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猫的认识,大多来自幼年。
那个时候,由于搬迁的缘故,我经常形单影只,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于是,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摆弄这摆弄那。对此,父亲当然看在眼里。但似乎他颇为不以为然。或许,他是在以一种成年人的眼光对我进行审视——起码,当我成年后,就发现原来成年人比小孩子更加孤单——又或者他的脑袋早已被酒精麻醉得停止转动,因而熟视无睹。总之,在那个时期,唯一陪伴我的只有一盒工具,还有我的各种“杰作”。
也正是在这个时期,我对猫有了第一次接触。
那是一只白色的流浪猫。或许是瘦骨嶙峋的缘故,它的毛发显得特别长,像穿了一件不合体的大衣。
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正伏在草丛里,警惕地看着我。于是,我停下脚步,远远地蹲在它面前。
我俩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此时,我觉得似乎正有一种超越语言的沟通,在空气中交汇。
在这无声的交流中,我问它:“你为什么一个人趴在那里?”
而猫则回答:“我老了,就要死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接下来,我又问:“那你不觉得孤单么?只有你一个人。”
猫呵呵笑了笑,颇不在意地回答:“我向来如此。”
听了它的话,我觉得有一股沉沉的力量击中了我,因而说:“我和你一样。”
猫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欠,没有回答。而我则继续说:“和我生活在一起吧。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我没有朋友,很孤独。”
听了我的请求,猫颇为审视地瞅着我。许久后,它这才对我说:“但是你不可以打扰我。否则,我的灵魂将无法升入天堂。”
“如果无法升入天堂,就要下地狱么?”我问。
猫懒洋洋地伏着,将尾巴卷在身前。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就这样,我将猫抱回家中。但我不敢把它放在屋里,我怕酒鬼发现后,会把它的皮剥下,再吃掉它的肉。所以,我在屋后的杂物堆那里,用木板为它搭建了一个小屋。小屋虽然简陋,但里面铺了稻草,卧上去定然要比露宿街头舒适得多。而且还有遮风避雨的墙壁与屋顶,就更增添了一份安全感。
猫似乎十分满意,用脸轻轻蹭着我的手,又用粉红的小舌头轻舔着我的指尖。
在那一刻,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此刻我面前的,并不是一只行将作古的老猫,而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她将头靠在我的胸口,依恋地抱着我。她微笑着,享受般地肆意慵懒。而我则将她抱在怀中,认真地说:“我会好好爱你的……”
“那么,后来呢?”南宫佳怡颇为认真地望着我,期待着下文。
“后来,猫消失不见了,”我说。
“你的猫也消失了?”她颇为诧异地问。
我点了点头,回答:“但我始终认为,这是它有意而为的。它早说过,需要安静,不被打扰,否则就无法升入天堂。能够与我生活一段时间,对它来说,已然超出预期。因而,当达到极限的时候,它终归还是要走。而这不辞而别,恐怕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南宫佳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我发现,在她肩上粘了一些细小的碎叶。于是伸手为她拍了拍。她并没有躲,坦然地接受了我的关照,并且说:“可我的雨果应该不是这种情况。”
“雨果”是猫的名字,即那天我看到的她怀中的那只白猫。当问及为何取这样一个颇为文艺的名字时,南宫佳怡告诉我,与雨果相遇的时间,恰好是她永远地摆脱了失眠症的那一天。当时,这家伙蹲在墙头,对她喵喵地叫着,像是在召唤一般。于是,南宫佳怡停下脚步,来到猫的近前。或许是久经历练的缘故,猫颇为温顺地嗅了嗅南宫佳怡的手指,又闭起眼来用脸蹭着她的手。而就在这一瞬间,南宫佳怡突然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动。仿佛此时相遇的,竟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所以我想,这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不论我是否喜欢,总之老天爷从我身体里取走了一些什么东西。也正是因为失去了这些东西,所以我才摆脱了失眠症的困扰。而失去毕竟是失去,失去但却不补偿,平衡就被打破。于是,老天爷就再还给我另外一些,尽管形式有所不同。”当时,南宫佳怡这样说。
“而不知为何,当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脑袋里立刻飞来了《悲惨世界》这个名字。或许是那数不清的不眠之夜带给我太多恐惧吧。总之,我觉得我终于解脱了,从一个悲惨世界中逃了出来。而那失去的不眠之夜,此时恐怕正以另一种形式被继承下去,在另一个小小的身体里。又或者,那正是眼前的猫也说不定。因此,我就想到了雨果这个名字。它将我从悲惨世界中解脱,并代替我继承了那个黑暗世界。从此以后,我与它虽然各自独立,但又仍在一起。这就是老天的安排。”
当了解到这些以后,我终于理解了南宫佳怡为何对于猫的失踪,是如此的在意。这个事件,与其说是雨果的失踪,倒不如说是一种可怕的预言。那继承着黑暗世界的小小身体,本是她的一部分。有雨果的存在,她才能体验正常人的生活。而当雨果消失后,那无休无止的不眠之夜,或许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并最终反戈一击!
“以我的判断,雨果最多只有五岁大,”南宫佳怡一边顺着小路走,一边说。与此同时,她的双眼不停地在灌木丛里寻找。而我则与她肩并肩走着,扫视着另一边的灌木丛。
“所以,它肯定不是老到行将入土了,那就更不可能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她又说。
我想了想,又问:“你真的确定,那天晚上它一直呆在屋里么?”
南宫佳怡低下头,颇为认真地回忆起来。过了会儿她说:“这个可以肯定。在停电之前,它还趴在我的腿上,同我一起看电视。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在停电后,它又在哪里?”我问。
“当然是从我腿上跳下去咯,”南宫佳怡略带不屑地回答,好像我的问题很蠢。“我要站起身来的嘛!”
所以,猫很可能是在她出门的时候,一起跑出去的。毕竟,突然陷入黑暗之中,换做任何人,都会暂时地感到慌乱,从而忽略很多事情。但我没有说出我的看法。我想,南宫佳怡应该也能推测到这里。只不过此时,她所需要的,是尽快找到雨果,而不是言之凿凿的分析。
我们在小花园中又寻了几遍,黄鼠狼倒是发现了一只,可就是没找到猫。南宫佳怡有些气恼地蹲在台阶上,双手抱膝,嘟嘟囔囔地抱怨:“怎么就没了呢?到底会去哪儿?”
我吸着烟,在大脑中搜索可能的地点。在我的印象中,公寓后的这片小花园定然是猫们的据点。我曾不止一次看到有男男女女的猫们,优雅地扬起尾巴,以神秘的姿态无声走过。除此之外,公寓的地下室或许也有可能。据说以前有人曾在那里发现过一窝猫仔。不过,在暴露以后,猫仔们在第二天即告消失,只剩下一个破破烂烂的窝,还有一堆食物残渣。除了这两个地点,宠物医院倒也有可能。以前我见那里曾经收留过流浪狗。从这个角度看来,这家医院似乎还稍有善意,而并非纯粹利用宠物的疾病绑架其主人。
“喂!”南宫佳怡冲正在吸烟的我挥了挥手,询问说:“大作家,有没有思路?”
我回答:“去宠物医院看看。或许被人拾到,放到那里了也说不定。”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于是,我俩再次动身。
到了宠物医院,我们向身着白大褂的女店员打听。南宫佳怡用手比划着说:“大概这么长,一身白毛,是波斯猫。可有印象?”
店员茫然地摇了摇头,微笑致歉。于是我们只好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南宫佳怡十分沮丧,低着头一言不发。我便宽慰她说:“若是实在找不到,就再买一只好了。反正,猫这种动物,总是很古怪,向来我行我素。若心情还好,即便躲在家中一年不出门,也能怡然自乐。若心情糟糕,自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怎么行?”南宫佳怡拒绝了我的提议:“若换做是其他猫,倒也罢了。可雨果是与众不同的。”说着,她转过头来,望着我。
“你可曾有过那种无法取代的感觉?”她问:“就是那种,一旦失去,就会觉得空荡荡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这种感觉,人总会经历的。每一个曾经恋爱过的人,都懂得那种滋味。
“这就是了,”她说:“雨果就是无法取代的。”
南宫佳怡向前走着,她的身姿颇为俏丽。背着手,低着头,宛如刚刚失恋的女学生般。但她的气质,又比乖巧的女学生多了份任性。尤其是现在,心情沮丧的时候,就更如带刺的玫瑰一般,虽然娇艳欲滴,但却不能轻易触碰。
“还有一个地方,咱们没有找过,”看她那副沮丧模样,我实在觉得有些不忍,便说出了口。
听我如是说,南宫佳怡立刻抬起头,兴奋地问:“在哪儿?”
“公寓的地下室,”我回答:“以前也曾有猫住过,或许在那儿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那你不早说!”南宫佳怡回答:“咱们快去吧!”于是,她便跟着我,朝公寓方向走去。
走进公寓一层后,我俩推开楼道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泛着发霉味道的气息。我拍了一下掌,灯点亮。然后又转回头,对南宫佳怡说:“就是下面。”
她顺着楼梯扶手,探头朝下望去。下面黑洞洞的,似乎有风。
“这里感觉好阴气,”南宫佳怡说,言语中颇有些畏惧的感觉。
我说:“所以我才不想来的。上一次,就是你刚搬来那天,我顺着楼梯走下来。出发时原本只是黄昏,可当我走出来时,却已经是黑夜了。”
说到这里,南宫佳怡打了我一拳,抱怨说:“你说这个干嘛?吓不吓人呀!”
我耸了耸肩,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愿来这儿的原因。”
听完我的话,南宫佳怡犹豫片刻,不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对我说:“好了,反正也都来了,就下去看看吧。你走前面,我跟着你!”说完,她冲我笑了笑。
我在前面带路,朝下走去。我还记得,这座公寓楼梯的阶数很奇怪。在一层以上,凡是与上一层连接的楼梯,都是12阶,凡是与下一层连接的楼梯,都是13阶。可到了一层后,与上一层连接的楼梯就变成了13阶,与下一层连接的则变成了14阶。
因此,这一次在拾阶而下时,我特意数了一下,然后发现,地下一层的台阶分布,与地上正好相反。换句话说,与地面连接的这一段楼梯是14阶,而与地下一层连接的楼梯则是13阶。不仅如此,在地下一层与地下二层之间的那两段楼梯中。与地下一层连接的一段共有13阶,而与地下二层连接的那段则是12阶。也就是说,整栋楼的楼梯分布以及层高,是以地面为分水岭的。地上与地下完全镜像。
在沉默中,我们向下走了两层。我拍了下巴掌,将灯泡激活。一阵昏黄的光线将地下二层照亮。那股潮湿的霉味儿更浓了些。不仅如此,空气中还混杂着其他一些类似于动物粪便的味道。
南宫佳怡嗅了嗅,然后说:“你闻到了么?有股骚气味儿,没准还真在这儿呢。”
我点了点头,回答说:“或许吧。毕竟,要离开公寓的话,还要经过大门。对于一只猫而言,想要穿过那扇玻璃门,着实有些困难。”
说着,我俩又向下走了一层。再往下,就没有路了。在这一层,地面上凌乱地堆放着各种杂物,有巨大的塑料空桶,有敞着口早已结成硬块的水泥袋,有横七竖八散乱丢在地上的自行车,还有表面已被泥沙完全覆盖的铁桶。
指着角落的一个破纸盒,我说:“你看那里!”说着,就走了过去。
纸盒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里面却仍有一股鲜明的骚味儿。
南宫佳怡看了看,然后说:“看得出,这儿的确是个野猫的据点。不过这会儿大家似乎都在上班,家里没人。”说完,她对我莞尔一笑。
我本想说些什么凑趣,可正在这时,头顶的电灯却突然灭了。黑暗中,南宫佳怡尖叫了一声。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的这一声尖叫,却也着实吓我一跳。与此同时,我感到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抱住了我的手臂。
在黑暗中,我稍微平复了下心情,然后说:“别怕,没关系,是电灯到时间了。”说着,我伸出手来,拍了下巴掌。但奇怪的是,电灯没有点燃。这里依旧黑洞洞的。只有杳杳的微光,从头顶传来。
“奇怪,灯泡可能烧坏了……”我说。
南宫佳怡好像是嗯了一声,没说其他。于是我又说:“还是上去吧。”说着,我用那只没被南宫佳怡抱住的手摸索了一下。在黑暗中,我似乎触碰到了南宫佳怡的腰。这时,我感觉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于是我问:“南宫佳怡,你怎么了?”
黑暗中,我听到头发扫过肩头的声音,那应该是南宫佳怡在摇头。
于是,我轻轻揽住她的腰,对她说:“不要怕,没关系。”当我说话时,我感到南宫佳怡的身体似乎向我靠近了些。虽然隔着衣服,但我鲜明地感觉到,她的乳房,已轻轻贴在我的手臂上。
在这一刻,我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加快了流动。紧接着,一股炽烈的暖流充斥全身。在这个充斥着酶湿气味的黑暗世界,我们沉默着,紧紧靠在一起。片刻之后,我试探着问:“南宫佳怡,你还好么?”她还是嗯了一声,没开口。然后,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在一阵沉默之中,我们摸索着回到地面。当到达一层后,借着光亮,我终于看清了南宫佳怡的脸。此时,她的脸色苍白,甚至连嘴唇都是有些发紫。
当看到这一幕,我连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好差!”
听到我的询问,她略有茫然地抬起头来,望着我。然后突然扎进我的怀中,将我紧紧抱住。
“刚才你听到了么?”她一边抱着我,一边说。我感到她正在流泪。片刻,我的胸口已被滚烫的热泪打湿。
虽然有些唐突,但在短暂的不知所措后,我最终还是将双臂放下,紧紧抱住南宫佳怡。
“你说什么?”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同时询问。
“声音,说话的声音,”南宫佳怡说。然后,她抬起头来,轻蹙着眉头问:“你没听到?”
我茫然地遥了遥头。
她再次闭上了眼,将头埋在我的胸口。
“我听到了,有人在对我说话。仿佛就在耳边,是在对我说悄悄话。”她的话终于让我明白,为何才一上来,她的脸色就这样差。
“说了什么?”我问。
沉默片刻,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告诉我:“他说,你永远无法逃离……”
听了她的话,我沉默了。同样的一句话,我也曾被告知——只不过当时是在信里。
我俩一言不发地走出楼梯间,默默地来到电梯间,又将上行的按钮按下。当电梯门再次打开后,我俩颇为默契地一同走向我的房间。
进屋以后,她还是沉默不语。我从冰箱里取出果汁,递给她。
南宫佳怡一声不吭地吸着果汁。而我则点燃一支香烟。
时钟咔哒咔哒地走着,忠实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光线从窗帘缝隙透了进来,数不清的尘埃在光扫过的地方上下飞舞。这是一段沉闷得近乎压抑的静默。又或者,这静默本身即是一种交流。其涵盖的内容,甚至比语言所能触及的范围还要深远。
我与南宫佳怡虽然相识不久,但此刻却俨然已被同一命运牢牢地拴在一起。当然,对于这一概念,没有看过邮件内容的南宫佳怡自然无从得知。不过,即便如此,通过她的沉默,我却仍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焦躁。又或者,此时她已经对一切有所感知——当然,是通过直感获得的认识——只不过这种感知尚还缺乏足以证明其正确性的证据而已。
自从那天与怪邮差见面后,我的周围便接二连三发生了一系列怪事。先是楼梯间里发生了时间混乱,接下来猫又不可思议地走失,现在南宫佳怡竟又在黑暗世界中听到了宛如耳语一般的警告。虽然我向来不大相信鬼神之说,但当怪现状接踵而来时,我却仍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违和感。似乎此时我所身处的空间,已经开始逐渐位移,并与另一个我所无法感知的世界发生接触。
“你相信命运么?”
当我正在胡思乱想时,沉默许久的南宫佳怡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对于命运一说,我向来无法给出准确的看法。在我看来,命运就好比莫比乌斯环一样,当你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春风得意之时,不知不觉间却已走到了反面。但有的时候,你本以为走投无路,可却偏偏峰回路转,将你送回正面。所以,在这样正反交替无限循环的轮回中,所谓的命运便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其存在与否的概念,也就变成了扑朔迷离的海市蜃楼。
因此,当被问及时,我只好回答:“说不好……”
对于这个答案,南宫佳怡或许早就有所准备。因此,她并未与我过多纠缠,而是自顾自地说:“有的时候,我常常感觉,所谓的人生,不过是倒带一般的回放而已。”
“何出此言?”我熄灭了烟,将自己埋进沙发中。
“证据当然很难找到,但感触倒是一大堆,”她说。当说到这里时,那颇为僵硬的气氛终于缓和一些。而南宫佳怡似乎也已摆脱了刚才的影响。
“如果一切都是倒带的话,我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问:“所有的一切,思考,行动,期望,失望,谈恋爱,工作,娶妻生子,靠着养老金生活。既然一切都已注定,那么这一切岂不成了根本不必考虑的存在?”
南宫佳怡想了想,回答说:“倒也不能这样说。若是去掉了这些,那么支持人生的框架也就同样消失。框架若消失,人生自然也就谈不上存在价值。我所说的命运,指的其实是你的选择。换句话说,你所经历的事件当然一个也不少,并且也会由于你的选择而发生转变。但在某种程度上讲,你的选择却早已注定。也正是由于其控制力的隐秘性,这才导致命运这一概念总是若隐若现。”
“那么,此刻我们在一起聊天,也是命运的选择咯?”我半开玩笑地说。对于这种颇具玄幻味道的问题,我向来不愿过于严肃。
南宫佳怡笑了笑,点头说:“或许吧。搬家也好,雨果走失也好,这些都是因素。当因素凑齐之后,我们便坐到了一起,聊着天。”
望着南宫佳怡的笑容,我感到一丝轻松。相对于男人而言,女性总是更加感性一些。而正这种感性,总是对男人产生无限的吸引力。
这一晚,南宫佳怡没有走。
我想,所有人之间一定都存在着肉眼看不见的磁场。当两个人的磁场产生接触后,就会发出抵触或者吸引。这是一种超越语言的沟通,直面心灵。而当我分明地感受到南宫佳怡的那种吸引力时,她定然也已在内心深处,将这肉眼看不见的磁力线,用心看了一遍又一遍。
月光幽暗地透过窗,洒到床上。我从后面轻轻抱住她。而南宫佳怡则尽量放松地将自己贴在我的身前。
“我恐怕又要失眠了”,她轻轻扬起手,拢住我的脖颈。而我则闭起了眼,轻吻着她的面颊。
“因为雨果?”在轻轻的吻中,我悄悄地说。
她嗯了一声,之后再无声响。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我仿佛再次置身于那地下的黑暗世界。在那里,肉眼看不见的尘埃在幽冥中飞舞。空气中充满了发霉且略带腥臊的气味儿。周围是一片死一般的黑暗,只有头顶上方,隐隐闪烁着些许微光。
在黑暗世界里,我与南宫佳怡虽然紧紧贴在一起,但却已然分处两世。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我,紧紧抱住了她。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她,紧紧闭起了眼,耳边响起时隐时现宛如诅咒般的窃窃私语。
在这一时刻,命运也好,时光也罢,一切都已不再重要。或许,人生本就是一场倒带。每个人的选择,早就已然固定。回首往事时,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命运的安排。你根本无权骄傲,也无需嗟叹惋惜。这一切都是命运在运转,你不过是个小丑,丑陋的提线木偶。
黑暗中,猫悄无声息地走过,在我们身边略一停留。蓦然回首时,它的眼神是平淡的,仿佛在审视曾经的老友。
在发霉且略带腥臊气味的黑暗中,两个世界缓缓地运转着。在接触的一刹那,带走了一些,又带来了一些。头顶的光亮微弱地晃动。猫似乎叫了一声,但却悄然无声。我搂着南宫佳怡的腰,她并没有反抗。我又轻轻抬起手臂,触碰到她的胸。我感到她在颤抖,但紧接着,我便猛地将她搂入怀中。她想逃,但脑内却早已一片空白。
黑暗中的窃窃私语渐渐消散。猫,漠然离开。
我搂住南宫佳怡的腰,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她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过了许久,她终于说话。
而我则又将她抱紧了些,缓缓问道:“什么预感?”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说不清,总之就是很不好的感觉。”
沉默片刻,她说:“过几天,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什么人?”我问。
“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