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溪在一堆杂草中间看到余豆豆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揉一团黑乎乎的泥巴,胖墩墩的一个人蹲在草窝里看起来特别难受,但他并没有这个自觉,一双肥嘟嘟的手将泥巴捏成碗状,不知道要做什么,前面摆了一排三寸高的泥人,左溪仔细看过去,竟然是余府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人,而且还真是有几分神似。
身后一群秦府的下人都是一脸为难的表情,左溪往前走了几步,不顾身后人的惊呼,蹲在余豆豆的身边,看着他将手中碗状泥巴的底部捏得薄了,然后站起身子扬起手中的泥碗往地上一扣,噗地一声,泥巴碗碗底朝上破了一个洞……
“……”
左溪蹲在地上,无语地看了看贴在地上的一块烂泥巴,然后歪着头看向余豆豆的脸。
余豆豆当真是一个小胖墩,可能傻人有傻福,所有的智障儿童都长肉,余豆豆也不例外,整个人白白胖胖,此时看着地上的泥巴,咧着嘴笑,脑门上一滴汗眼看就要滑到眼里,左溪抬手给他抹了一把。
然后余豆豆似乎这才看到一旁蹲着的左溪,也蹲下来学着她的姿势,将一双手捧住下巴支在膝盖上,丝毫不顾及刚才一双黑乎乎的手刚玩了泥巴。
余豆豆跟左溪对视了一会儿,一双漆黑澄澈的眸子在她脸上转了几圈,然后过了片刻才“啊!”了一声说:“阿朗,原来是你啊!你回来了!”
左溪差点笑出来,笑着眯了眯眼睛说:“是啊,你这么大了怎么还玩泥巴?”
余豆豆听她说泥巴,然后一脸兴奋地牵着她的袖子将面前的一排小人指给左溪看,“阿朗你看,豆豆做的像不像?”
身后一群人看到余豆豆将黑乎乎的爪子直接抓在余清朗的袖子上,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屏息等着大小姐脾气打发,只是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的一幕。
左溪随意看了一眼印上一个爪子印的袖子,没有说什么,看着豆豆指着一个看着年纪有些大的,欣喜地说:“阿朗你看,这个是阿爹,”然后指着一个脸上有些呆板的,“这个是阿楚,”指着阿楚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子模样的泥人,“这个是阿静”,苏氏闺名一个静字。
豆豆一个个指过去,余府的主子几乎都被他给捏了出来,说几乎,是因为这里面单单少了余清朗。
左溪跟他顿在一起,听他如同炫耀一般一个个说过去,过了一会儿豆豆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停松开抓住左溪衣袖的手,小心翼翼地去看左溪的脸色,脏兮兮的手指头就要往嘴里放。
左溪一把拉住他说:“这么大了,还吃手指头,羞不羞?”顺势将他额头上滑下来的汗珠子擦了擦。
豆豆憨憨一笑说:“阿朗,你不生豆豆的气吗?”
左溪弹了弹袖子站起来看着傻乎乎的豆豆,“我为什么要生气?如果我要生气的话,就是气你为什么将家里所有人都做出来了,单单把我给漏了?”
豆豆本来听她前半句话说生气,脸上就有些不知所措,听完一句话之后,脸上有堆满了笑,“豆豆不是把阿朗忘了,是因为豆豆不记得阿朗的样子了,阿朗,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你不想豆豆吗?豆豆都有些想阿朗了呢,你回来了,我就记得你的样子了,我给你做一个好的。”
左溪拉着豆豆站起身,比她还高着半头,却满脑子童真,也不是肥的厉害,而是胖得可爱。
她弯腰拍了拍豆豆身上的土说:“我来接你回去,你要不要走?”
豆豆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泥人,又要将手往嘴里放,左溪一把拍掉了他的手说:“想要跟我走的话那些东西就不能要了。”
豆豆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我就不要了,我要跟阿朗回家。”
左溪笑了一下说:“回去给你找点好的,别舍不得了。”
她牵着豆豆离开,转身就看到身后一群下人一个个嘴巴张得都能填下一个鸡蛋,秦管家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眼中也满是诧异之色。
走到一群人身边,左溪看了看他们还在发愣,淡淡地说:“还不走?”
一群下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两人往外走。
拒绝了秦管家客气的留饭,一行人上了马车便往余府的方向而去。
本来来的时候车厢里很宽敞,回去的时候多了个豆豆,一下子就变得拥挤了,左溪没法像来时那样半躺,只好蜷着腿靠坐着,半眯着眼听豆豆在那絮絮叨叨着在秦府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本来听小枕头的语气,余清朗对豆豆不好,豆豆该怕她或者不喜欢她才对,只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么回事,余豆豆孩子心性,不会跟人记仇,几个月不见余清朗便将她以前做得那些恶劣的事迹忘得干净,她不过是对他宽慰了两句,便将她当成了倾诉的对象,好像知心人。
左溪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听到豆豆叫道:“停车停车!快停车!”
左溪睁开眼,见豆豆掀开车帘往外面看,然后指着一个方向回头看着左溪,眼中带着祈求地说:“阿朗阿朗,我想吃那个,以前小六总是出来给我买的!”
马车已经停了,她示意小枕头下去看看,小枕头从余豆豆身边挤出去,然后探回头说:“小姐,那是‘张记老店’,卖烤鸡的!”
左溪嗤笑一下,看向余豆豆,见他脸上竟也有些羞意,又要将手指头放到嘴里,左溪又是一把上去拍下来,“怎么就不长记性,想吃就买,你的手指头好吃还是肌肉好吃,一会儿买回来之后可以比一比。”
车夫靠边将马车停好了,小枕头下车去对面买烤鸡,不过也不知是人多还是怎么的,过了一段时间竟然还不见回转。
豆豆已经开始抓耳挠腮了,不停地往外探头。
左溪正在想着,这么短的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事故吧,刚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传进来一阵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