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逛街,本是我们女人的大爱,可惜在这条街上,大部分都不是我所感兴趣的商品,没有漂亮的衣服,只有各式各样的道服,没有冷艳的高跟鞋,只有冰冷的刀剑,我对这些自然没什么兴趣。
本以为姐姐会和我一样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和司空两眼放光,对店里的货物爱不释手。
“如果我们在炼域的时候,有这样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大概能提前一年出来吧。”姐姐摸着一柄剑身细长,但寒光凛冽的宝剑对司空说。
司空则对一套爪形的兵器特感兴趣,捧在怀里说:“有这个的话,能早两年。”
“真没眼光。”鸠摩站在他们身后,瞄了他们选的东西一眼,摇头叹息道。
所谓货比三家,姐姐和司空吃了没兵器的亏,铁了心要买一样趁手的兵器,而我则没这需求,因为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拿着刀剑又有何用?还不如狗血喷雾来的实用。
我见他们在兵器店里流连忘返,便自个儿在街上晃悠,路上遇到两只拖着尾巴的大仙,一脸心满意足的从一家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店里走出来,惹来我好奇,朝那家店门楼上的匾额看去,只见镂金的四个大字‘天字一号’。
我去,这名字响亮!再看地段,发现这家店正好位于整条街的正中心拐角处,以现代商业眼光来看,位置要比对门的‘龙族易宝之地’还好上一截,而装修之精美是我所未见过的。
他的店门用的是楠木,窗格子的雕花,别说门楣,门前两对玉麒麟,半人高,玉脂通透,润滑,一看便知是上等好玉,再看玉狮子下两个纯金的莲花台,闪闪发光,几乎亮瞎我的一双眼睛。
这么有魄力的店面,刚才路过的时候竟没注意。
我往里头看去,发现里面铺的地面都是青玉,中间有一个大展台,展台的前方有一排座位,那些座位像电影院里的座椅一般,一排比一排高,不同的是,这里每个座位都很宽敞,特别是第一排八个座位,大的可以坐头大象。
只是这十个座位都空着,后面几排倒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坐着。
我好奇的跨到里面,却被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藏青色道袍的男子拦住,他礼貌的问我:“姑娘,你是哪门哪派的?”
“无门无派。”我冲他摇了摇头,识趣的说:“这家店只招待有头有脸的人吧,我只是进来开开眼界的,不欢迎的话我就出去了。”
那道士见我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浅浅一笑,说:“小姑娘抱歉了,‘天字号’,是六大道派和四大妖王合资办的拍卖行。所以除非是六大派的嫡系弟子和四大妖王的手下头目,每个进拍卖行的人,都要压五百两黄金,这是一百多年的规矩了。”
“正派道教和妖王?”我纳闷道:“道长,正派道教的本职不是降妖除魔吗?为什么关系那么和谐,还合资办拍卖行呢?”
“我姓佟,一般来这里的人,都叫我佟掌柜。”佟掌柜撸着他的山羊胡,慈眉善目的看着我,向我解释道:
“妖族和道派恩怨绵延千年,有时水火不容有时并肩合力,这历史说来,三天两夜都说不完,而‘天字号’的设立,是为了纪念封印一百多年前妖族和道派通力合作,创纪录的在六天之内就重新封印了万岁吴僵。”
我一惊,道:“妖族和道教通力合作,也用了六天才封印万岁吴僵吗?!”
佟掌柜点点头,说:“是啊,万岁吴僵作乱人道千余年,每次出世都让人间生灵涂炭,他在世间多存在一天,便多荼毒人间一天。所以吴僵出世的时候,妖族的立场很重要,妖族要是全部站在吴僵一边,人道便岌岌可危。而妖族站在人道一边,便是善莫大焉。”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想必所谓的‘妖族和道派通力合作’,妖族便是不派一兵一卒,单单不在道派背后捅刀子,便是善莫大焉了,而且恐怕道派内部,也未免形成合力。
佟掌柜见我开了窍,赞许的点头道:“所以在那次封印万岁吴僵之后,妖族和正派道教达成和平共处五项协议,并由六大道派和四大妖王签署了‘谅解备忘录’,这家‘天字号’,便是谅解备忘录中的一项,也算是人道和妖族握手言和的见证。”
我点头道:“听佟掌柜一席话,化解了我心头许多疑惑,即便照规矩不能进这拍卖行,也算不虚此行了。”
正和佟掌柜说着,后面来了四女人,穿着孔雀翎图案的长裙,发髻朝天,束腰上绣着‘峨眉’二字。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道姑,双眼暴突在外,眼尾如吊睛白额大老虎一般向上飞起,塌鼻阔唇,脸如豹头,眼如龙珠,不怒自威。
她身后跟着几个和我仿佛年纪的道姑,都一脸傲气凛然,眼睛长在额头上,仿佛他们眼里只有前路,没有旁人。
那个五十多岁的道姑跨进店门后,目不斜视的往里走,把佟掌柜当成了空气,我在她眼里估计连眼眼屎都算不上吧,直接忽略。
另两个道姑也同她一起进去,同样是目不斜视,一派目中无人的样子。
只有最后一个礼节性的向佟掌柜点了点头,同时朝我笑了一下,算做打招呼吧。
这个道姑长得高高瘦瘦,眉清目秀,和其他几位的高傲不同,她身上有种高贵的气质,皮肤白的玲珑剔透,五官精致的像玉琢的一般,唯一的缺憾,是眉心有道淡淡的疤!
虽然这道疤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但我瞥见那道疤的一刻,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破,将回忆染红。
“胡云珊!”这个名字,我几乎脱口而出。
那个道姑听到这个名字,缓缓转过身,怔怔的看着我,过了很久,才不确定的叫出我的名字:“伍萌萌?”
她果然是胡云珊,那个和云深深有过婚约的女孩!
思绪飞奔会十几年前,回到那个暑假,我和云深深攀爬在一株迎客松上,眺望进山的公路上,来了一辆豪华的奔驰车,胡云珊就坐在那辆车的后座上,摇下车窗,如大家闺秀一般,恬淡的看向像猴子一样荡在树上的我们。
她有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即便是那么小的时候,她不像寻常的孩子那般玩耍。
她永远躲在干净的地方,阳光似乎与她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沾过地的水是她不能喝的,沾过汗的衣服是她不能穿的,别人筷子戳过的食物,对她而言便是砒霜!
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尊偶像,但愿每天供人朝拜,不食人间烟火。
毫无疑问,她是个有背景的人。她的爸爸是当时的掌教真人都要礼让三分的货色,当时黄山派掌教还不是张真人,是年近七旬的庆阳真人。
当时山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不管招待达官显贵,还是道派同僚,印象中我从没见过庆阳真人居于客位,将主位让于客人,除了胡云珊的爸爸。
云深深不仅是张真人的爱徒,也是庆阳真人最得意的门生,那个时候的云深深虽然年纪尚幼,但谁都知道他将来必定继承张真人的衣钵,成为黄山掌门。
因为论道术也好,理论也好,他同辈的师兄弟中,已经无出其右者。且云深深身上有股执着的劲道,为人重孝重义,品行口碑都极好。
也正因为如此,他被胡云珊的爸爸相中,像庆阳真人提议,定下招婿之约。庆阳真人便问云深深,可否愿意。
云深深从未敢忤逆庆阳真人,但这一件事,他当着我的面拒绝了。他跪在庆阳真人面前,宁死不答应这门亲事,不论庆阳真人怎的委说,他就是硬着脖子不答应。
其实到我现在这年纪,才知道当年这门亲事没有那么简单,政治婚姻、经济婚姻,在我们国家延续了上千年,是有它存在的土壤和群众基础的,即便是现在,大门阀,财经巨鳄们也还乐此不疲。
而升斗小民中所谓的门当户对,不也是这种婚姻的蔓延么?
云深深当时人在屋檐下,虽说颇受掌教和他师父赏识,但依旧得夹着尾巴做人,因为他没背景,他只是我捡来的一个小叫花子,是我后爸带上山,又恰巧被良心发现的张真人认出来,才收留了他。
我虽然当时还小,但也知道云深深的不易,我当时想,只要云深深答应了这门亲事,他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做人,他就有了背景,有了靠山,将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所以,我背着云深深,找到庆云道长,替他把这门亲事答应了下来,并打包票说服云深深接受这门亲事。
然而,我没想到知道这件事后的云深深,竟然愤而跑去找胡云珊,并在她眉心留下了一道疤!
胡云珊大声呼救,云深深投刀自首,就在那一晚,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云深深,被胡家的家丁,一下一下的扇着耳光,扇到满口是血,两颊肿的像包子。
我祈求他们不要再打,祈求张真人、庆云掌门主持公道,但他们都一脸为难的看着胡云珊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