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察觉到危险,已经晚了。
在离洞口十来米左右的地方,她看见所有男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齐刷刷的盯着她,那目光比这刮脸的风还要刺人。
她也没瞎,自然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男人手里,捏着她的录音笔。
她内心一个咯噔!
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
为了保证音质,她的录音笔是挂在大衣内侧的,想必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掉的,糖糖心里第一千零一次狠狠的把自己再骂一遍粗心大意!
她把手中的两块煤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双手往衣服上蹭了蹭,脸上堆砌起笑容,根据她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比走为上计更好的计谋是,装疯卖傻,毕竟她也跑不过一群男人。
然而男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A男高举着录音笔朝着她走来,啐了一口道:“好你个三八,敢骗我们是吧。”
“大哥,有事慢慢说,你手里拿的啥?没看清让我……啊!”糖糖顿时尖叫一声!
右手顺势摸上右脸,指尖察觉到一股温热和黏糊,她把手放下一看,是血。
刚才一道光,她的录音笔准确无误的砸到她的右脸上,有一处较锋利的地方把她的脸划破了。
“装?你们两个,去把她押过来。”A男丧失了耐心,朝着身侧的另外两人吩咐道。
两男闻声朝着糖糖走去。
“别别别大哥,有话好好说……”糖糖慌了,伸出双手在身前作一个停止的地方,脚步下意识向后退。
天黑的很快,本来傍晚时分,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完全成了黑夜。
除了洞口的一盏高度数大灯外,并没有其他光源。
这里荒无人烟,就算她能成功甩掉眼前的人群,但不借助交通工具,也跑不出这片地方,横竖都是死。
“说?好,那我们就进洞里好好说。”A男的话落音,刚才那两个男人猛的就向前扑去!
一切都发现在刹那间,回过神只见糖糖左右臂都被两个男人给擒住。
“救命啊!”
糖糖紧闭着眼睛用尽了全身力气嚷了一声,但她的声音在天地间显的特别渺小,被风一吹很快散在空中。
她两脚用尽了力气胡乱挣扎,毫无章法,有点儿鱼死网破的味道。
跟上次在邮轮的感觉是一样,不对,是更绝望。
虽然明知道喊了也白喊动了也白动,但死到临头没有别的办法就算愚蠢也要叫了,她实在没办法冷静的看着自己被一群男人拖进小矿洞里报复啊!这里连死了人都能就地埋了当没一回事,她不想这样啊!
两个男人见她挣扎的如此厉害,越发加大了手上的动作,死死的抓着她的双臂要把她拖进矿洞里,只知道要先把她捆起来,不然被曝光就惨了。
“呜呜呜救命啊……”糖糖哭了起来。
心底的恐惧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一样越扩越散,当生命受到危险,才知道那种恐惧到底多令人心慌。早知道她就不来了,从小到大她做事说的好听是勇往直前,但其实说白了就是莽撞。
她认了,她还没和爸爸妈妈道别,她还没让小哥哥记起她,她还没一夜成名成为一流的记者,她还没穿婚纱,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
如果现在谁能出现救救她的小命,就算是丑八怪她也紧紧抱着他的大腿要求嫁了!
苍天啊她真的不想死!
然而这念头刚闪起,下一秒便发现了戏剧性的转变。
砰!
突然凭空的,响起了鸣枪的声音。
在空旷的地方,这一声枪鸣颇具震慑力。
只见所有人的动作都在刹那间顿住了。
呆呆的往枪响的方向看去。
只见离他们二十米地方的地方,站在一个模糊的轮廓,看样子,像个男人,他身后有车,诡异的是他们竟都没发现他的出现。
夜晚的风沙很大,夜色浓重,看不清来者的面目,只觉得来人很高挑。
重点是,他手里有枪。
A男人先回过神,冲着那身影大声吼道:“谁啊!”
那人并没有立刻回复。
而是等走近之后……
“放了她。”
声音不重,但每个字都特别清晰,随着风飘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糖糖怔忪半秒,后转头,只见那抹熟悉的高挑身影在黑暗中朝着她走来。
从小到大,她听了很多关于英雄的传闻。
特别是那句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地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也觉得英雄只活在课本里。
但这一次,她觉得英雄是真的存在的。
他没有踩着七色云彩,只是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她。
在最后一秒,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中。
她眼睛里的眼泪,更大的滚落了,她后悔之前那样对他,她发誓如果能回去,她一定好好写一篇歌颂他赞美他的文章。
“凭什么,你谁啊!”A男虽然怕来者手里的枪,但在矿洞里干了那么多年,谁还没遇到一点事。
“凭手里的枪。”
司傅说完,再次举起右手,黑漆漆的洞口对准男人的心脏。
姿态云淡风轻,仿佛扣下板扣夺人性格就像路过玉米地随手掰根玉米一样。
在赶来的那瞬间看见糖小主差点被人拖进洞里,他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见男人们不再说话,司傅再次开口:“我们不会带走任何资料,让她跟我走。”
“不行,我怎么知道这三八有没有藏别的东西,我知道记者的八宝可多着呢。”
砰!
又一声枪声响起。
就在男人右脚处三厘米左右的地方落下,留下一个深深的窟隆,可想而知这一枪要是打到脚上,后果有多严重。
男人向旁边挪了两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气定神闲的来者,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让步,搞不好下一枪直接往自己身上扎个洞,说话结巴明显慌了:“那,那让,嫂子,你去搜她的身,如果没发现别的,就让她走。”
“多谢。”这两个字,他咬的很轻。
糖糖在被女人带走之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之后转头认命的跟女人走。
二十分钟后。
糖糖被女人从小屋子里赶出来,她裹着大衣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一脸不情愿。
只见女人手里捧着一堆微型器材,什么微型针孔摄像机,微型录音设备还有一堆有录像录音功能但具体叫不出名字的设备,女人把设备捧到A男面前,A男见了双眉一横,一副又想让人教训她的模样。
糖糖心里慌,连忙跑到司傅身后躲着。
探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堆价格不菲还没来得及用就变废物的设备,她心在滴血。
“走吧。”司傅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转身往小车走去。
糖糖没说话,乖乖的转身跟着司傅一起走。
在设备面前,还是命比较重要。
上了车,司傅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打开车内的灯光,递了张纸巾给她。
糖糖接过,对着后视镜仔细抹自己脸上的血痕。
“怎么?吓坏了?”见她沉默,司傅真不习惯。
“有点。”她开声,全是哭腔。
差点就被人拖进洞里,想想就后怕。
“糖小主,你是一个女人。”司傅提醒她。
觉得她简直疯了,竟然敢一个女人只身闯进男人窝里,套一些寻常人都不敢套的资料,是没长脑子吧。
“你叫我糖糖吧,糖小主是笔名。”糖糖低头,用纸巾狠狠的揉了揉鼻子,哑着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傅不说话,发动车子,出发前母亲千叮万嘱让他不能泄漏她的身份。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开了天眼吧。
“算了,刚才谢谢你。我知道你不明白,其实我只是想做出点成绩。”糖糖黑着一张脸道。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黑,毕竟从矿洞里出来连脸都没洗过。
有些话她很少说,在所有人面前她就像粒开心果一样,但其实她也有自己的担忧。
她不想像身边的人一样,长到差不多年纪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这跟白菜熟了就下锅有什么差别。
她想做点事情出来。
“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做不好,读书又比别人差,什么等比公式我听了两天都听不明白,只有记者这件事,不对,是狗仔这件事做的比较好。”糖糖嘟哝,低头绞着手指头,惦记着前任老板指着她鼻子说她不配当娱乐记者。有些话说出口就像收不住一样,特别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她很想说话:“普通人失败没关系,因为大家都多会说他本钱不够人脉不够失败是理所当然的,但你知道我身为富……反正我有钱有人脉,要是这样我还失败,就会有人指着我不该这样,我确实也不想这样!
她回国的时间不算长,已经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有人说她是伸手党,回来没多久先是把前老板的公司弄垮,现在又开什么压根就没有收入的工作室。
说她再折腾下去只是浪费父母的钱,像她这年纪应该乖乖的去相亲嫁人,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又不能赚钱,这些话他们不敢在她父母面前说,但却赤裸裸的当着她的面说。
所以两天前当听到前辈说这里的新闻有挖掘价值而大家都不敢来的时候,她来了,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大意而把事情搞砸。
看来她连这行也不是特别适合做。
她低头,盯着手指沉默。
每次失败,她都特别质疑自己。
司傅没说话,车内只有车子平缓向前的机动声,还有窗外的呼啸声。
“拍我吧。”
好半响,他突然说了这三个字。
他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撑着车窗,眼睛看着前方被光开出的一条路。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讨厌别人把他当成一件物品去全方面剖析才严重抗拒记者,但如果他的照片真有那么大的价值,他不介意舍己为人一次。
“what?”糖糖的眼泪猛的收住,吸吸鼻子。
“不是要新闻吗,拍我。”他转头,对上糖糖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有泪,被窗外偶尔的光源灯折射出璀璨的光,她的眼睛就是她的镜头。
糖糖眨了眨眼睛,虽然司傅连说了两次,但她还是不能确信:“……发烧了?”
“五秒钟。”他的语气登时冷了一点。
他舍己为人,她却以为他有病?
“成成成,可是就照片,那我该写什么?”糖糖眼巴巴的看着司傅,眼里藏着狡黠,得了便宜还不忘记想要更大的便宜。
“再加三个采访问题。”司傅调整了一下坐姿,心想得寸进尺这个成语此时在她身上可谓淋漓尽致,他侧开头躲避她灼热的视线,她的眼睛就像镜头一样让他浑身不是很自在。
“真的吗?”糖糖破涕为笑,左脸上的酒窝重现。
“真的。”
“不反悔?”糖糖追问。
“不反悔。”
“拉勾?”糖糖伸出一根手指。
“不拉。好,三个问题用完,只剩拍照。”
“……”糖糖无语,但她很快不介意,抬头看着前方的路,所有的沮丧通通消失,笑了笑:“谢谢你啊,自己那么讨厌拍照还帮我。虽然你不记得,但你就是我的小哥哥。”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异常轻。
轻到身边的人也许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