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小镇并不很远,但木屋却似乎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我躺在床上,头脑内一片空白。按理说,在经历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件后,我本该好好思考一番,将各种头绪梳理清楚。但此时的我却只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水声。
我并不饥饿,这是令我感到诧异同时却又幸运的事。若有饥饿的存在,此时的我恐怕早已跑回街道,翻箱倒柜地寻找食物。但就像抵达小镇之前的记忆一样,饥饿消失得彻彻底底。宛如我的存在,根本无需食物的营养。
月悬在湖面上,仿佛稍一跃起,就能纵入其中。一切都被月光镀上层淡淡的辉煌。湖面、树枝、积雪、小船。在略有耀眼的辉煌中,我遥望远方。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女孩悄然站在门前。此时的她,已脱去惹眼的红,换上了宛如月光一般圣洁的白。
面对她的出现,我并未感到诧异。仿佛冥冥之中,我早已得知她的到来一般。女孩坐在床头,抱着膝,望向窗外。
此刻,我们肩并肩坐着,以同样的姿态,同样的神情,甚至同样的心绪望向远方。那是一片平静的湖,氤氲的雾气久久不散。在迷蒙之中,我似乎看到一叶小舟,以潜行者的姿态悄然隐去。女孩凝望着小舟消失的水面,发出一声叹息。
那是一种湿漉漉的惆怅,带我重回十七岁。此时的夜晚,只属于她一个人。女孩以不变的姿态抱膝而坐。夜风清凉,但却并非寒冷刺骨。仿佛此时的小屋,早已脱离小镇的季节,正以永恒不变的姿态,存在于时空的某一狭缝。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女孩身旁。以平静而又颇为欣赏的眼光注视着她。此刻的她,比初见面时显得更加年轻。不论是她的装扮,还是眼角眉梢的专注神情。那一切,都是只有身处雨季的少女才能拥有的独特气质。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她。又或者,女孩原本不需陪伴。她甚至没有发觉我的存在。但我还是愿意告诉自己,我是在陪伴着她。至于其中理由,我无法分辨清楚。那也许不过是一段扑朔迷离的依恋,只不过源于她那一蹙眉的神态。她的这一姿态吸引着我,宛如寒江之上,悠远传来的一段琴音。
过了不知多久,女孩似乎有些倦了。她站起身,来到门前。当看到这一幕后,我的心已充满惆怅。我想挽留,但却没有开口。我想我的确是想挽留,但却也同样明白,此刻的她与我并不身处同一时空。我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女孩转回身,望了望刚才所处的位置。在这一刻,我无法分辨她究竟是在看我,还是在回味曾经的自己。片刻后,女孩推门而出,又将门轻轻带上。屋外传来摇曳的水声。我知道,那擦肩而过的两个世界,此刻已再度恢复往日状态。我还是我,仍在这里。而女孩却已远去,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天亮以后,我披好衣服,来到屋外。湖面上的雾气已然散尽,只剩下一片清冽的淡蓝。屋前的一切均保持着我最初到来时的样貌,唯独小船不知所踪。我想,或许是那男孩儿已驾船离去,又或者,小船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就好像那丑陋的提线木偶一般。我的出现只是短暂的入侵。而他们才是原本的主人。现在,伴随着小镇的运行,我这短暂的入侵业已消失。主人公们依旧生活在原本的世界。而我这匆匆过客,则寂寞地徘徊在湖边,仿佛在那交错的瞬间,已将某种东西从我体内抽走,只剩下孤零零的躯壳,无助地游荡。
我将手探入怀中,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虽然心跳愈加缓慢,但总算仍然健在。我长叹一声,心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这是否同样是伊科迪的力量,但不论怎样,我却仍想再看看那女孩。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我的某些东西。虽然我们身处不同世界,但我知道,我必须找到她。唯有如此,我才能找到完整的自我。而她,或许也正期待着变得完整的那一天。
这天晚上,我依旧没有睡去。这一次,我将被褥平整地铺在床上,自己则端坐在写字台前。但等了许久,女孩仍然没有到来。不知不觉中,我昏昏入睡。
第二天,当我睁开眼后,第一反应就是钻进里屋,寻找女孩曾经来过的证据。果然不出所料,原本平铺着的被褥,此刻已经折叠整齐,摆放在床头。我来到床边,用手摸着被褥的边角。仿佛通过这种触摸,我仍能感受到女孩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折叠好,用手轻轻拍打,又一欠身将它抱在床头。
就在昨夜,女孩曾经来过,并就寝于此。我原本可以与她邂逅,并再次尝试与她接触。但由于我的贪睡,却与这堪称完美的机会擦肩而过。对此,我十分懊恼。我的心在渐渐融化,被她带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我却仍然呼呼大睡,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因此,为了保证不再错过,我决定从下午开始就去睡觉。
虽然屋外光线充足,而且空气清新,十分适合沿湖散步。但我仍然关闭了窗户,将被子蒙在头上。
虽然一开始毫无睡意,但时间久了,我终于再次进入梦乡。
屋外,湖面上隐约现出一个黑点。伴随着船桨的不断摇曳,小舟愈来愈近。过不多久,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从船上跳下,又从船头牵过绳索,将小舟系在码头。
待所有一切完毕后,老猎人弯腰从船内取出猎枪,并背在身后。他并没有进屋,只是眯着眼扫视了一下。扫视完毕,他略带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后便迈开脚步,朝小镇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沉稳有力。翻毛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知是风吹的缘故,还是由于大地的震颤,树枝上的积雪噼噼噗噗落了下来。老猎人背后那乌黑的枪管,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寒冷的光。
脚印向前延伸,一直消失在通往小镇的崎岖山路。此刻的小镇,已然恢复了平静姿态。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机械的噪音,没有肮脏的血污,没有宛如蠕虫的黑暗,也没有逃跑的身影。
天渐渐黑了下来,小镇也逐渐变成了一座坟墓。在黑暗之中,某种力量蠢蠢欲动,悄悄地把自己隐藏在不易被察觉的角落。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感到昏昏沉沉。但这一感触才一冒出,就立刻被我的警觉击退。我抬起手表,看了下。此刻已然凌晨一点。对于我的贪睡,我深感自责。或许,在我呼呼大睡的时候,女孩已经离去了也说不定。一想到这里,我沮丧地坐了起来,推开窗。此时,湖面上再次凝聚起雾气,与那天一模一样。
当看到这一幕后,我感到稍许安慰。或者,女孩还未曾来过也说不定。
仿佛迷信一般,我再次抱膝而坐,保持着与那天相同的姿态。果不其然,大约一小时后,我又听到了开门声。于是我一回头,看到了女孩。这一次,她仍然穿着一袭白衣,与上次一样,抱膝坐在窗前。
我俩肩并肩坐着。此刻,我分明地感到,她并非虚无缥缈的幻影,而是与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我知道,两个世界的交错只存在于短短的一瞬间,我必须尽早与她接触。
于是,我转过身,面对着她,郑重其事地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当我开口的时候,女孩似乎有所感悟。她侧过脸来,皱起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
于是我继续说:“此刻,我能够看到你,感知到你。我不知道你是否也同我一样,能够看到我,感受到我?”
当我这样问的时候,女孩闭起了眼,她仿佛禅定一般,努力地集中精神,搜索着那个神秘的信息。
看到这一幕,我知道我距离成功又进一步,于是说:“我知道你一定能够感受到我的存在。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心究竟去了哪里?我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心了。我知道,那消失的一半已然去了另一个世界。而你正生活在那里。所以,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女孩侧耳倾听,若有所悟般皱着眉头。片刻后,她睁开了眼,望着我。我不知道此刻在她的眼中,看到的究竟是我的形象,还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但当她抬起手臂,试图去摸索时,我知道,她定然感受到了某种不一般的存在。
因此,我凑过脸去,试探着抓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也很柔软。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而她则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
女孩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或许,在她看来,此刻她所抚摸的不过是一个幻想中的男人。但在她轻柔的抚摸中,我分明地感受到,她的心正在跳动,并且愈发热烈。
“心?”女孩思索般重复着:“我的心,究竟去了哪里?”
“是的,我想找回我的心。并且,也想与你在一起!”望着女孩,我坚定地说。
女孩收起了手,颓然跪坐在床上。或许,这穿梭于不同世界的异界沟通已耗去她太多精力,此刻的她十分憔悴。
过了很久,女孩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她再次试图击中精神,但没坚持多久既已放弃。于是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便朝门口走去。
当看到这一幕后,我大喊说:“不!不要走!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你!请你留下好么?”
但女孩对我的呼喊置若罔闻。她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又将门关闭。
于是,我赶忙跳下床,推门而出。此时,屋外已经下起了雪。接天连地宛如幕布一般的大雪,阻挡了我的视线。在扑朔的雪花中,我望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沿着崎岖的小路走向远方。于是,我高喊:“请等一下!”便追随而去。
追了不知多久,那身影朝右侧一转,即钻进了街区。当我尾随而至时,面前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还有右手边的铁栅栏门。
如果女孩沿路跑下去,那么此时我应该还能望见其背影。但长街上空无一人,所以我断定,她定然已从铁门钻进院中。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她为何竟然转瞬消失。
于是,我也推门而入。铁门发出干涩的声音,而我的手上也沾了不少红褐色的铁锈。
前方不远处,是一座白色的大楼。楼顶上用铁架子树立着灯箱文字,大多已经破损或者丢失,唯独一个孤零零的“校”字,歪歪斜斜地挂在上面,表明着大楼的身份。建筑呈狭长的L型,共5层高,单就造型而言,倒也颇为传统。但此时楼外的瓷砖大多剥落,仿佛病人身上的疥疮。
当我正犹豫着,是否闯入这沉默的建筑时,楼内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人开枪射击。于是,我赶忙推门而入,直奔发出声音的第三层。
当踏上三楼走廊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我不由自主用手捂住口鼻,并搜索血腥味儿的来源。当推开教室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脑袋生在裆部的人形怪物,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而在怪物后面,老猎人正坐在窗台上,缓缓吸着雪茄。他面前的桌椅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看到老猎人,我原本悬着的心倏地一下落回胸膛,于是询问:“是你杀了它?”
老猎人眯起眼看着我,又点了点头。之后,他继续吸烟,仿佛这世上除了吸烟外,就再没什么能够吸引他。
“这是什么东西?”说着,我走到怪物身旁,用脚踢了一下。怪物痉挛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弛下来。通过近距离观察,我发现在原本该生有人头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拳头大的肿瘤。而在怪物的两腿之间,则宛如拼命向外钻一般,努力生长出一个血淋淋的头。
“这是伊科迪,”老猎人颇有兴趣地欣赏着我那小心翼翼的触碰,然后又说:“当然,只是其中一种。”
“原来这就是伊科迪?”一听到这名字,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是其中一种而已,”老猎人再次重复。
“难道还有很多种?”我有些不可思议。
老猎人点了点头,继续说:“是的,各种各样,很多。这个起码还能看出是人的模样,有些简直匪夷所思。”
“人的模样?”我重复着老猎人的话:“难道,伊科迪与人有着某种联系?”
“这个自然,”说着,老猎人跳下窗台,走到伊科迪跟前。接下来,他蹲下身,掏出匕首,又猛地刺进伊科迪腹中。伴随着汩汩血污,老猎人在伊科迪腹中摸索着,用匕首不断切割。
“你在干什么?”看到这一幕,我感到胃中一片翻涌,几乎呕吐。
但老猎人却抬起眼来,对我呵呵一笑。接着,他猛地一拽,便从伊科迪腹中抽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当他把那团东西递到我面前后,我终于看清,原来他手里的家伙,就是从伊科迪裆部努力钻出的人头。而在人头后面,还连有根根血管筋脉——当然,此时已被老猎人用匕首割断。
“这还是个小家伙,身体被我搅烂了,”老猎人说,然后又一指地上的尸体说:“那个是宿主,也不知是谁,总之是个倒霉蛋。”
看到这里,我不禁疑惑。便问:“伊科迪是怎么钻进宿主体内的?”
老猎人摇了摇头,回答:“这个不清楚,我又不是外科医生。”
“怎么会这样?”带着满脑袋疑惑,我皱起了眉。
老猎人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抹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说:“正是因为有很多事还不明了,所以才有危险。”然后,他又盯住我的眼,质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之前好像警告过你,叫你别出来!”
我耸了耸肩,回答说:“你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时间一久我自然坐不住。再者说,这地方还有太多东西我需要了解。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老猎人审视着我的眼,仿佛在判断我是否撒谎。在他的注视下,我感到有些紧张。我觉得,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压迫力,能够令人屈服。但片刻后,老猎人终于收回凌厉的眼神,走到窗前,拿起了他的枪。
“你要去哪儿?”说来到也奇怪,在他的注视下,我是如此的手足无措。可当他准备离去时,我却又感到一丝不安。
他叼着烟,眼睛被烟气熏得眯成一条线。之后,他一边收好匕首,一边说:“继续打猎!”
“去杀伊科迪?”
“你还不算傻到家。”
言毕,老猎人已经走到门口。这时,我突然想起什么,便又问:“刚才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女孩,穿白衣的,大约十七岁。”
听我这样说,老猎人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盯住我。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早对你说了,女人很危险,最好离远点。”
“有些事你恐怕不懂,”我反驳道:“我知道我的心去哪儿了,它在另一个世界,在女孩儿那里。所以,我必须找到她!”
他没有与我辩论,而是继续沉默。过了会儿,他对我说:“你以为你对小镇很了解了,是么?”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的一些经历,恐怕是你没有体会过的。所以你才不懂我的观点。”
“没有谁能带走你的心,”对于我的解释,老人颇为不屑一顾。他用手指戳着我的胸膛,继续说:“你的心,长在这里。有没有弄丢,那是你的事,不要去找别人。”
我推开他的手指,反问:“可为什么我的心跳越来越慢?如果不是有什么东西把它带走,这一切又怎么解释?”
“是谁给你脑袋里灌了这些大便?”
听他这个口气,我有些生气,但还是回答说:“刚来的时候,一个女孩对我说的。”
“哈,我就知道,”老人洋洋自得地说,仿佛我的话反而印证了他的正确。
“怪不得你软得像根面条,原来你脑袋里塞满了娘们儿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个,恐怕不敢苟同,”我的语气已经开始冷淡。
老人笑了笑,一身轻松般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说:“你该拿起武器,别去管那些唧唧歪歪的小事。”
“你是猎人,所以你喜欢战斗。可我不是。我只想找回我的心,再离开这里。”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老人说:“没有人能离开小镇。”
“这怎么可能?”我有些难以置信:“既然有来路,那就一定有去路。即便找不到去路,原路返回不也可以么?”
“恐怕不能,”老猎人将终于抽回身,斜坐在课桌上,又将枪放在一旁。他深吸一口雪茄,回味着淡淡的芬芳,过了会儿继续说:“小镇,是与众不同的地方。它正在生长,虽然很慢,但的的确确是在生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看到的自然也不少。在很久以前,小镇本不是这个样子。可某一天,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有的人变成伊科迪,具体原因不详。总之,自从那时起,小镇便开始生长。并且,今天早晨我才刚刚检查过。小镇又升高了不少,恐怕目前正悬浮于一片混沌之中。所有道路全部切断,再往前便是雾气蒙蒙的无底深渊。”
“生长?小镇怎么会生长?”
“鬼晓得!”老猎人顿了顿,继续说:“人总是容易被眼睛看到的东西所欺骗!当你第一次来到小镇,看到这里的房屋、街道、各种设施与你以往所见并无不同时,你就以为小镇就是小镇,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这样,那你就完全错了。小镇里的一切都具有生命。房屋、街道、路灯、工厂、学校、医院、警察局等等,所有的一切。虽然看起来一声不响,但其实都在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生长发育着。也正是由于这种发育,小镇的格局也就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在工厂的对面——你应该已经看到——那里有一片废墟。最初的时候,废墟只有巴掌大。可现在已经一望无边。不仅如此,小镇整体也在上升,逐渐脱离于外部世界,进入一个混沌无依的境界。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人们开始一个个变成伊科迪,又一个个被处理掉。死气在沉淀,生气在减少。这就是事实!”
“那么,造成这种改变的因素究竟是什么?总不会莫名其妙就发生变化吧?”我又问。
“我不知道!”老人无奈地说:“我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到处捕猎,就是想找到问题的原因。但很可惜,直到目前为止,仍然一无所获。”
当他说到这里时,我突然想起李胖子说过的话,于是又问:“那么,你知不知道天择?”
“天择?”老猎人回味一般,陷入思考。片刻后他回答说:“都是迷信罢了,我不信!”
“但有人曾对我说,一旦天择成功,就会进入永恒的安逸,达到宛如极乐净土一般的世界。”
“人们总会试图说服自己,去相信美好的未来。但这究竟是自我说服,还是事实如此,恐怕就不好说了。”
“那么,究竟该如何去做,才能离开小镇?总不能永远这样,呆在这里等死!”
“是的,对于你这样的人而言,找个安全的地方踏踏实实呆着就可以了。至于说寻找答案,还是留给我吧。”说着,老猎人站起身,把枪背在身后。
“最好离女人远一些,”他本已出门,但又站住,对我警告说:“女人跟男人不同。她们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容易招惹危险。要小心!”说完,他大步离开。
当老猎人离去后,教室内再次被阴郁的气氛所笼罩。直到此时我才深刻地体会到,老猎人虽然看起来十分强硬,又极其顽固,但的的确确具有一种能将阴霾驱散的能力。
或许,他正是凭着这种能力,才活到今天。
不过,虽然认可他的优点,但我依旧无法接受他那自以为是的武断。诚然,这种孔武有力的刚健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但定然不是全部。我的直觉告诉我,小镇中隐藏的秘密还有很多。若想找到出路,并生存下去,就需要将这些秘密逐一解决。或许,直到那个时候,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这样想着,我来到窗边。屋外的雪依旧扑朔迷离。楼下的椭圆形操场已被大雪覆盖。除了风声,这世界再无一丝声响。
在一片静默中,我感受着小镇的生长。或许,此时小镇正以同样的姿态感受着我。那是无数双眼,在一片漆黑中锁定我的身影。道路也好,湖水也罢,一切都在缓缓生长。在断口处,宛如地陷一般留下参差不齐的边缘。水流到这里即告终结,既不坠落也不返回。而是像草叶上的露珠一般,卷曲并收缩,凝固于此。
当所谓的天择并未降临时,这小镇宁静得令人向往。那仿佛是一种记忆深处的印象。在那里,我徘徊着,迷失在遥远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