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知府最近很烦恼,皇上南巡经过青州,伺候好了就是个加官晋爵的大好机会,一不小心惹怒了皇上,那可就有可能家破人亡了。
烦恼的连新纳的姨太太都不能讨他欢心了,着急上火的饭都吃不好,牙疼的要命,幸好他的师爷是个能人,在半个月之内就收拾好了皇帝住的行宫,又给他出了好多好点子,安置流民,清理街道。总算稍稍安定了他忐忑不安的心。
皇帝的仪仗就在青州州府刘大佐战战兢兢的等待中来到了青州,伺候皇帝安顿在下榻的行宫之后,刘大佐擦擦额角的汗对跟随在他左右的师爷曹茂说道:“你这次干得好,看得出来陛下很满意你的安排。等皇上御驾一走,我就给你加俸。”
“大人谬赞,属下只是行分内之事而已。”曹茂谦卑的弯弯腰。
“但愿这次能平平安安的,别出什么岔子。”刘大佐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的是曹茂在他背后微微冷笑。
两人正侯在偏殿跟前的小房子内等皇上吩咐,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冲进来气都没喘匀,说道:“刘大人,皇上有请。”
看小太监这么着急,刘大佐脸上的肥肉颤了颤,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按到小太监手中,“这位公公,不知皇上现在情绪如何?”
小太监把银票收到袖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上高兴不高兴,咱们这些奴婢怎么敢揣测,不过两位大人觐见的时候,最好实话实说,若是欺瞒一点半点的。”
刘大佐点了几下头:“一定,一定,多谢公公提点。”
刘大佐忐忑的跪在皇帝面前,皇帝指着书桌上的玉狮子镇纸寒着声音问道:“朕问你,这对镇纸从何而来?”
刘大佐颤着身子抬头看到书桌上的那对镇纸,心中一震,吓得瘫倒在地上,嘴里喃喃着:“臣有罪,臣有罪。”原来这个刘大佐贪婪成性,向来只进不出,皇帝南巡,要布置行宫,他舍不得拿自己私库布置,曹茂就给他提了个点子,要城里的达官贵人进献宝物布置行宫,那样他也能中饱私囊,他此吓乃是以为自己的事情败露。
皇帝皱着眉头说道:“朕问的是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曹茂机灵的跪到皇帝面前:“启禀圣上,此物乃是城中何家当铺进献与吾皇万岁。”
“那就把何家的掌柜传来。”
“是。”
年轻的何家掌柜虽然心中惶恐仍然鼓起勇气,“陛下,此物乃是草民进献,与家父并无干系。请皇上降罪。”
“该死的,朕何时说要怪罪你们,朕只是要问这对狮子你们从何而来。”
“草民执掌家事还没有几年,这对狮子是死当,而且账本上也没有这个记载。草民的父亲应该知道。”年轻人细细的回忆。
“那就传何家老掌柜。”皇帝好像下了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情绪激荡的连挽香递过来的茶杯都视而不见。
他想起那个性子决绝的女子,二十年前突然消失在皇宫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那个女子是长得最像她的人,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当年的事,他做的的确是过分,每次面对她都要愧疚的很,可是他确信那件事做的干干净净没有几个人知道,绝对泄露不出去。那她到底是为何离开?
见惯世面的须发斑白的老何掌柜即使跪在皇帝面前也不觉局促,“老朽叩见陛下。”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对玉狮子你是从何而来?”
老何掌柜眯着眼睛端详了端详缓缓说道:“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当铺正准备上板关门,来了一对主仆,那个主子大概二十岁左右,挺着一个大肚子,跟着的仆人是个中年仆妇,一看就是大家小姐落难。”
“那个女子从包袱中拿出这对玉狮子要典当,老朽就问她要死当还是活当,看起来女子颇为爱惜,可能是急于用钱,咬咬牙就说要死当。老朽见此物雕刻的精细异常,底座上还刻着芙蓉花,想来是哪家的传家宝,就一直留着。”
“后来呢?”皇帝难掩激动神情,原来阿玉离开的时候已经怀着朕的孩子,想到随扈的太子和吴王争的头破血流,宫中的蜀王倒是不错,可是一想到他年幼时误闯自己的秘密,就不由的心生厌恶,也许阿玉留给我一个不错的孩子。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主仆二人,直到前年的时候,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人和当年的那个老仆来了店里要赎走这个东西。因为当年是死当,而且老妻平日里也爱写写画画,用这个镇纸用的顺手,就回绝了他们的要求。听他们说话时能听出了禹州的口音,老朽少年时在禹州呆着时间不短,听得真真的。”
“是的,那是朕的儿子。”皇帝激动的从椅上站起,“南枕,快差人去查,他们现在在哪里?”
见南枕匆匆领命而去,随侍在一侧的挽香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皇上,这镇纸有什么玄机吗?惹得您这么激动。”
皇帝拿起玉狮子抚着底座的芙蓉花纹示意给挽香看,“这个东西是当年玉妃的珍爱之物,上面的芙蓉花就是她的名字。”
“芙蓉?原来这位玉妃姐姐叫芙蓉。可是为何臣妾在宫中从来没有听过呢?”
皇帝神色有些怅惘,“二十年前她突然失踪了,谁也找不到她,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既然是玉妃姐姐的珍爱之物,她都舍得典当,玉妃姐姐这些年过得一定颇为坎坷,更别提孤身带着一个孩子,听老何掌柜的话,想来皇上的这位遗珠一定很出色。”说着叹了口气:“可是小皇子那么小身边没有父亲陪伴,真是苦了他了。”眼中依稀有泪光闪动,皇帝以为她心地善良同情心发作使然,只有她心里知道不知是同情那么简单,而是心疼,怜惜。
殿中跪着的老妇,如果希音在场的话一定话叫出声,因为这个玉妃的贴身嬷嬷就是住在她家隔壁的刘婆婆。
刘婆婆向殿上的天下之主叩首,头垂的很低,眼中尽是怨毒的芒刺,“老奴拜见皇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您。”
“刘嬷嬷,没想到吧,纵然你们藏得再深,朕也能找到你们。”皇帝的声音威压下来,“说吧,玉妃和朕的小皇子在哪里?”
“玉妃娘娘早在三年前就含恨归西了。”刘嬷嬷说着老泪纵横。
“什么?玉妃死了?”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娘娘因为生皇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一直孱弱病床。都是当年逃难的时候没有养好身子。”刘嬷嬷面上尽是悠恨。
“那你们当年为何要离开宫里?”'
“若是能活命,我们怎么会逃呢。都是元妃娘娘,哦,不现在是元贵妃了。若不是她,我们主仆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刘嬷嬷语气中尽是嘲讽和怨愤。
“什么?”皇帝狭长的眼睛射出精光,腾地站起问道。
好像皇帝的怒气并没有影响到刘嬷嬷,她自顾自的说道:“当年承陛下的情,娘娘在宫里风光的很,就招来元妃娘娘的嫉恨。娘娘远离家人故园,平日里总是低着头做人,谨小慎微,就这样还是躲不过别人的欺压。”刘嬷嬷回忆起往事,满是皱纹的脸上混着怀念心疼的复杂神情。
“欺压?”皇帝敏感的抓住这个词,扬起眉毛。
“宫里的贵人们都是大家千金,自然看不起娘娘,粗鲁无仪,宫里到处传着娘娘的闲言碎语,娘娘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次了。”
想到那双最像她的眼睛里漾满泪水,皇帝捏紧拳头,这时候刘嬷嬷的话继续传过来:“后来娘娘怀了龙种,她一直瞒着别人,以防不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元妃娘娘知道了,那个时候元丞相在朝中势力很大,娘娘遭了几次暗算,最后才不得不逃出宫里。”
“元香兰,真是好的很。”皇帝咬牙切齿道。
皇帝心中明白,刘嬷嬷和玉妃一样出身江湖,能让她们不得不逃命的事,即使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其中艰险可想而知,而且当时他根基并不如现在稳有很多地方要依仗元丞相,所以有时候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玉妃和皇子的心疼以及因权臣掣肘的窘困极大的伤了他九五之尊的权威,让皇帝感觉从腹中升起一团火缠绕着他的心,像一条火龙一样盘旋在他的胸口,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因为他看到挽香在一侧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可是他不想克制,他现在是皇帝,再也没有人逼他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再也不用受人控制,再也不用遭受别人的白眼和欺压,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
那有怎么样,他心中涌上无力,他永远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他永远不能和自己爱的女子在一起,就像他的父皇生前的诅咒一样。
“南枕,派个人回宫传朕旨意,元贵妃行为不检,狠厉歹毒,降为才人,赐封号为宁,幽居冷泉宫,另外告诉元大成,他做的事别以为朕不知道,最好夹紧尾巴做人。”声音森冷,让南枕不禁打了个寒颤。
挽香好像从皇帝的怒火中解放出来一样,松了一口气,提醒道:“皇上,别动怒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小皇子呀。”眼睛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透着光,好像达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愿望一样。
“对,朕的皇子,刘嬷嬷,朕的皇子现在在哪里?”
“他在青阳镖局做镖师,娘娘把他教的很好。”刘嬷嬷一提起小皇子就掩去之前的愤恨,语气中尽是欣慰骄傲。
“朕要见到他,现在就要。”皇帝激动起来。
“可惜小皇子和夫人去了成都府,贺玉诸葛薛阮定亲。”刘嬷嬷似乎见不得皇帝那么高兴。
“玉诸葛?薛家的孩子?不错。”皇帝很满意自己的儿子能结交江湖上的豪杰,“什么?他成亲了?”
“小皇子不仅成亲了,他娶的还是登氏嫡长女。”刘嬷嬷扬起脸大声宣告着,眼神还有意无意的瞟向皇帝身后的挽香,成功的看到挽香脸上迅速黯然的神情。
“原来当时登氏女背出家门嫁给的就是朕的儿子,看来登氏女注定要进李家呀,哈哈哈。”一扫之前的阴霾气氛,殿中看起来欢乐融融,脸色阴晴不定的挽香也打起精神凑趣逗皇帝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