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蹲下身子，将掉落在地上的书籍一一拾起，恭敬的放在书案，赵嫣然敛去眸中的失望之色。
赵家，当真不值得留恋，赵嫣然对亲人最后的愧疚，也在赵太傅那双恨不能吃了她的眼神中消失殆尽。
“爷爷以为，三皇子真的能荣登大宝吗？”赵嫣然语气平静的问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怎么，你还想说三皇子中了不解之毒吗？”赵太傅冷哼，但在事情没有准确消息之前，他也不能武断，以免六皇子这条线靠不上了。
“恕嫣然说句不该说的话，三皇子与秦王之间，注定只能一人生存，一旦三皇子上位，秦王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而六皇子心怀宽广，设身处地，若爷爷是秦王，在手握秦国三分之二的兵权时，会支持谁继承皇位？”赵嫣然冷静的分析着，一双清亮的眸子不见任何心虚。
赵太傅稍作沉默，这个理由何尝不是他当初会同意将赵嫣然嫁给六皇子的原因？
见赵太傅深思，赵嫣然又道：“若嫣然或是赵家其他庶出小姐嫁与三皇子，最多只是侧妃或是庶妃，日后三皇子真的能到了那个高位，留在后宫的赵家女子，最多只能在四妃之列。可若是六皇子问鼎，爷爷便是国丈，赵家或许还能有一位国舅，至少能兴赵氏三代子孙。”
听着孙女的分析，赵太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个赵家投入心血培养的嫡孙女，能够看的如此长远，或许日后真的能位主中宫，而赵家也会成为秦国最强势的外戚。
只是皇帝的心思，以及秦王那边的意思，暂时都还不明确，赵太傅不想那么快下结论，以免压错宝。
“你先回房去吧，最近一段时日，好好修身养性，少去参加那些宴会。”赵太傅挥挥手，让赵嫣然退下。
朝赵太傅以及自己的父亲福身行礼，赵嫣然规规矩矩的离开书房，步履不见半分慌乱，直叫赵太傅心中对她多了几分信心。
他赵家的嫡孙女要是不适合做皇后，这秦国的贵女，还有人有资格吗？
凤栖落，就算她是紫霞殿的首席弟子，可一旦嫁给皇室，只怕紫霞殿也不会再将她纳入羽翼，乐北侯府又已经成为过去，根本就不足为患。
“你怎么看？”目光落在被赵嫣然带上的房门，赵太傅问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子。
“嫣然会做这么说，应该是得到什么消息。”赵侍郎皱了皱眉头，对女儿心生不满，既然有准确的信息，为何不能与他这个父亲言明？
不过赵嫣然那句赵家至少能兴三代的话，让赵侍郎更赞同支持六皇子，这样她日后也能成为国丈，他的儿子就是国舅，还可以来个亲上加亲，赵家想要不权倾朝野，都对不起这样的机遇。
明白儿子心中所想，赵太傅也深思起来，只是情况不明确之前，赵太傅是不会做任何决定的。
且不说赵家因为皇帝的举动，而态度摇摆不定，朝中也有不少臣子都动摇了心思，让后宫的皇后大感不安，可这个时候却不能做些什么，否则只会惹怒皇帝。
没见着凤栖落住进三皇子府的消息传进宫中，皇帝便去宠幸皇贵妃了吗？
凤家的人，果然就是与她的六皇子有仇。
也不对，还有一个凤无双，是个值得拉拢的人才。
“花嬷嬷，你立刻安排一下，想办法传话给凤无双，就说凤栖落已经是皇上的人。”皇后勾唇冷笑，让凤家姐妹自相残杀去吧，只要凤栖落不能成为三皇子的助力，那么本就没有投诚六皇子的凤无双，是死是活便不是皇后所能关心的了。
花嬷嬷领命离去，只是秦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而她又不能递上皇后的宫牌，只得让人将这个讯息传递给赵嫣然，再让她去转述给凤无双。
在皇后有所行动之际，冷寂了十几日的三皇子府中，终于满府宾客。
只不过这些宾客都是一张紫青色的脸，甚至有不能自行走路，被人抬进三皇子府的，看着便让人心情不善。
已经将一颗紫霞殿殿主亲自炼制的解毒药丸给了三皇子，帮他解毒，凤栖落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为这些大臣解毒的工作中。
可给三皇子服用的药丸是和其珍贵？凤栖落也不过就一颗，为了报仇必须得借助三皇子的力量，凤栖落这才忍痛割爱的。而凤无双的确是用毒高手，凤栖落一口气将所有人都看了诊，却还是不敢轻易下药。
不得不承认凤无双用毒手段比自己更强，一直被视为天之骄女的凤栖落如何能承受的了？
是以，凤栖落日以继夜的忙着，竟是三个昼夜都没有合眼，终于在不知多少次的试验中，写下了解毒药方，让三皇子派人去搜集药草，准备给这些大人解毒，好让三皇子能收拢一批人心。
整个三皇子府，客房都是两人并一间，就连一些厢房，也给那些职位算不得高的京官住，而在凤栖落有意无意的提及下，这些官员也知道是凤无双给他们下的毒，只等毒解了之后，就联名上奏，向皇帝举报凤无双谋害朝臣，给他们这些因乐北侯府而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报仇。
而三皇子府中的药味更是熏天，一天十二个时辰就不曾间断过。
这边三皇子府中，凤栖落自信满满的救人，在秦王府的凤无双却悠哉的很，仍旧是沉浸在研制毒药，以及在拍卖会上卖药、买药的生活，丝毫不受影响，让暗一看了都不禁着急。
“姑娘，赵嫣然求见。”昌隆拍卖行的天字号包间外，暗一低声禀报。
“让她进来。”凤无双慵懒的开口，今日拍卖行内的拍卖物，还没有能引起凤无双兴趣的东西，有些兴趣阑珊的。
凤栖落声落，赵嫣然便推门走进来，后面自有暗一将门关好，冲着凤无双轻轻福了一礼。
“有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凤无双开口询问，看了一眼带着维帽的赵嫣然。
虽然凤无双没有交代，可赵嫣然应当不会贸贸然来找她，推门之间的关系并不适合外人知晓，可此次赵嫣然却公然前来，让凤无双觉得有趣。
“嫣然得皇后娘娘口谕，前来给姑娘传句话。”赵嫣然浅笑，揭开遮面的轻纱，说道：“凤栖落是皇上的人了。”
“呵呵。”凤无双呵笑一声，这个消息只要是帝都的人都知道，皇后还真是没事闲的，“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一个凤栖落而已，皇后竟然想用一个凤无双本就不会放过的人来示好，当真是让凤无双失望。
把玩着手中一枚干果，凤无双不再说话，赵嫣然欠身朝外面看了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见状，凤无双说道：“暗一不是外人。”
就算暗一是外人，凤无双也避不开他，也避不开夜北歌在她身边安置的其他暗卫，只是暗一和暗二，凤无双觉得熟悉，经常唤来使唤罢了。
闻言，赵嫣然眸光一闪，却还是说道：“姑娘交代的事情，已经去办了，五日后的庙会上，必定会见成效。”
“嗯。”凤无双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便很大方的自袖袋里取出一沓银票放在桌面上，推到赵嫣然那边，道：“这五万两银票，你拿去用，相信有些事不用等我吩咐，你也该知道如何做的。不用为我省银子，不够用了，我再给你就是。”
赵嫣然应下，也知道凤无双给的银子，不乏有她的辛苦费。
对于拿银子办事，赵嫣然不觉得有何不对，只要她能将事办好了，而且那些事不是凤无双适合去做的，或者说是她懒得费时间去做。
“听说你爷爷最近有些动摇。”端起赵嫣然敬的茶，凤无双吹了吹，放在唇边啜饮了一口。
“请姑娘放心，爷爷的立场一直不坚定，只要他能看清形势，自是知晓该如何选择。”至于后果，赵嫣然并不关心，历朝历代，从龙之功的重臣，没有几个是好下场的。
尤其是赵太傅，即便没有篡位的胆子，却也是想要成为一人之下，而外戚当权从来都是找死的节奏。
只可惜，赵嫣然看透了，赵太傅父子却还在执迷不悟中。
“这个你收好，留作防身之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尤其要慎重。”凤无双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还是关心一个不熟悉的人。
将一包药粉放在桌面上，凤无双便又闭起眼睛来，无声的送客了。
虽不知纸包里装的是什么，赵嫣然只能猜测是迷药或毒药一类的，能在危急时刻救她一命，便恭敬的谢过凤无双，带着一包药离开了。
待赵嫣然走了一会后，凤无双闭着眼眸问道：“你觉得皇帝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随着凤无双的话落，包间里一道暗门打开，一袭白色长袍，戴着面具的夜北歌从密室里走出来，看不出他此刻心情如何。
修长的腿，几步便走到凤无双左手边的位置坐下，这个朝代以左为尊。
“怕了？”嘲弄的反问一句，夜北歌双腿交叠，面具遮挡的脸，只剩下那双戏谑的眸子。
每次凤无双来昌隆拍卖行的时候，只要夜北歌不是忙的脱不开身，便会在密室里陪伴她，一直以为凤无双不知道的，却忘记凤无双如今可是有了近三十年功力的人，且这份功力比一般练功五十年的人还要精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