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希音正对镜梳妆,清影推门进来报道:“咱们家少夫人来了。”
来人正是永裴新婚妻子,薛如雪。
原来自从太医诊断了那日后,陈氏便暗地里回登府报了个信给顾氏,顾氏心中着急,想到薛如雪与希音自幼一起长大,结交的十分好,如今又做了姑嫂,两个年轻人有什么私心话也好讲,便请薛如雪过来劝导她。
清影说话间,薛如雪已经笑吟吟的进来,她圆圆的面孔,修眉润目,并没有多施脂粉,只扑了一点粉,面色容光焕发,脸颊红润,红晕又从粉层透了出来,一套寻常的墨绿色袍子,只袖口腰间几道细细的绦纹,十分素净。
“嫂嫂怎么突然来了,倒叫我迎不得。”希音迎上去笑道。
“我不请自来,你不满意,要让我吃闭门羹么?”薛如雪笑道。
两人携手坐在榻前,希音见薛如雪来了,十分欢喜,拉着薛如雪不肯撒手。
“这几日也不回去,我还当王妃娘娘日理万机呢,谁知却是坐在这里闲着发呆。”薛如雪笑道。
“我哪有什么可忙得,只是越发懒散了,懒得动弹。只躲在这里发霉呢。”希音斜靠着垫子答她。
“先前在并州的时候,日日不是看书写字弹琴作画,就是刺绣扎花,那一日都不得闲。如今这些是一概不管了,怪道人家都这女子没成家之前是珍珠,成了亲却是鱼眼珠子了。”薛如雪故意刺她。
希音却是笑的打跌,“说起这个来,我便想笑,嫂子你道这话是从哪里传出了的。”
“这话还是你哥哥讲给我听得,出处我却是不知道。”薛如雪奇道。
“我舅妈她有个表亲,原先是九省都检点,如今告老还乡了。他家里有个公子,与我们年纪差不了多少,模样倒是生的不错,只是性格却有些古怪。见天嚷嚷着什么,女子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土就得,他一靠近男子便觉灼臭逼人,一靠近女子便馨香扑鼻。”
“那年我和哥哥去他们家做客,他一见我便凑上来,问我可有字,我并不耐烦理他,他便一直麻缠。陈嬷嬷就劝了他几句,他就自己暗暗嘀咕什么,女子未成亲时,是珍珠,成了亲便成了鱼眼珠子,浑浊不堪了。哥哥那时还小,气不过,便扑上去打了他一通。”希音说的绘声绘色,薛如雪也听得有趣,追问道:“后来呢?”
“那公子被哥哥打的鼻青脸肿的,我也替哥哥捏了把汗,生怕大人问起来,追哥哥的责任。谁知他却是个识眼色的,大人问起时,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的。”希音满面带笑的讲的开心。
薛如雪却是有些怔了,她已许久没见过希音如此笑靥了,她们少年伙伴,希音是天之骄女,向来是神采飞扬的,自她们在帝都重逢之后,她眉宇间便总是拢不去的清愁,说起什么来也是淡淡的,如今想起年少调皮事,好歹才算开心些。
“说起来这位公子也真是奇了,只是他那句话却是没有说错,女子未成亲时,年少不识愁滋味,只管修身养性,成亲后,竟把这一切全抛去了,每日只一心扑在丈夫子女身上,满身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还有往日的清净雅致,时间一长,再好的珍珠淑女也成了俗人鱼眼珠子了。“薛如雪握住希音双手谆谆言道。
“嫂嫂这样一说,竟是这个道理,自从成亲后,我便再没碰过这些,只偶尔读几句诗。“希音深以为然。
“不说其他的,我看你这头乌发,定是许久没有养过了。”薛如雪故意作出一副嫌弃模样。
希音一听,忙探头往铜镜瞧,左右仔细打量,“怎么,颜色不亮了么?确实许久没有养过了。”
见薛如雪一直啧啧做声,希音也有些窘了,“既然今日嫂嫂也在,不如同我一起熬些膏子,等晚间沐浴了,我好涂些养养。”
此言正和薛如雪之意,她起身笑道:“有我看着,你可不能惫懒了。”
希音也卸了镯子,吩咐暗香道:“去把家伙什和药材备好,等我和嫂嫂亲自动手,图个乐子。”
暗香见希音来劲,心下暗喜,手脚麻利的吩咐小丫头们找出家具,自己又亲自去库房挑出些何首乌,当归,川穹,枸杞,茶籽油等物,备在小厨房等希音过来动手。
薛如雪跟着希音到了小厨房,见各式材料家具一应备齐,先笑了,“你把暗香这丫头给了我吧,这般贴心如意,我这个麦香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嫂嫂可是别说梦话了,我这个暗香便是拿过十锭金来,我也是不肯换给的。再说了,我看着麦香这样机灵,也不是差的,你再说几句,她的金豆子就要掉下来了。”希音调侃道,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麦香是薛如雪的贴身丫头,此时也是羞了,“王妃就知道取笑我。”
有了薛如雪作陪,希音确实舒心了不少,薛如雪又故意逗她,常令她开怀大笑,陈氏众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就盼着她以后常过来才是。
转眼就是黄昏,薛如雪也须得回去了,希音依依不舍苦留道:“不如住一晚吧,我一人实在是冷清的很。”
薛如雪怜惜的抚了抚她脸颊道:“过几日再来看你,你可不许胡思乱想,好好吃饭是正经。“
希音点点头,正要说话,薛如雪却又想起什么来,笑道:“可是忘了同你讲,祖父前些时候嫌在府里闷得慌,一个人跑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你若是得闲了,不如带着阿元去陪陪老人家。“
“既然如此,不过过几****便收拾了,带着阿元去住几日。横竖府里并没有许多事,有陈妈妈坐镇,我可是放心的。“希音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