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的车被戴白壳帽子的交警拦下来。余浩东横了横心也没下车,而是直接放下窗玻璃,对走上前来的交警说,“这是市公安局许飞的车。许飞就是许振川的儿子。”
交警看了看余浩东的脸一愣,半信半疑。
余浩东说,要不你给你们大队长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车牌?我等着你。
交警看着余浩东沉静的眼神,一下心虚地笑了。不用了,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你走吧。说着还敬了一个礼。
余浩东一踩油门,油黑的大众SUV慢慢地从路边滑向主车道。一边走余浩东一边悲哀,他觉得自己这样狐假虎威虽然是被逼无奈,还是叫他觉得羞耻。他余浩东自己似乎不是个小人,可是今天却做了一回小人。
回到大队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停车后余浩东先把自行车卸下来,再锁好车先去和林教导员打了个招呼。队里照旧没什么事。教导员在办公室看报纸等下班。他说,你要是喝多了。就回宿舍休息一下吧。反正也快下班了。
余浩东说没事,我没喝多。
从教导员屋里出来,余浩东就来到接警台那里坐下看电视里的球赛。值班的几个人看着余浩东把许飞的车子开回来停在门口,就都语带羡慕地陪他说话聊天。有人还殷勤地给他倒茶水醒酒。
余浩东其实很讨厌这种出于势利的服侍,但是他又不能表示厌恶。
就这么一直到下午下班,林教导员回家了。按规定夜里应该也有人值班,就是他们中队长,姓朱的。朱队长才结婚不久,他的岳父的哥哥是原来的市委副书记,现在的市********。所以,他晚上基本不来。甚至平常上班也经常出去。听他们说是在做什么生意。反正在单位也没多少事。没人管。
在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环境里呆久了,余浩东就觉得莫名的郁闷。那种在部队时积极向上的劲头渐渐没有了。有的只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高俊霞是再也联系不上了。余浩东曾经为此撕心裂肺过,他甚至想请假去找高俊霞。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泄气。除了知道她和小乐是安徽人,别的他一无所知。这大海捞针一样去哪里找啊?当然,也有办法就是到原来打工的台资厂去查阅高俊霞的人事档案。
且不说人家给不给他查阅,就是查到了又如何呢。要是高俊霞想和他在一起,就不会不主动联系他。重重迹象表明,高俊霞已经不想跟着他了。她和小乐拿了钱在家里安心过日子了。小乐用一条胳膊换来二十万,够他们回家做个小生意了。而跟着他余浩东有什么呢,到大山深处种核桃树吗?
余浩东夜里经常回忆起和高俊霞苏州保安宿舍那个激情的下午。有时候想着想着身体就激动得不得了。他甚至开始恨高俊霞,叫他尝到了滋味却不肯给他第二次。每当这个时候,余浩东就会转而想想那些叫人丧气的事来熄灭欲火。比如自己的父亲至今生死不明,母亲在家里拖着哥哥有多辛苦;想想自己十六岁就在砖窑拉砖,还有那次叫他痛心疾首的围捕行动。然后他就把女人给忘下了。
春节来临了。值班的人发了点年货,这里除了余浩东其他人的家基本都在城郊近处。余浩东的年货拿不走,最后送给了同室的郝彬彬。这年的除夕之夜余浩东是在值班室度过的。他们几个自己用大队买的煤气灶,煮了过年的水饺吃。余浩东想家,破例在年三十晚上给妈妈打了电话。是他叫妈妈买了个便宜旧手机,冲上一点话费。基本只接不打。
在电话里,母亲高兴地说:“今年的核桃卖了个好价钱。还有人给你哥哥介绍对象了。过完年就去相亲。听说那女子腿不利索,有点残疾。只要你哥哥能成个家,妈就了了最大的心事了。”
“妈,您要多注意身体啊。这几年您老多了。”
“没事,妈身子还硬朗。以后,你别总给家里寄钱了,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妈管不上你,在外面自己给自己张罗着找个对象吧。”
妈妈说着,声音就呜咽起来。余浩东一下子想起音讯袅然的高俊霞,眼泪也一下子夺眶而出。为了不让妈妈伤心,余浩东匆忙地打了个招呼,说领导来查岗了就挂了电话。
大队长和教导员来了,给他们带了一些菜来。大家以茶代酒表示了意思。然后两位领导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回家去了。大队长说吃了年夜饭就过来值班。他们都是住在公安局的家属区里,步行过来也就十分钟吧。
热热闹闹吃完了饭。余浩东他们就在值班室看春晚。余浩东喝茶喝多了,起身去二楼卫生间小便。站在便池前撒着尿,就听见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是短信铃声。
一直等到尿完了扎好裤带,余浩东才掏出手机来看。是一条号码陌生的短信。这是谁呢,现在拜年短信满天飞,没准是谁群发的。
余浩东边在楼道里往回走,边摁动手机查看短信内容。
“我结婚了,因为我怀孕了。别恨我,孩子可能是你的。他不喝酒了,对我还好。”
看到短信,余浩东的大脑翁的一下。这好像是高俊霞的口吻。余浩东站在楼道里,拿手机的手不由得哆嗦起来。像喝醉了酒一样靠在楼道的墙壁上,脑海里转来转去只有一句话:狠心的女人,狠心的女人。
手机又响了,余浩东的心怦怦乱跳。抬手一看,却是许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