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鞭炮连天也压不住婴孩的哭声,在帝都百姓各家各户都在除旧迎新庆祝新年的时候,宁王府众人却是悲喜交加,小世子不光平安降世,还生在个好时辰,可王妃却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钟太医为希音扎了几针,又吩咐人灌了碗药,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副药下去,宁王妃就算度过一劫。”
顾氏心情大起大落,如今才算放下心来,身子已瘫软在一边,陈氏忙将人扶到椅子上。鸣泉忙命人将封好的红包递上,致谢道:“多亏了钟太医妙手回春。”钟太医就要推辞不收,“郑王妃如此,岂不是折煞我。”
鸣泉又说道:“这大过年的劳累您老出门,又妙手回春,化危为安。我们全家实在是感激不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您还是收下吧。”
钟太医这才示意小药童收下,向李远笑道:“蜀王殿下,如今宁王妃已无大恙。你我二人还是先去向皇上复命为好,正好向皇上报喜。”
李远向内室看了一眼,笑道:“父皇耳报神不少,肯定早就得了喜信了。”转身对鸣泉抱了抱拳:“若是有什么,婶子还请派个人告知我。”
鸣泉点点头:“你放心去便是了。”
皇帝这边的确是早就得了消息,南枕见皇帝高兴,凑趣道:“这小世子生的倒是好时辰,昨日雪下的那样大,小世子一降世,雪便停了,可见是个好福气的。”
皇帝听了也大笑道:“说的对,倒是个有福气的。”
南枕再进一步:“那皇上可要给小世子赐个有福气的好名儿了。”
皇帝“嗯”了一声,南枕闻弦知意,为皇帝铺纸研墨,皇帝沉吟半晌,挥毫泼墨,“元安”二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一会儿,小太监进来报信,钟太医和蜀王复命来了,皇帝挥挥手,“天寒地冻的,又是晚上,派人把钟太医送回去,至于蜀王,私闯宫禁,二十杖,闭门思过去吧。”
李远站在门外,听了小太监的传话,仍是面容平静,不见波澜。良久才俯身叩头,口中谢恩道:“多谢父皇恩典。”
公主府,鄢陵恨恨的咬着牙:“该死的登希音,倒是命硬。”念罢又命令报信之人:“回去告诉你们王爷,明日别忘了去宁王府登门道喜。”来人恭谨的抱拳点头。
鄢陵说罢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还有,叫他别和东宫的那个女人再勾搭了,那个女人心机可不浅,别最后叫她给卖了。”屋外鞭炮声仍是劈啪作响,鄢陵却盯着灯花出了神。
她年少春衫薄,看上了那位潇洒少年郎,本以为贵为公主,嫁娶之事容易的很。哪知一句“已然定亲,不敢高攀”就惊醒了她的梦,偷偷送了信给他,他连信都不回,第二日就听说他已整点行装游历去了,她的一腔柔情被散在了春风里。自此之后,她便将儿女之事抛在脑后,一心要学前朝弘德公主出入朝堂,指点江山,只是终究失意难平,不肯善待登氏。
她与吴王实有姐弟之情,吴王素来对她言听计从,扶他上位,也好叫自己一展宏图,宁王得皇帝宠爱,值得拉拢,若是陆三娘那傻丫头嫁过去,事情便成了一半。
这次登氏命大,只好等大军漠北得胜归来再做打算。
而此时,皇宫中挽香却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良辰好景虚设”,身影妖娆,声音婉转,在这喜庆的时候却是说不尽的凄凉。
等希音醒转的时候,已是初二早上,孩子被抱在她身边,正睁大眼睛,伸拳蹬腿的闹个不停。
守在身边的顾氏一见她醒来,眼眶里就涌出泪来,希音也眼一热,强笑道:“什么时辰了?这一觉,我倒觉得睡的挺长,都饿了。”
顾氏用手帕拭泪,笑道:“可不是挺长的,今儿都初二了。”说着扶她起身靠在垫子上,“我喊她们给你把吃的端过来,早就炖好汤温在火上等着呢。”
见顾氏掀起帘子出去叫人,希音才背转身去擦干眼泪,端详起儿子来,孩子见有人看他,乌黑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希音握住他软小的手,心都软的要化了。
顾氏进来见希音低笑着逗弄孩子,笑道:“给孩子取个小名罢,大年初一子时生的。”
希音抬起头想了许久说道:“就叫阿元吧。”
顾氏还没说话,正摆放汤饭的盈袖却低低咦了一声。希音问她,她却歪着头奇道:“王妃,你给小世子起名叫阿元,皇上赐的大名却是叫元安。您说巧不巧?”
“元安”,希音暗暗咂摸这个名字,嘴里却说道:“的确是巧的很。”
顾氏见希音脸色不如之前好,瞪盈袖一眼,接过阿元,说道:“还是先吃饭吧,饿了许久了,多吃点。”
希音埋首喝汤,顾氏踌躇了会,说道:“希音,咱们这次可得好好谢谢蜀王爷,当晚,你正是情势危急,却遍寻不着太医,若不是蜀王闯宫求见皇上,请来太医,我都不敢往下想。”
希音只轻描淡写的答:“备一份厚厚的礼送到府上便是了。”
顾氏“哦”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听说你无恙,蜀王才去宫里领了罚,被杖责了二十下,又被皇帝责令闭门思过。”
希音听了心中一阵酸楚,脸上却不露出,只说道:“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了,等王爷回来,我叫他登门道谢。”
“你们当日也是处的极好的,怎么竟?”顾氏忍不住道。
“母亲,帝都人多嘴杂,这样的话还是少说吧。不过是哥哥与他交好,遇上了便讲几句客套话罢了。”希音放下汤碗,声音抬高了些。
顾氏也觉出自己的话不妥当,忙闭口不提,只是心里何尝没存着这样想头。
等鸣泉过来了,希音才支开别人细细的问,鸣泉也不遮掩,都与她讲了李远自她到了帝都之后,托鸣泉照拂之事。又叹道:“阿远母妃去的早,没人照管身子就差的很,如今冰天雪地的脱了大毛衣服杖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希音一阵鼻酸,眼泪簌簌的落下来,鸣泉忙用帕子为她拭泪,“哟,可使不得,月子里哪能哭呢,也怪我什么都跟你讲。快,别哭了,你若是有心,等出了月子带阿元去看看他便是。”
希音对比李诚薄情待她,李卫却三番五次暗中出手相助,更是心酸的止不住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