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在前带路,两人绕过曲曲折折的小道,每过一处,又是新的景致,冯兮和感慨,这都能盖过御花园的景色了。
到了一代石雕名匠亲自雕刻的蟠螭缠枝影壁后,天空飘起细雨,婢女让冯兮和等会,她去拿把伞。
而等她取来了伞,却被从顾准叫住。
顾准的身边,站着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顾时引,一身红衣灼灼,淡淡的药香弥漫。
“把伞给本王。”潋滟凤眸中兴致盎然,顾时引接过一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一步一步朝冯兮和走去。
“孤帆,你先下去。”顾准小声说完,叫孤帆的婢女就小跑着消失在小道边。
冯兮和听着脚步声,只当是她拿伞回来,也没有回头。此刻,她正观赏着一处水池,水池四周的十八只银龙口中滚动着夜明珠,口中喷出的泉水为水池注入源源不断的活水。
“你们家真有钱。”她发出由衷的感叹。
顾时引:“……”
少顷,冯兮和感觉蒙蒙细雨不再飘落到她身上,才想起应该跟人家道声谢。
“多……”
缓缓转过身,“谢”字还没说出口,她抬头已看到一双水光熠熠的眼睛。
一时间,电光火石,噼里啪啦,两人的神色都冷了下来,互相都看不惯对方。
“顾准,你现在怎么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顾时引喝令一声,周围的树叶落了一大片。
王爷,明明是你默许她进来的。顾准心里直叫冤枉。
顾时引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态度高傲,低沉的声线撩人,“本王不是说过,在打不过本王之前,你不许来吗?”
“既然你违约,本王也要改变主意,晚上就令人将冯君逸送到九曲玲珑塔。”
冯兮和一把拍掉他的手,心中一凛,九曲玲珑塔,做为顾时引的私人牢狱,很多不为人知的刑罚都是发生在那里,简直是阳间的阎王殿!前世,她盗取了白象符后,就是被关押到那里,然后惨死!
她张口想说点什么,顾时引已提前对顾准吼道:“把她丢出去!下次再让本王发现,你也可以走了。”
王爷,你又这样!顾准的心在滴血,不过还是做好送客的准备。
“且慢!”在顾准移步到冯兮和面前时,顾时引又叫住了他。
“拿着!”他略一甩袖,卷了手中的伞抛过去。
顾准明白他的话是对谁说的,恭敬地把伞送到冯兮和手上。他的眼中有泪花泛滥,纠结半天,究竟是丢还是不丢,最后他把人客气地请了出去。
在后门把风的千允太久没见到人,也没有听到剧烈的打斗声,就跑来大门口看看,结果真看到一脸迷惘的冯兮和。
“千允,你觉得裕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冯兮和摸着下巴,怀里抱着伞,感觉越来越看不懂那个男子。
千允寻思了一小会,认真回答道:“长的很帅,武功很高,权力很大,脾气很不好……”
冯兮和瞪了她一下,说重点。
千允被瞪的一下子来了灵感,“我说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小姐。”
冯兮和这才收回眼神,脸上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先前对冯君逸的担忧也不见了。
她貌似心情很好,去买了烧鸡和桂花酒,在马车上,路过卖饰品的小摊时,她又下去拿起一件羊角梳子看看。
而此时,在一处卖脸谱的小摊边,有两双眼睛在灼热地打量着她。
“怎么样?不错吧?”冯忠奸笑着,对身边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哆罗呢对襟褂子的牙婆说道。
“不错,真不错!饭儿正,条儿顺,就是不知道盘儿如何。”牙婆精明的眼睛久久没有从冯兮和身上移开,凭借多年来贩卖良家少女的经验,她可以肯定,绝对是好货。
但是,她也有疑虑,“这小娘子的来路你都摸清楚了吧?”
冯忠拍拍胸腹,“放心,绝对不是什么权贵的掌上明珠。”
牙婆松了一口气,“这就行,只要也不是你们府里那个混世魔女就好。”
“不会,我怎么敢打我家小姐的主意。”冯忠笑得有点勉强,然后他建议道:“不是要看脸蛋如何吗,我们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
牙婆一想也是,金陵城中,谁都知道冯兮和貌丑,谅冯忠也不敢拿她开刀。
等冯兮和回到了马车,他们两个也坐着马车跟了过去,到了一家脂粉铺子门口,冯忠跟牙婆说前面那辆车的女子进了铺子里,牙婆也就跟着他下来。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跟牙婆原先看到的那辆一样,但是,她现在离得近了些,才看清上头有冯国公府的标志。
她当即皱了下眉,但还是呵呵笑着,没有说破,甩着手帕跟他进去。高门府第,谁家没点腌臜事。难怪冯忠方才遮遮掩掩的,说不定那位小娘子是冯家庶出的二小姐。
脂粉铺中,云浅寒已提前过来,做好了准备,她蒙着面纱,带着穿着打扮跟千允一样的婢女,假装在挑选胭脂。
由于她跟冯兮和同龄,身量差不多,方才,牙婆站得离冯兮和远,现在一看,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这位小姐,这是小店新进的雪里红,在脸上抹上只要抹上一点,白净的肌肤上就像绽放出一朵别致的梅花。你要不试试看。”铺子中的伙计热心地为云浅寒介绍着。
云浅寒娇羞地点头,然后让婢女将一盒雪里红拿到帘子后的镜匝前,慢慢扯下自己的面纱,在脸上点了胭脂。
哎呦,发财了,发财了。牙婆假借着试胭脂的名义,也跟着进来,在一旁偷窥。在看清云浅寒容貌的第一眼,牙婆心中就是一阵狂喜,当下给冯忠塞了定金过去。
冯忠流着口水,将定金收下,在她耳边嘀咕,“等把她送到春风楼后,能不能不要将她的面纱摘下。美人嘛,还是保持点神秘感比较好。”
“知道了,知道了。”牙婆现在兴奋,他说什么都好。
其实,凭借着她跟人打了多年交道的直觉,她也能感觉到冯忠的心虚。但是,这间脂粉铺档次偏中等,受宠的千金小姐根本不会这边。于是,她愈发觉得冯忠卖给她的是冯家二小姐。
须臾,看着云浅寒买好胭脂出门坐上了马车,两人又跟了过去。
云浅寒的马车只行了几步就折回脂粉铺,她感觉大功快要告成,喜笑盈盈地带着那个丫鬟又在脂粉铺选了好多胭脂水粉。
牙婆心里乐开了花,当马车路过春风楼时,她进去通知老鸨,让老鸨准备一场晚上的花魁竞拍大会,然后找来负责绑架的人手。
冯忠却趁着她进春风楼的这段时间,听跟踪冯兮和的人回来报告冯兮和所在的方位,然后等牙婆出来,他把地点转达给她,就屁颠屁颠地回去等好消息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冯兮和的马车在经过一处小巷子时,几个蒙面人便忽然间从墙垣上跳下。
“小姐,怎么办?”千允猛然挡到冯兮和面前,“不要伤害我家小姐,有什么冲着我来!”
“小娘子,你放心,等你家小姐开了苞后,小爷不会漏掉你的。”一个蒙面人把车夫绑了扔到马车中以后,就要拿起块白布往她们主仆两人的口中塞。
千允被堵住了嘴巴,喊不了,只能呜呜直叫。
冯兮和在千允的背后写上“冷静”两字,她捏紧脖子上的牛骨哨,打算给银珠最后一次机会。
一旦吹响,刀疤六就会带着其它的混混过来。
只是,吹响了牛骨哨也会引来别的人,到时候,谁都会知道她遭到绑架了,城中只怕又要议论非非。
原先的她,并不在乎名声,但是,那日,见到外公憔悴的面容,她才明白,外公和大哥呕心沥血为国公府建立的声誉,不能被她任性地毁掉。
“放肆,你们可知道我是国公府的小姐!”她杏目圆瞪,犀眸中迸发出的寒意,让准备扯她面纱,堵上白布的蒙面人一怔,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缩。
但是,他又想到了这是颗摇钱树,便鼓足了勇气上前去拿绳子绑,一边还贼笑道:“爷又不是瞎子,你们马车上的标志还认得。国公府的小姐又如何,还不是个被冷落的。”
银珠,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冯兮和缓缓地将牛骨哨拿到嘴边。
“砰——”
只见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冯兮和看到眼前的蒙面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银珠搁下棍子,抹着脸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对不起,奴婢来晚了。”
“你没让别人知道吧?”冯兮和将千允口中的白布取出,迅速下了马车。
银珠回头看了下后面将劫匪打倒的几个人,肯定地说道:“没有,他们都是我用小姐你给的银子,从外面找来的。”
“做的很好。”冯兮和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你先回去吧,把他们几个留下,记住,回去以后,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日的事。”
银珠走掉后,她让几个人把蒙面人身上的衣服扯下,套在他们自己的身上。他们几个全都是拿钱替人办事的,不该问的全都不会问。
“小姐,人我带来了。”不多时,远影已扛着昏迷了的云浅寒和她的婢女来到此处,并将她们放进了车里。
“将她送去春风楼。”冯兮和跟远影几个将云浅寒她们绑好,口中给塞了白布后,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了春风楼对面的茶楼。
她走的太匆忙,将顾时引送的伞丢到了地上也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