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璃做梦也想不到……想不到他竟然会送她一支钗子,竟然能在看到折枝钗子的时候想起她。
她激动将锦布打开,里面是一支镶着翡翠的花型钗,模样十分精巧秀气。她呆呆望着这只钗,内心的激动与惊喜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虞舜夫仍是尴尬,也很不好意思,见妘璃只是瞧着钗也不笑,担心问:“你……不喜欢?”
妘璃低着头,缓缓从嘴角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带上它会好看?”
只一眼,虞舜夫被这抹微笑彻底迷了魂,目不转睛盯着她,缓缓道:“你在我心中,怎么样都好看。”说完这句,他的脸色刷的绯红,反应过来撇过头去,“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妘璃把钗子收在怀里:“我喜欢。”
她喜欢!
虞舜夫回过头,不可置信说:“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样子的,看到这只钗的时候想到一定适合你,你……你是真的喜欢吗?”
妘璃重重点头,干脆将钗在发髻上别好:“我真的很喜欢!”
这下,虞舜夫才欣然开笑,轻语问:“明天还来吗?”
轻轻的声音撩在她的耳边,妘璃弯唇微笑:“光华殿别无他事了,我就来。我多做些点心,让大伙儿一起吃。”
“好。”他含笑,伸手抚摸她柔软细致的长发,手指顺着发丝缓缓往下,撩起一缕轻轻落下一吻,“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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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璃回到光华殿,浮香从正殿出来,向她使了个眼色。她跟着浮香来到一间空房,合上门,浮香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妘璃,在公主面前我不便问,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乔珠的关系好,你跟锦妃的关系也不错?”
看来浮香还是很在意乔珠忽然来光华殿找她这件事,这件事关乎自己的私事,妘璃还不想告诉旁人,于是说:“锦妃娘娘于我有恩,乔珠姐姐也对我不错。我知道公主殿下跟锦文殿的关系不好,想必之中是有所误会,所以才……”
不听她说完,浮香转过身去:“妘璃,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呆在光华殿了。”
妘璃心口子一提:“浮香,我……”
浮香在房中来回两个踱步,安奈心中不忿目光逡巡着她:“你亲信锦文殿,这是大错特错!如果从此以后你跟锦文殿的每一个人保持距离,光华殿或许还容得下你,可若你不能……最好不要出现在公主殿下面前,她若知道真相必定仇视你如同对待锦文殿般,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你别看公主殿下平日好说话还能套近乎,可她心狠起来,一定让你出乎意料。这宫里的女子皆是如此,锦妃如是,公主如是,我亦如是。”
在妘璃看来,锦妃、公主和浮香虽各有脾气但不至于到“狠”这个程度。听完浮香这些话,她心中惴惴:“浮香也会对付我吗?”
浮香重重点头,想起曾经在锦文殿所受的屈辱,垂在两侧的手掌紧紧握住,咬着牙说:“会,如果你跟了锦文殿,我跟你便是对立。锦文殿欠我那几个巴掌,我一定要找机会十倍百倍地要回来!”
妘璃害怕这样的浮香,也害怕她口中的陈毓馆和锦妃。她自问,该是说她太愚蠢,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是该说她太天真,竟不知光华殿跟锦文殿竟然水火不容到此等程度。而她本只想了解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将自己卷入了这样的困境!当真是世事难料,事事为难。
浮香伸出手来,双目幽深逼视着她:“把乔珠白天给你的东西交出来。你若能交出来,便依然是光华殿的人,你若不交,这之后的事可非我能控制的了了。”
“这……”那是亲生父母唯一留下的东西啊!妘璃摇摇头:“我不能交出来,那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可是浮香讥笑道:“本来就是你的?你是收了锦文殿什么好处,所以那本来就是赏给你属于你的东西!”
妘璃拼命解释:“浮香,这不是赏的,是原本就在我身上的。我……”妘璃咬着唇,自己的身世要不要就此告诉浮香?从外面选入的宫女大多是背景清白的人家,自己在宫里已经走得战战兢兢了,如果再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就多一份危险。但是眼下的情况又不得不逼她说出来!
浮香的怒意已经不能平静,她干脆一口咬定:“我看到是一块玉佩,我与你带了这么长时间,可从未见过你有玉佩!”
妘璃还是说不出口,着急道:“浮香,你不信我,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我。但我以自己的性命保证,我一定不会背叛光华殿!”
浮香推开她,走到门前,手握在门栓上,声音低沉:“我不信你,我拿什么信你?妘璃,公主殿下是我的主子,她在,我才在,她若有半点闪失,我的命就没了!”她打开门,愤然离去。
妘璃的心被整个揪起来,她于浮香同在光华殿,她早就将她视为姐姐一般的人,可是今日决裂却是自己无法挽回的。她真的不明白,光华殿人人都说锦文殿的不好,可为什么锦妃娘娘待她热情友善,她应该相信她们的话,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一会儿,有个宫女急急寻来,神色紧张:“妘璃,公主殿下喊你过去。”
抬手擦擦眼角,妘璃回过神,含着笑:“好。”她振作精神,快步移到正殿。
陈毓馆坐在金丝软榻上,一双深目淡淡盯着她。
妘璃目光平静,快速扫了眼陈毓馆身边的浮香。浮香垂着眸,面无表情。妘璃双膝下跪,等候问话。陈毓馆唇边泛上一丝冷笑,款款轻道:“难怪我觉得你越来越你对劲,原来是跟锦妃勾搭上了。”
事到如今,真的不得不说了!妘璃心下有的决定,抬起头,认真说:“这块玉佩是奴婢的爹娘所留下,锦妃娘娘无意中发现,后来便告诉了我的身世。浮香看到乔珠来过的那日,她正是将玉佩送还于我。”
陈毓馆声音平淡,却满带着冷意:“哦?在我面前却如此坦白了,你的身世还需要她来告诉你?”
此意……再明白不过。
妘璃失了口气,看来陈毓馆压根不相信她。她敛起所有情绪,持起三指,郑重发誓:“奴婢妘璃对天起誓,今日对公主殿下所言,毫无半句虚假,否则天发雷劈,不得好死!”
这等重誓,在看重天道天理的皇家来说是不到不得已才用。一时之间,陈毓馆有些心软,但又想到妘璃的嫌疑,以及锦妃的骄纵,怒气就不由得上来:“可是你近来常常在我光华殿犯错事,本公主不得不怀疑呐!你是奸细也好,是被锦妃利用也罢,不罚一罚你,她就不晓得本公主的厉害!来人,把妘璃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罚去杂役房!看看还有谁敢背叛本公主,看看还有谁妄想从本公主身边抢人!”她拉住浮香的手,鼓励地拍了拍,“浮香,从今日起还是由你一人持掌光华殿上下,不得妘璃再踏入光华殿半步!”
“浮香遵命。”浮香低着头,始终不敢去看妘璃。她心中惶恐又很是难过,明明是为了光华殿,可此刻心里怎的这般难受。
妘璃苍然笑了笑,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妘璃遵命。”她抬起头,最后恳求,“公主殿下,可否将玉佩归还奴婢?”
“还想要它?”陈毓馆叹息一声,手指勾着玉佩上的挂绳,手腕轻轻一动。“啪嗒!”玉石碰碎的一声脆响,她冷笑道:“还给你。”
光滑的青石上,玉佩裂成两半。妘璃强忍眼中酸楚,胸口发闷似快窒息一般。她双手发抖,小心将玉佩收入掌心,向陈毓馆低声告退:“奴婢告辞。”
妘璃受了罚,被人抬着丢到杂役房的一件偏室。林文玉听闻消息火速赶来,在宫里呆的这些时候,他到底也清楚一些暗地里的规矩。他先是找到掌柜杂役房的陈公公,将几个碎银悄悄塞在他手心,谄笑道:“陈公公,那屋子是我的妹子,这几天她行动不便,还望公公多多体谅。”
陈公公瞄了眼手掌里的碎银,嫌弃道:“才这么点儿?”
林文玉马上又从腰间掏出两个碎银几个铜板,苦求道:“只剩这些了。公公,这些都已经是我身上全部的银子,行行好,帮个忙吧!”
陈公公把银子往兜里一塞,不耐烦道:“成,成,你放心吧!”
林文玉找到妘璃的房间,提心吊胆地进去。他害怕看到不忍心看到的样子,他看见……她面色苍白地趴在简陋的榻子上,虽经过一些简单的包扎,可后背和腿部仍还有些血迹。他心疼她身上的伤,他咬牙恨恨:“公主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一点都不分青红皂白,还是不是皇家之女!”
妘璃急忙瞧了瞧窗外,小声说:“文玉哥哥,你别乱说。要是被旁人听得去,恐怕你也要受苦了。”
怕妘璃伤心生气,林文玉也不说那事了,打开食盒安慰说:“在这儿你无人认识,恐怕那些宫女也不会给你送饭。来,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明天我让厨子在粥里加点红枣。”
加红枣……她在光华殿当差时都未有机会吃过红枣粥呢。“这……可以吗?”她小声问。
林文玉拍拍胸脯:“当然可以。我们那的厨子跟我关系最好,你尽管放心吧!”他将带来的粥和馒头递到妘璃面前。
妘璃心里还有一件事:“文玉哥哥,你可否帮我向虞将军带个话?”
林文玉奇怪,妘璃什么时候跟虞舜夫有话要说了。他问:“虞将军?你有什么话能对他说的?”
妘璃笑笑解释:“哦……原本虞将军让我今天过去一趟,你看我现在也走不了路,所以……”不知为什么,妘璃始终不敢告诉林文玉有关虞舜夫的事情,她总有一种直觉,担心林文玉会生气。
没想到,林文玉一口答应:“好,你尽管安心养伤。”
妘璃眉目开笑:“嗯,文玉哥哥待我真好。”
林文玉离开杂役房之后,马上去打听虞舜夫的消息。有人告诉他,虞舜夫跟别的大臣到德心殿商议国事去了。他又赶紧前往德心殿的方向,远远看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走在前面,就快到德心殿大门了。他急得大叫:“虞将军,虞将军!”
可是距离太远,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听见,缓缓进入德心大殿之中。林文玉被守在外面的侍卫不客气一推,狠狠道:“你谁啊!滚滚滚!”
林文玉恳求说:“我有事要找虞将军,麻烦帮我通报一声。”
侍卫道:“虞将军正在里面商议大事,你等会儿再来吧!”
担心再来的时候碰不到虞舜夫,林文玉决定就在门外等。
风起风落,云开云散,转眼已经快站了半日,眼看自己值班时间快到还不见虞舜夫从大殿里出来,林文玉忍不住上去问侍卫:“虞将军什么时候出来啊?”
门前的侍卫已经换了人,他说道:“将军已经从后门走了。”
什么!走了!
林文玉气得苦笑,甩头离开。
妘璃交代的第一件事情没办成,林文玉又气又怨,脚步往侍卫府专有的小厨房转去。他摸了摸钱袋,苦笑一声。林文玉啊林文玉,你好歹曾经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今日却成了满口谎言、爱拍马屁、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他来到厨房,里面的人正在准备明天早上的食材。他找到掌厨的刘公公,笑着对他说:“刘公公,近日的白粥味道太淡了,你放点红枣如何?”
刘公公摸约三十上下,一听林文玉想喝红枣粥,讥笑骂道:“老子还没这个口福呢,你小子倒挺能异想天开啊!”
林文玉将钱袋里所剩下的三个碎银都掏出来塞给刘公公:“刘公公!刘大厨子!明早您就给我煮上一碗吧?就一碗!这些够买红枣了吗?”
刘公公亦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况且在这后厨房里有谁会贿赂他,他瞧着这几个碎银还想狠狠敲上一笔:“太少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