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毫不动容,挥挥手让太监将流珠拖下去,既然转头对别的宫女道:“面对品级比你们高的人,都必须自称‘奴婢’,你们不仅要改掉在宫外的恶习,还要改改你们的言行,都明白了吗?”
妘璃及宫女齐齐低头受教:“是,奴婢明白了。”
原本以为三十杖最多只是伤到肉骨,没想到马上有消息传开,流珠在第二十一杖的时候晕厥,打完剩下的九杖已经断气。因为流珠的死,连亭变得疯疯癫癫,总喊着流珠来取她性命了。当日流珠带着御花园的花时,连亭便说小心被姑姑责罚,没想到此话一出,流珠就真的被掌事姑姑杖死了。不久,掌事姑姑就将疯癫的连亭送出了宫。据说才出了宫门不久,连亭就失足落入河里淹死了。
从那以后,宫女们更加循规蹈矩、谨言慎行。
可偏偏在事情过去两天后,妘璃不小心弄丢了随身的玉佩!
她匆匆赶回御花园寻找,在花丛遮住视野的转角口惊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女子因妘璃的突然出现,惊了一跳,她旁边的宫女紧张扶了一把:“公主小心!”
一听对女子的叫唤,妘璃一下子慌了神,跪在地上请罪:“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公主!”
碰到的正是一国公主陈毓馆,也是当今圣上的九公主,年刚十四。
陈毓馆受惊地拍抚心口,却没有多生气,漂亮的杏眼将妘璃上下打量一番道:“看你打扮,你是这期考核的宫女?掌事姑姑没告诉过你吗,宫女是不可以在皇宫里跑动的。”
妘璃将头压得更低:“公主恕罪!”
陈毓馆抿抿嘴,不再理会她,也不开口让她起来,伸手把玩刚刚在路边简单的玉佩。
妘璃小心翼翼抬眼,看见陈毓馆手中拿着的就是自己丢失的玉佩,不由越发焦急。陈毓馆留意到她的眼中焦色,询问她:“你认得这玉佩?”
触及到她的目光,妘璃神色一惊,也不知道这公主接下来会做什么,轻轻回答:“此玉是奴婢母亲留下的。”
陈毓馆面有恍然,眉梢怪异挑了挑:“原来如此,难怪你跑得这么匆忙,连前面的路也不看了。”
知是责怪,妘璃将头低下,等待陈毓馆处置。然而陈毓馆却道:“可是,你说玉佩是你的难道就是你的吗?本公主还是不太相信!除非……你上树把本公主的纸鸢取下来!”
原来陈毓馆打的是这个主意。妘璃抬头一看,更为大惊。这公主来御花园放纸鸢,只带了随行宫女,而纸鸢却飞到了最高的树杈上,就算让这几个宫女叠罗汉也够不到纸鸢啊!
见妘璃犹豫,陈毓馆叹气说:“本来本公主想叫侍卫去取的,不过正好碰见了你。你说这玉佩是你的,那么本公主就该考考你。如果这个玉佩对你来说当真那么重要,你应该会不惜代价拿回去吧。可若你连树都不敢爬……”
话没说完,妘璃冲到树下卷起袖子抱住树干,准备上爬。
在众人的惊讶下,妘璃爬上最低的树杈。虽然自己在山村长大,却没爬过一次树。胸口的跳动越来越急烈,妘璃不敢往下看,目光一直盯着树上的纸鸢。再往上爬了两根树杈,她已满头大汗。她不敢歇息,稳定神思颤颤巍巍直起身体,伸手扶住头顶的一条枝丫。正要使力,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脚下忽地一轻,妘璃尖叫着从树上跌落。宫女们大惊失色,纷纷捂住眼睛。妘璃只觉得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好似要穿透自己的胸口,忍不住剧烈咳嗽。急促的脚步停在身边,宫女低喃:“摔得好像还不轻。”
妘璃用力眨眨眼睛,马上从地上爬起来。陈毓馆瞧着她满脸泥巴,将玉佩丢在地上,转身离去。
等陈毓馆走远,妘璃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剧痛让她不能站立,软腿坐在地上,双手发抖捡起玉佩护在怀中,抬头望向树梢摇摇欲坠的纸鸢。
回到住处,一个宫女挨近她,冷笑说:“你这是去哪儿了?才进宫几天,胆子就这么大。”
另一个随声应和:“你擅自跑出去,看姑姑等下怎么教训你!”说罢,伸手在妘璃身上推了推。
方才从树上摔下已是浑身酸痛,现在被人这么一推,全身更像要散架了般。妘璃紧皱眉头,咬唇不语。
宫女嗤笑道:“才轻轻碰一下就一副痛的要死模样,不过是花钱进来想登荣华富贵的粗女,哪这么娇嫩,装什么装!”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宫女请安的声音。掌事姑姑依然摆着那张肃脸,目光直直盯着妘璃方向。
宫女触及到掌事姑姑严肃的目光,连先告状:“姑姑,刚才她……”
“我都知道,不必你多嘴!”未让其完话,掌事姑姑已到几人面前。宫女吃了闭门羹,低头退到一旁。掌事姑姑拿出一个蓝瓷药瓶给妘璃:“这是公主殿下差人送来的。”
妘璃有些不可置信:“给我?”
掌事姑姑沉着脸不语,妘璃连忙双手接过药瓶感谢:“奴婢谢过公主,谢过姑姑。”
掌事姑姑淡淡“恩”了声,转身离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疑惑望着妘璃手中的蓝瓷药瓶,小声议论:
“这是跟公主结了什么交情,公主居然送药给她。”
“就是,乱跑还能遇到这等好事。”
妘璃一干不理会。膝盖和腰部实在疼得厉害,于是打开药瓶用指甲挑出一些抹上,再将药瓶好生放置。
第三天,身上的疼痛基本散去,妘璃依然是众人杂聊的对象,议论来议论去,大家都肯定她是妄想借公主成为高等宫女,甚至住入后宫。
妘璃哭笑不得,若她真的有什么想法,也是想请陈国公主助她寻亲而已!
在御花园的每一日,往往要多次退避宫内贵人。正午刚后,又有宫女跑过来通知:“公主殿下来御花园了,快点退避!”
妘璃和一干宫女连忙退到离陈毓馆五丈之外,低头等她过去。
陈毓馆身边陪同的宫女浮香兴高采烈:“公主你瞧,御花园的花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陈毓馆则心不在焉,捂着心口有些不安:“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太舒服。”
闻此,浮香担心问:“公主哪里不舒服?公主?公主!”
陈毓馆突然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脸色煞白,还伴有几声咳嗽。陪同的宫女们不知所措,大喊“来人”。妘璃抬头远远看去,陈毓馆已经坐在地上,周围的宫女都没了主意,考核宫女皆站在五丈开外不敢乱动。
妘璃没有多想,冲上前将陈毓馆扶起:“离开御花园,将公主扶到通风的地方!去请御医!”
有人带头,失魂落魄的宫女当然一一照做。
果然,陈毓馆离开御花园后坐在通风亭子里,果然觉得好多了。脸上的神色未定,陈毓馆疑惑打量起妘璃。于是妘璃跪在地上请罪:“公主恕罪。”
浮香给陈毓馆喂了口温水,陈毓馆轻声说:“无妨,倒是要谢你。”
妘璃摇摇头,忽然问她:“公主很喜欢花吗?”
对于她这个问题,陈毓馆莫名其妙回答:“是啊,我很喜欢。不过以前来御花园看花都不会有什么,今天怎么就不太舒服了。”
这边说着,那厢宫女已经领着余御医到了。陈毓馆对他说:“余御医,刚才我忽然胸闷难受、不能呼吸、一直咳嗽,这是怎么回事?”
余御医给陈毓馆把了把脉,严肃问:“上一次公主殿下染风寒,可依照臣的吩咐将药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