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此时真是既忧又急,也不肯回房,只站在院中吩咐侍从回王府给李诚报信。希音带过来的侍从中倒是有几个机灵的,希音一发话便匆匆发话朝大门外去,刚走了几步就见登庆东与一位中年男子一前一后的进来,身后还跟着许多侍人。
他并没有管许多,先向登庆东说道:“老太爷您可回来了,世子不见了,王妃都快急疯了,叫我们紧着回府给王爷报信呢。”
谁知走在前头的那中年男子笑了笑道:“不用报信了,回去吧,和你们王妃说世子并没有丢,好着呢。“
那侍从这时才注意到立在登老太爷身前的男子,一身暗紫色的袍子,穿着考究,贵气非凡,并不是寻常人,说话虽是和颜悦色却另有威势在其中。
登庆东见侍从还愣着,也出声道:“还不快去。“
侍从见老太爷对此人也是恭恭敬敬,心知此人真是不敢慢待,抱了抱拳便回身往院子里去了。
此时希音也打定了注意,要暗香回房收拾行李回王府,“在这里等着着实是焦心,回了王府消息也灵通一些。”
不妨那侍从却返回来满面喜色:“王妃,老太爷回来了,他说世子没有丢。”
希音仍是半信半疑:“老太爷不是去附近庄户家里去了么?这话怎么说?”
那侍从也后悔方才没有问清楚,此时希音盘问起来,自己一句都答不上来。
正当此时,那一行人便进来了,“老二家的,阿元我抱去了,你可能放心了。”
希音回头一看,真是吓了一跳,忙福身行礼:“臣媳见过父皇。”
身后一众仆人听了希音此言也忙不迭的跪下万岁。
皇帝呵呵向登庆东笑道:“朕不过是来寻个清净而已,不想却闹了这么个乌龙。”
原来登庆东今日早起便出门要去附近的庄户家里看看,不想回来的路上正碰到了皇帝微服出来寻他说话,二人说话间皇帝又想起自己的孙子,便派内侍过来将阿元抱过去瞧瞧。
奶娘知道内侍身份便乖乖抱着阿元出了门,只是门卫却是个痴傻的,什么都一概不知,只晓得有两个白净的年轻人进出。
“那守门的老头子年纪大了,只混日子养老罢了,这些可是不能指望他的。”登庆东笑道。
希音此时抱着阿元亲昵个不停,连眼圈都红了,皇帝见此情景,难得竟生了一点内疚之意:“是朕不好,擅自做主,令你虚惊一场。”
希音忙擦擦眼角,笑道:“父皇说这样的话真是叫媳妇无地自容了,我该常带阿元进宫看您的。”
皇帝却点头道:“咱们李家向来子嗣不丰,阿元是孙子辈头一人,朕喜欢的紧,确实该常抱进宫叫我瞧瞧。”
登庆东插话道:“正日头正毒,何苦站到太阳底下说话,皇上还是赶紧进屋罢。”
希音也忙请皇帝进屋上座,又吩咐丫鬟备茶。
待皇帝坐定后,才开口问道:“父皇怎么竟来了此间,还与祖父巧遇了?”
“早就听见登卿回了帝都,只是一直都不得见,又听尚书郎讲他祖父图清净住到城外庄子上了,朕便想着那一日定要过来与他吃顿酒,下盘棋。今日正好得了空,便说过来瞧瞧。”
“登卿是个会享福的,可惜朕是不得脱身,不然也要背个锄头与你做个伴。”皇帝叹道。
“老臣不过是个糟老头子,又没什么事做,这才寄情山水,皇上日理万机,可不能得闲的。”登庆东与皇帝说话并不拘谨。
“你不用说这话来刺朕,若是朕兴起,说不得就真的两手甩开,只留在这里多住几日,逗逗朕的阿元。”皇帝佯怒道。
说话时,希音已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盘,亲自为皇帝和祖父端茶。
皇帝笑着打趣道:“这样好的媳妇,贤惠孝顺,配我那个莽汉儿子,登卿你可亏了。”
登庆东只是笑笑,希音却故作不平道:“若是阿诚晓得父皇如此说他,定要伤心了。他还说自己能寻回父亲兄弟当真是一生大幸,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泽呢。”许是因为身边有祖父陪着,皇帝又是微服,希音说话也大胆了些。
皇帝听了此言,却生了兴趣问道:“他当真如此说?”
“可不是,阿诚自小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没有兄弟姐妹,伶仃孤苦。母亲又身子不好,去的早,那个时候真真是孑然一身,后来娶了媳妇过门,又认祖归宗,有了父亲兄弟。他整日跟我说,就是做梦也要笑醒的,有这门一大家子,他先前当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希音为皇帝细细讲李诚遭遇,说到后来,还忍不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十分感同身受。
皇帝听了,也是幽幽叹气,不再说话。
“虽与亲人都并没有相处多少时日,阿诚却觉得处处亲近,跟兄弟们也是相处极好的。”希音偷觑皇帝神情,又加了一句。
“亲近就好,毕竟是一家人,还是和和美美的。”皇帝顿了顿才点头道。
登庆东也是一副深有同感的神情,“可不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皇帝又是一阵沉默,这时暗香在门口晃了晃,希音会意,起身笑道:“父皇,午膳已得了,移步偏厅用膳吧。都是祖父亲自种得的蔬菜,只清清淡淡的坐了,请父皇尝鲜。”
皇帝才收了思绪起身扶着南枕朝偏厅去了。
果然桌上尽是些家常菜蔬,西红柿黄瓜油麦菜等几样,另有庄户送来的腊肉咸鱼。
“登卿也坐下吧,陪朕喝几杯。”皇帝出言道。登庆东也不客气坐在侧位。
“这酒可不好。”皇帝拿起酒杯轻抿一口便撇嘴道。
南枕微微一笑便打开一旁小太监捧着的盒子,从中拿出一白玉小壶,摆到桌前。
“你这奴才十分懂朕的心思。”皇帝赞了一句,又向登庆东道:“这是新上贡的剑南春,登卿且尝尝。”
君臣二人多年未见,又因着孝懿皇后,皇帝待登庆东十分亲厚,谈天说地也不是很拘束。希音便随侍一侧为二人斟酒布菜,尽心尽力的很。
等二人酒足饭饱,希音便命人撤了餐桌,酽酽的沏了茶来,请二人吃了好醒酒。
“臣媳已在廊下设了棋盘,若是父皇有雅兴,不如和祖父手弈几句。”希音笑道。
皇帝含笑点头显然十分满意,“不知登卿的技艺可是又精进了些?”
“那老臣就献丑了。”登庆东呵呵捋须笑道。
这样一日下来,有登庆东陪伴,希音服侍又贴心,又有乖孙阿元在一旁讨喜卖乖,临近黄昏时,皇帝还恋恋不舍,不肯走。
阿元总是聪慧的,知晓皇帝喜欢自己,越发在皇帝身上闹腾个不停,还伸手去揪他的头发胡子,希音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皇帝却仍旧笑呵呵乐个不停。
最后临走时,更是把身上的九龙佩摘下来挂到阿元的脖子上。
希音有些心惊,忙谢恩推拒,皇帝却不以为意,摆手道:“朕给了这么大的礼,若是过意不去,就多带他进宫瞧瞧朕,朕就高兴了。”
希音只得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