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风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觉得背上有些痒,于是起床把灯打开,对着镜子看了一下。大概因为天气太热她又心绪不宁,身体受了暑热,她的背上起了一些小红疹。
雅风把空调降了几度,不久,房间里就凉爽了许多。
冬天犯咽炎,夏天起红疹,宋雅风你还能再多事儿一点吗?她一边艰难地往背上涂药,一边嘟囔。
红疹起得真不是地方,她对着镜子,使劲儿往后伸手,涂了好几次才总算是抹上,结果浪费的比她涂抹的多得多。
已经夜里十二点了,世界沉浸在一片安宁中,窗外路灯折射进来的微光把雅风的床映得朦朦胧胧。
她拉开一点窗帘,看到对面的楼上还有一处亮着灯光。
这么晚还没有睡觉的人,他们又在干嘛?雅风胡思乱想着。
她突然顿感孤独,毕竟她只是个才十七岁的女孩。
别人的十七岁都还生活在家人百般娇宠中,而她却早已踏上一个人生活的旅程。
她再乐观,都掩饰不住此时此刻内心的孤独。
雅风站在窗前沉思了一会儿,睡意全无。
她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情,自己似乎一整天都在忙活着怎么向卢云道歉。虽然没有成功,但总算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明天,她早点出发去找何出林,一定让他把琴房换了。
卢云在家忙着曲谱最后的改写。
他是属于“夜猫子”的人,越到晚上就越精神,各种想法在脑子里打转,灵感多的用不完。
专辑一共十首歌,一大半被他承包。
他第一次写歌拿到钱时,觉得人生中很多没有希望的念头,都终于有了盼望,内心开始一点一点火热起来。
比如去国外学习,比如买一辆小车去旅行。
可直到楚婧自杀,他几乎又被打回原形,内心只剩下孤独与冷漠。
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写歌,盼着有一天,能彻底离开这个让他绝望的地方。
写着写着,卢云停下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深夜里,一切似乎格外宁静。
整个小区似乎只有他的房间还亮着灯,他看了看窗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夜里格外清新地空气,走回桌前继续埋头创作。
第二天一大早,雅风为了不耽误时间,决定坐公交车去学校。
这是她来到这所城市后第一次坐公交车。
因为习惯性晕车,雅风准备了薄荷糖在嘴里含着,想缓解因为晕车带来的恶心感。
没想到,公交车走得这条路风景还挺美的,就是车上人太多,挤来挤去,她跌跌撞撞地站了一路,因为怕被挤跌倒,一路紧张地她反倒没有感到晕车。
一进学校大门,雅风便冲进何出林的办公室。
没想到何出林比她到的还早,这个时间点,学校里还没几个人。
何出林惊讶地望着站在门口的雅风,“你怎么来这么早?”
“老师,我找您有事。”雅风深吸一口气。
“进来说吧。”何出林招呼她进屋。
“我想换个琴房!”雅风快步走到何出林身前,她一刻也不想耽误。
“为什么?”何出林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因为卢云...”雅风迟疑地说着。
“卢云又怎么了?”何出林其实知道雅风的意思,但是他不动声色。
“...没怎么,是我自己觉得不太方便。”雅风觉得还是不要老把别人的伤心事挂在嘴上。
何出林挑了下眉,“那就慢慢适应。”
“...其实我知道了关于卢云的一些事情,”雅风迫不得已,只能说出来,“之前一直误解他,所以我想换间琴房,就算是给他道歉吧。”
“那你跟他道歉没?”何出林觉得雅风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
“没有...”雅风苦恼一直没有找到道歉的机会。
“那你换什么?”
雅风怔了一下,觉得这里面逻辑不对,“...不是!何老师,我看空琴房还挺多的,您就给我换一个吧。”
“你看错了吧,哪里还有什么空琴房。”何出林漫不经心地说。
“明明还有啊!”雅风小声地反驳。
“如果所有学生都像你一样,不如意了就跑来找我换琴房,那学校还不得乱套?”
“老师...”
“再说,那个琴房本质上不属于任何人,早晚要有人进去的,就算你们毕业了,还会有新生。”
何出林说得虽然有道理,可就事论事,如果她没进那间琴房,没有意外发现那首曲子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弹,或许卢云的想法会跟他一样。
好不容易有了头绪的雅风,被何出林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
她一个人在清晨的校园里走着,边走边思索,看来,目前最重要得,还是先亲口去给卢云道歉吧。
早知道昨天就好好堵住他了,害地自己纠结了一晚上,身上的红疹到现在都还在又疼又痒。
曾木安也早早地到了学校,在去教室的路上,他看到晃荡在外的雅风,略显惊讶,他走上前去打招呼。
“早。”
雅风听见声音一回头,“早。”她回道。
“你怎么来这么早?”
“哦,我、我起早了。”雅风吞吞吐吐地说。
“昨完没睡好吗?”曾木安看着雅风重重的黑眼圈。
“...没有,睡的很好。”雅风不自在地说着。
曾木安笑了笑,眨了眨眼,“早自习可以睡觉。”
“嗯...我知道。”雅风心不在焉,眼看着都要撞树上了,曾木安上前拉住她,仔细地瞧了瞧,“你有心事?”他关切地询问。
“没,没有啊!”雅风顿时反映过来,她赶忙摇头,“谢谢啊...”
“吞吞吐吐,肯定有事。”曾木安不信。
雅风勉强笑了笑,“真没有,可能是因为没睡好吧...”
“刚才还说睡得很好呢!”
“......”
“看看你的黑眼圈,和国宝一样,等会儿到教室了再睡一会儿吧。”曾木安仿若知道雅风的难为情,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好。”雅风松了口气,笑了。
两个人并肩朝教室走去。
不知为何,雅风不想让曾木安知道她在打算向卢云道歉的事情。
来到盛乐这几天,曾木安总是会及时地在她尴尬或者迷茫的时候出现,好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样。
第一次她的生命里出现一个人,总在她需要的时候都能出现,这让已经习惯独立地雅风很不安。
所以她决定,以后少跟他说自己的事情,也不要轻易找人帮忙,自食其力为好。
果然,卢云今天又是一整天没出现在学院。
下午,雅风收拾好东西去琴房,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
隔壁没有一丝声音传来,雅风又在自己琴房里贴着墙壁偷听,还是没有声音。
平时老爱在琴房呆着,真要找人的时候就不见了,她无奈地想着。
晃晃悠悠地时间就过去了,她坐下来练了一首莫扎特《a小调奏鸣曲》。
这是一首较难把握的曲子,乐调婉转、抒情,节奏明朗。
雅风看着谱子弹奏的时候,手指几乎比眼睛还快,她对音乐的反映度是常人无法做到的。对于难度极高的曲子,只需要弹奏几遍,她便能背下来,并且记得里面的每一个标记和符号。
雅风反复弹奏这首曲子,天气有些微凉,像是要下雨。
渐渐地,天色暗下来,周围压抑地气氛与这清新的曲调形成强烈对比,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雅风的兴致。
当她在弹琴的时候,不会随着外界的变化而影响自己。就像莫扎特,他一生历尽坎坷,却在生活的挣扎中写出许多孩童般美好的音乐,给人带来幸福的感觉。
雅风思绪一转,手下即兴弹出了那首闻名世界的乐曲,《小星星变奏曲》。
外面已是漂泊大雨。
南方的夏天,阵雨是常有的事,窗外的梧桐树被风雨吹打地四处摇晃。但是等暴风雨过去,它们依旧是这个学校里最挺拔的风景。
卢云的事情总应该要做一个了结,但自己总不能老是在琴房盯着他什么时候来吧。
而且,就算他来了,也不见得能说上话。
雅风坐在桌旁,思索了一下,她拿出笔和纸,在上面写到:卢云同学,我是宋雅风,我为之前弹那首曲子的事情向你道歉。无意之举,希望谅解。
雅风把它折起来,塞进卢云琴房的门缝里。
外面风雨交加,卢云琴房的窗户还开着,雨滴透过窗台溅到房间里,掉落在地上的乐谱被风吹地打翻滚儿。
雅风塞进去的纸条也一并被吹起来,差点就被吹出窗外。
雅风没等雨停就离开了,她撑着早就准备好的雨伞沿着小道抄近路去公交车站等车。
结果走到一半,发现一群学生跃过她,都向着前方涌去。
雅风疑惑地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
左手边郁郁葱葱的梧桐和黄色蔷薇,右手边漆着黑色的墙面的四层高的楼房,让雅风迅速回想起,这就是曾木安当时说过的“小黑屋”。
而且当时他还说着什么“小黑屋的恐怖传说”?雅风地好奇心被引起,她撑着伞,向那边走去。
一群学生围着那座只有一个入口的像仓库的房子,大家议论纷纷地讨论着。
“谁被送进去了?”
“听说是舞蹈班的周欣欣...”
“什么?她不是成绩一直挺好的吗?”
“听说是交了个男朋友,这一个月总是逃课...”
雅风听得一头雾水。
这时,“老巫婆”许榕从“小黑屋”走出来,她扫了一眼围观的学生,众人一下飞鸟四散。
有人跑过来时冲劲儿太大,一下撞到了雅风。
雅风一个踉跄,幸好扶住身旁的梧桐树干才保持住平衡,那人一叠声说了句对不起,匆匆跑开,就像身后有谁在追赶他一样。
许榕撑着伞走过来,她看着雅风,口气不是很好:“怎么?你也想进去瞧瞧?”
雅风满腹疑问被压下,她转过身,快速走开了。
一时间,雨越下越大,还好校门口就是车站,要不然还没等回到家,她全身就得淋地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