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雪回府时,刚进了大门,顾氏身边的丫头便请了她过去。
“希音瞧上去气色怎么样?“顾氏也没来的及问儿媳是否劳累,先问希音如何。
薛如雪知晓婆婆爱女心切,并不往心里去,福身答道:“人瘦了些,气色还算好些。有陈嬷嬷每日逼着她喝药,好歹调理的好了些。今日精神很好,还与我说了好多话,饭也吃了不少。“
顾氏总算是放心一些心,“那阿元如何?”
薛如雪笑道:“世子是十分好的,饭量也大,精神也好,比前日还胖了许多呢,在床上爬来爬去的。“
顾氏也露出些笑意,“我的阿元是很省心的。“
“只是碧沉丫头该死,可见她了?“说毕外孙,顾氏又咬牙切齿的问起碧沉。
“儿媳并没有见到她,听说王爷不待见她的厉害,她也不敢出头,每日只躲在屋子里。“
顾氏听了,脸色才缓了一些,“好孩子,这一日下来,你也累了,回房歇息去吧。永裴也回来了,你们就在房里自己用饭吧,也自在些。“
薛如雪答了一声是,又道:“儿媳与妹妹说了祖父住在城外的事,妹妹还说过几日要带着世子去住几日呢。儿媳擅自做主,还请母亲赎罪。“
顾氏想了想,叹道:“不怪你,你做的很对。他们爷孙向来亲厚,见了面,也能互相开解,说不得两人都能好了呢。”
薛如雪告别了顾氏,回来房间却见永裴正和衣躺在床上睡着正香。薛如雪起了促狭心思,就伸手去捏他的鼻子,不想她手刚伸过去,永裴就捉住睁眼笑道:“又要作弄我,可是叫我逮住了。”
薛如雪被抓住也不脸红,大大方方的坐在床边,永裴也坐起来抚着她掌心,两人面对面说起话来。
“你今日倒是回来的早,怎么公务不多么?“薛如雪问道。
“本来圣上今日心情好,早早就放了我,还是跟宁王说了几句才耽搁了半个时辰,不然回来的更早些。”
“真是奇怪,以往在家讲起宁王总是咬牙切齿的,如今竟亲近了些。”薛如雪奇道。
“亲近不亲近的,希音都嫁了他,再不满意也得站在他这边帮他谋划了。只盼着我多出些力气,看着我的面子,好歹善待希音。再者,夫妻一体,他好了,希音也就好了。”永裴叹道。
“我晓得你的心思,只是难道你以为我们女子的幸福都是绑在你们男人身上了么?按你的说法,好像男子越有权势,妻子就越过的好一般。”薛如雪奇道。
“夫荣妻贵,说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永裴理所当然道。
薛如雪冷声道:“我以为你是个不俗的,不想你也是这般想法,倒是我看错人了。”
永裴暗叫不好,忙扶着她肩膀说道:“是我说错了,夫人莫怪。像夫人这般奇女子,自然不需靠着丈夫过活,”
说罢,永裴又扯开话题道:“你今日去瞧了希音,她怎么样?“
“能怎么样?横竖不是很好,人整个瘦了好几圈,脸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就是说起阿元来才有些精神,我去了哄着她说了许多话,又熬了养发药膏子,可能是活动的饿了,好歹午间用饭时多吃了几口。“薛如雪转了愁容道。
“那你在母亲面前怎么说的?“永裴又压着面色问道。
“我又不是傻子,哪里肯与母亲说实话,自然是说希音脸色还好,精神不错的话了。“薛如雪白他一眼。
“那可如何是好,她这心病,我真是没法子。“永裴甩手发愁道。
“我同她讲了祖父去城外休养的事,她还说着过几日就去陪祖父几日呢。他们祖孙亲厚,说不得互相劝慰着,都能好些呢。“薛如雪起身顺了顺他胸膛道。
“但愿吧。“
永裴话说完了,却不知薛如雪想起什么来,噗嗤一笑,“你笑什么?“
“我是想到今日见了希音,那副可怜可爱模样,真真是一位病西施,原先神采飞扬,好像牡丹,如今另有一副芙蓉模样,不愧是好颜色。“
“那是一定的,我的妹妹自然美若天仙。“
李诚辞别永裴回府后,远远的望了一眼听云轩,便步履沉重的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自从与陆三娘冥婚后,他便明白把陆三娘安在嘉园就是为了恶心他,便收拾了东西搬到靠北的小院子。
一回来,便见希音正捏了帕子站在院内,盯着院子里的梧桐树瞧,一袭月白色的褂子,挽着家常小髻,浓重墨发垂了一半在脑后,露出的一节腕子雪白幼细,他都担心怕套不住那翠玉镯子,滑了下来摔了。
“王爷回来了?“希音回首浅浅一笑,虽怯弱不胜,却当真是娇花弱柳。
“这梧桐树倒长得还好。“李诚也定了定神,走到她跟前。
“可不是,树长得好,连带着院子也有了生机。“
“你若是喜欢,我也给……”
“妾身过来是要求王爷一个恩典。“
“什么?“
“祖父先前生了病,现如今正在庄子上将养着,妾身为人晚辈,自然得过去侍奉陪伴几日,阿元离了我也是不行的,便想着带他一同过去。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你若是愿意,那就去吧。什么时候动身?“
“并不是很远,明日就能去。“
“好。“
“那妾身就告退了。”希音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了,李诚的眼睛跟着她绣着桃花枝花纹的袍角一直跑,直到人已走了老远,他犹自出神。
“王妃,咱们要带什么东西么?”因希音决定有些急,下人收拾东西也是手忙脚乱的。
“不用带许多,只带些衣物和几本书便是了。”
“那你准备带谁过去呢?”暗香问道。
“你和清影跟着我,再带几个小丫头,盈袖并小翠留下来帮衬陈妈妈。初一和奶娘自然是要跟着的。”希音点了点道。
暗香领命而去,希音回首却见了架上置着的琴,便道:“放在那里还没有动过呢,想必落了许多灰尘。“
“王妃这话说的真是伤奴婢的心,每日都是我亲自用细布子擦的,哪里能有灰的。“盈袖嘟嘴道。
“王妃许久不曾弹琴了,不如今日试试手,到时候还能为老太爷弹几曲。“暗香见希音今日精神不错,便提议道。
“你倒支使起我来了,好罢,把琴摆到院子里,替我焚了香炉,我去净手换衣。”希音笑着应道。
等希音收拾妥当出来,暗香已把琴支起来,又燃起香炉,希音嗅了嗅先笑道:“这味道熟的很,全却是说不上名字来了。”
“这玉梨香是去年蜀王爷送给您的,您倒忘了?”
希音想想笑道:“是了,虽才过了一年,怎么我竟觉得已过了许久。”
希音挽起袖子坐下,暗香便识趣的屏退了众人,只自己在不远处静悄悄的守着。
希音操演了一番,终觉不对,摇头自语道:“三日不弹,手生荆棘,我这许久不摆弄,手生了许多,难不成真做了鱼眼珠子?”
说罢又平心静气的坐了半日,忽的睁眼笑道:“好了。”
果然再弹演时,已是清泉幽音,霜枝细韵。
希音弹了一阵,已是尽兴,又见时辰不早,便命人收拾了明早好出发,自己便先进门盥洗去了。
盈袖伺候希音洗漱罢了,见小丫头秀秀已靠着椅子头一点一点的打盹,便失笑摇头,自己端着水盆便出去了,出了门见黑漆漆一片,万物俱寂,又想到以前陈嬷嬷讲过的妖魔鬼怪的故事,也是吓得可以,便不敢走远,把水直泼到门外去了,哪知水泼出去后,门口竟有个黑影动了动,吓的盈袖尖叫一声便几步转身跑回去了。
盈袖跑走之后,那黑影才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水渍,深深的看了一眼希音屋子亮着的灯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