒国。
但这几十年过后,随着大周圣上的年事渐长,国之基本开始渐有动摇之势头,北绒国这个一度昌盛兴荣盖过大周的部族便不安分起来,一连两三年的贡品没有上交之外,甚至年号都开始兴用起自己的,更别提什么龙袍称谓了。
“儿臣也已听说,只是这件事情儿臣早已预料到。”沈墨霁,北绒国太子,年二十有九,膝下三位世子,一位郡主。
“哦,那你怎么看?”沈以勋缕缕嘴边的胡须,不解的问。
“儿臣这些年苦练兵力,至今少说有五十万大军随时待命,”沈墨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另外还有一万骑兵,八千精卫,粮草充足,国库大大有余,如今只待东风来到,便是时机成熟之时,父皇尽管耐心等着便是。”
“只是朕担心……”沈以勋的声音被外面渐大的雨势盖过,根本听不清楚。
“儿臣昨日夜观天象,子丑星本主正位,却被北边的天魁星所代替,如此之变故定有所指,相信不日我们就可以听到另一个好消息了。”沈墨霁没有明说,却言语之中若有所指,这让一向对太子
放心的沈以勋顿时有了主心骨一样,“太子这样说朕便放心了。”
空荡的太明殿里,正殿之下的男子一身正黑色长袍,正中纹着一条明黄色四爪蟒蛇,周围做蝙蝠纹以修饰,庄重肃目,但看着沈墨霁却温文尔雅,细长的双眸清澈见底,笔挺的鼻子边缘锋利如刀,朱红色的双唇下齿若编贝,身长七尺有余,近看谦逊儒雅,远处看去却让人心生敬畏,威严之势只觉得不可侵犯。
“什么?你说丑婆婆找到了?”窗外天空还是蒙灰的样子,全然没有一点光亮,马尔蓝半醒半睡,迷迷糊糊之际就听的雪莲悄声禀报后,一下子就全然清醒。
“现如今人在哪里?”马尔蓝顾不得凌乱的发型,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就要出去。
镇北侯府后门看守的下人昏昏欲睡,此时还是寅时,没有到开门的时刻,所以府邸的门还是紧紧闭着的。
马尔蓝从旁边绕着走过夜里看守下人所在的角房,穿过一条长廊,直直的走到平日里丫鬟们住的小院,此时下人们也是还在睡梦之中,婆子们远远的打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劳累了一整天恨不得多睡上半个时辰。
“你把我带出去。”此时天气还有些凉,一阵微风吹过,把马尔蓝垂在肩上的乌丝都一并吹在耳后。
“那咱们怎么回来?”雪莲心思谨慎,想到可能回不来,有所顾虑。
“待会我自有办法。”
拦腰将马尔蓝抱起,雪莲双足一点,虽然身体被狭小空间和身边的马尔蓝所限制,但还是毫不费力脚下生风一般借着外力腾起于空中,一眨眼的功夫便是一墙之外的街上。
门口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浪汉引起了马尔蓝的注意。仔细一看,只见那人满脸全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嘴巴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摆放在脸上,微微合不拢时不时的还会流下一些口水,身披着一个破烂麻袋,里面的衣服早已看不清楚原来的面貌,胳膊上,腿上的烧伤让人触目惊心。
别人看见都会绕道而走,只是马尔蓝看着却心里一阵酸楚,她出嫁后的这些日子丑嬷嬷到底在外面经历了怎样的生活,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是觉察到身边有人,那流浪汉微微转身,看到眼前衣着素雅,气质不凡的马尔蓝,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已是老泪纵横,“姑娘……姑娘来接老奴了吗?”
“嬷嬷不必担心,尔蓝这就接您回府,从今以后跟着尔蓝只管享尽荣华富贵,再也不必颠沛流离,担惊受怕了!”
话音刚落,雪莲一声呵斥,“是谁在那里?”
不过数秒,便又三步并作两步,直直的飞到隔壁房间的屋顶之上,只听得一个声音传来“哎呀,哎呀,你拧着我的胳膊了!”
不一会儿,手里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雪莲冷冰冰的走到马尔蓝面前,“启禀世子妃,小的抓到一个可疑之人在房顶偷听。怎么处置了他?”
“你!你不认识我吗?”那人一块黑布蒙着面,说话也不清不楚的嘟囔。
将那黑布扯下,雪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柳大人!”
“你这功夫可真是好,刚刚被你擒住,差点把我胳膊生生的拽下来!要不是我这张脸你还熟悉,怕是不一会儿就被你一刀劈了做人肉包子了吧!”柳洛泽今日也不知是出门前没有看黄历还是怎的,大清早的竟然就这样倒霉,原本想做个无名好人,如今不仅折了胳膊,还差点落个贼的名头。
“这位是……”马尔蓝同样是不解。
“启禀世子妃,这位是柳洛泽柳大人,和世子打小玩到大的朋友,朝中也是同为圣上鞍前马后,管理御前的副统领。”雪莲光顾着和马尔蓝解释,手中却还是紧紧的抓着柳洛泽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