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陆三娘正哼着小曲儿回房,却被人叫住了,回首笑道:“二哥,怎么还不休息?”
陆江哼道:“你今儿借着我的名头把宁王请出来做什么?“
陆三娘眨了眨眼道:“不过是赛了会子马罢了。“
陆江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大嫂自有自己的目的,哪里肯随便助你,不要被她做枪使了。”
陆三娘笑道:“我管大嫂有什么算盘,横竖助我达成心愿便行了。”
陆江冷笑道:“你以为真有这么简单?登家也是你随便招惹的?“
“别拿这个吓唬我,小心我告诉爹爹,你偷偷去玉函阁找小蒋相公。“陆三娘威胁他。
陆江脸一红,咳嗽了几声才板起脸道:“登家是百年世家,那里那么容易倒。倒是我们家别看表面光鲜,要推倒却是容易的很。“
陆三娘皱皱鼻子,并不以为然。
“若是登家真的不行了,那何苦太子,吴王蜀王三个之前卯着劲儿往并州跑。他们虽不在朝堂,可满朝文武中,文官一半皆是登氏门生,武将一半都受过郑王提拔。“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每月初七不食荤腥,不进后宫,宫中不行宴乐喧哗?”陆江卖个关子。
陆三娘不明所以,奇道:“这是为何?“
“孝懿皇后是九月初七的忌日。“
见陆三娘脸色塌下来,陆江拍拍她肩头道:“我们家是皇上一手提上来的,若是皇上不满意了,手一推,大厦顷刻沦为泥沙。“
等陆江走远了,陆三娘才朝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哼,就知道吓唬我,我偏不信这个邪。还想管我,先管好自己吧,那天惹急我了,我就告诉爹爹,你是那种人。“
转眼间就是中元节,黄昏之时,李诚夫妻二人便收拾妥当进宫。
刚进宫,皇帝便派南枕过来唤李诚过去说话,李诚便把希音安顿在鸣泉身边,左叮咛右嘱咐的,鸣泉在一旁听得烦了,“阿诚,不过是一会子罢了,有我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这些人还能吃了你媳妇不。成快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李诚这才讪讪的跟着南枕离开。
希音也被鸣泉说的红了脸,身边的一个女子却突然搭话:“宁王殿下真是疼王妃呢。”希音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日的戎装女子,今日倒不是戎装,却还是一身短衣,薄施粉黛,倒也俏皮可爱。
希音正要说话,就有女声轻斥她:“这丫头,说的什么昏话。”
“登妹妹可别怪她,我这小姑子在家里一向自由惯了。”这个人,希音却是认得的,便是下嫁陆海的鄢陵公主。
“公主说笑了,陆姑娘天真可爱,希音怎么会当真呢。”希音这话一说,在场冷笑的人不少,她们在帝都居的久了,这陆三娘的威名都领教过,可不是个善茬。
鄢陵这才满意的笑笑:“三娘,快过来见见宁王妃,说不得你们以后还得常常见面呢。”
希音听得这话,却是怪异的很,陆三娘倒乖巧的过来见礼:“三娘见过登姐姐,请姐姐多多指教。”
陆三娘这话说的就更怪了,希音和鸣泉对视一眼,明白对方意思,希音抿了抿嘴答道:“不敢受陆姑娘的礼,陆姑娘还是快些起来吧。”脸上的笑容早就僵了。
鸣泉也在一旁帮腔:“这孩子这么多礼做什么?你嫂子小时和希音也是一起玩过的,如今又是亲戚了,可就不用计较了。”
等陆三娘走了,鸣泉才拍拍希音手笑道:“今年中元和你们坐一起说说话,才好呢。你两个表弟一个在漠北,一个在岭南,过年也不见的回来,我和你姑父两人大眼瞪小眼,才算没意思呢。“说着瞪了一眼正大口喝酒的郑王,郑王无辜的眨巴眼睛。希音见他们夫妻如此也是掩口偷笑。
正说话间,太监尖细的声音传过来“皇上驾到”。众人纷纷敛气屏息,躬身行礼。
皇帝和跟在身后的挽妃吴妃以及太子宁王才缓缓进来。
坐定之后,皇帝眼神一扫,看到一袭紫衣的希音正含笑和李诚说着话,眼睛一眯,开口道:“老二家的,几个月了?”
希音垂首回道:“回父皇,快五个月了。”
皇帝露出丝笑意,点点头。鄢陵见皇帝心情不错,凑趣道:“那就好了,等孩子生下来,阿诚府中就热闹了,如今只他们二人太冷清了。”
皇帝倒没有点头赞同,只淡淡的说了句:“你操心的事倒是多。”
鸣泉却在一旁笑起来,鄢陵在皇帝那得了没趣,便质问道:“婶子倒是笑什么?”
“我是笑,鄢陵你可不用操心了。阿诚家呀,热闹的很呢,你倒忘了,他们刚进府,老四偏心他二哥,恨不得把整个内府的奴才都给阿诚派过去,后来希音她爷爷又从登家拨了不少人手过去,如今阿诚府里奴才多的都住不下了,怎么会冷清的。”鸣泉故意歪曲她的意思,话说的又逗趣,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倒是都掌不住笑了。蜀王也笑着端起酒杯:“侄子和各位兄长俱是一般的,婶子倒编排起我来了,当浮一大白。”鸣泉端起酒杯笑着饮了一口,郑王爷却在一旁悄声提醒她这酒后劲大的很。
李诚希音两个当事人各怀心思却是一个都没有张口,仍由暗流涌动。
正说话间,一队女郎进了大堂,皆装扮若嫦娥妃子,原来是挽香为宴会备的歌舞伎出来了。
歌舞间,座下众人俱飘飘然,挽香洋洋自得的向皇帝邀宠:“皇上您看臣妾编排的这歌舞如何?”
皇帝拍拍挽香的手,赞道:“爱妃此事办的妙。”说话间,眼中尽是疼宠。
吴妃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等歌舞一尽,她就迫不及待的探出身子,向皇帝荐道:“皇上,臣妾听说陆家的三娘舞剑是一绝,何不让她为皇上献艺一番。”
皇帝听了,也不多言,只点点头,吴妃忙喜言道:“三娘,还不出来。”
皇帝本是为个逗趣,哪知倒从陆三娘舞剑神态中瞧出些故人模样。待到陆三娘香汗淋漓的舞罢,先拍掌赞了一声:“好。”座下众人见此也叫好声一片。
陆三娘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抱拳道:“给皇上献丑了。”
皇帝见她眉清目秀的,面目生晕,问道:“你这般剑法,倒是颇为眼熟,不知师承何处?”
陆三娘答道:“臣女拜在西风夫人门下学了几年。”
西风夫人乃是皇帝旧识,当年西风夫人也是官家小姐,只是全家遭了奸臣毒害,未婚夫又另娶她人,遭此大变,西风夫人心灰意冷,便跳崖寻了短见,哪知在崖底为西风先生所救,便理所当然的成了西风夫人。可是好日子过了没几天,丈夫就得了急病去世,她便隐居起来一心一意抚养遗腹子。
皇帝也是早年间就与她失去联系,如今乍一下知道故人踪迹,有些激动,问道:“那西风夫人最近可好?隐居何处?”
陆三娘却支支吾吾起来,“臣女出山也有好几年了,如今也没有与夫人联系。”
皇帝“哦”了一声,语气间掩不住失望之情。
鄢陵见此,插话道:“父皇,三娘舞剑舞的这样好,您打算怎么赏赐她呀?”
皇帝脸色才好了些,“你想要什么赏赐?”
陆三娘忙摆手道:“臣女什么都不缺,就不用赏赐了?”皇帝见她眼睛睁的大大的,话说的可爱,也被逗笑了。
吴妃也凑趣说道:“三娘还未婚配,皇上何不赏她个如意郎君?”
“好,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如意郎君?”皇帝倒也爽快。
反倒是平日里爽利的陆三娘红着脸张不开嘴,最后在吴妃的一再催促下,才含羞带臊的看了李诚一眼,才答道:“臣女想要一个像宁王殿下这样的英雄豪杰,弓马娴熟。”
说这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瞟了希音一眼。希音不是笨人,她如此一说,希音就什么都懂了,想必那日陆家请李诚去赛马,请人的不是陆家老二而是陆家老三。想到这李诚因此误了生辰宴会,晚间才回来,希音便往李诚脸上瞧去,李诚脸色倒是如常,不喜不怒,她更是心中愤恨,指甲嵌进肉里也觉不出疼。
陆三娘的话,可真是惊起一滩鸥鹭,众人也都醒过味来,怪不得方才陆三娘要和宁王妃闹那么一场呢,原来是看上人家丈夫了。
皇帝自然也懂陆三娘话中深意,可是他却不肯理会,脸骤然板了下来。
贵太妃见皇帝脸色不对,便拿眼神示意鸣泉,鸣泉会意,开了腔:“宁王爷这样的英雄豪杰可不多见,不过朝堂上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可不少,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你若是爱武装,我和你郑王叔倒是能帮你相看几个。”
贵太妃也接话,“是啊,老人家我也是闲着,正想做这保媒拉纤的红娘呢。”郑王爷一听这话,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贵太妃瞪他一眼,“郑王,你笑什么?”
郑王也不惧,直说道:“母妃,您就算想保媒,也不是红娘了,顶多是个红奶奶。”
话一出口,就把贵太妃给弄得哭笑不得,其他人听了也是掩嘴直乐。皇帝声音中也带着笑意:“王弟这话说的倒是有趣。”
郑王爷却正经起身弯腰鞠躬,一派模样:“多谢皇兄夸奖。”又是逗得众人一阵笑。
陆三娘见这阵势,只得怏怏不乐的回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