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千机门便开始热闹起来了,霸居在卧龙山中,纵然千机门被外界仙门正统视作“旁门左道”,拜入千机门的弟子却不以为然,对于他们而言,能在云州这光怪陆离的修真界中寻得一处山门成为入室弟子,绝对是无上的荣耀。
修真者被誉为寿岁绵长、几近无限,所有人都知道,门内的历代门主无一不是几百、近千岁高龄的强者,通常情况下,一个门内的中庸弟子也许穷极一生都很难遇到门主传位的事件,若不是当年门主彭连海因为与仇家斗法受了重伤,可能千机门一百一十六名弟子,这辈子都看不到新一代门主就任的景象。
于是乎,在得知门主彭连海有意传位给三大弟子之后,早在几个月之前,千机门的上上下下就做好了这象征着千机门翻开新一页篇章的壮观一幕。
是以晨光初现,千机门上上下下开始活跃起来了。
门主择选大比的地点都安排在山中大屋的门前,千机门虽然不像某些规模颇大的仙门正统有着奢华严谨的内部设施,但山中大屋门前的空地却是极大,莫说一百一十六人,就算再来上十倍,也不会显得拥挤。
辰时刚过,一切准备就绪。
千机门的门规中,虽然严谨高阶弟子拉帮结派,但谢燃、窦彪、史逸三大弟子,素来都是门下精英和学徒敬仰的对象,随着门主择选大比的时间不断临近,山上山下的弟子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山中大屋门前,自发的形成了三支队伍。
正东方,是彭连海的住处,往日修行之所,面朝西山,空无一人,这象征着千机门历代门主权威的位置,没有人敢贸然侵犯。
在大屋的南侧,汇聚着稀稀拉拉的三十余人,人群的正前方,赫然是千机门当之无愧的大弟子,一袭火红长袍的谢燃。
而大屋的正对面,也是门人弟子最多的地方,那里密密麻麻的站着六十几个学徒和低阶、中阶傀儡师,这群人的主心骨就是二弟子窦彪了。
相比之下,北面的史逸身后只有寥寥几人,而且都是他所在院落的学徒仆人。
从门内所有弟子的站位以及气势来看,窦彪无疑在门内享有超然的地位,他的影响力,显然还要在大弟子谢燃之下。
春分已过,夏至初近,艳丽的骄阳洒下的光线宛若层层金粉,透过铺天盖地的山中云雾,尽情的装点着古朴庄严的竹屋木楼,令得并不壮丽的山门颇有些仙道缥缈的意境。
此时门主彭连海还没有现身,距离门主择选大比尚有一段时间,而除去某些负责巡视山门的弟子,几乎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到齐了。
百十来人并不多,但今日无疑是千机门的大事,在大比还没有开始之前,很多人都在交头接耳。
因为大门头一天夜里山门大屋中发现的变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谢燃并不准备参加这次比武,反而想要脱离千机门,从此逍遥四方,这件事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眼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谢燃的身上。
可以想象,一个决意离开千机门的人又出现在门主择选大比的会场上,很多门人弟子都摸不着头脑,而在千机门中划分的不明显的派系当中,对于谢燃的去而复返,抱有最大非议的自然是窦彪身边的拥护者。
“咦?那不是谢燃吗?他怎么又回了?昨天晚上门主好像已经把他赶下山了吧?”
“是啊,听说谢燃早就不想继续留在千机门了,既然想走,又那么决绝,为什么还在这里?”
“可能是想通了吧?要知道,今天是门主择选大比,能坐上千机门的头一把交椅,谁会轻易放弃这种好事?”
“嘿,他脸皮可真够厚的,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下一任门主了。”
“就是,可是他回来了又能如何,二师兄这些年的修为突飞猛进,就算让他参加门主择选大比,他也不是二师兄的对手!”
“……”
窦彪身后的拥护者议论纷纷,全然没把谢燃放在心上,这也难怪,窦彪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短短几年的功夫,他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可是把老大谢燃和老三史逸整的极惨,在彭连海心里没有半点好感,最有天赋的三大弟子一下子失宠了两个,窦彪可不是内定的下一任门主继承人吗?
这一点,就连窦彪都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窦彪这个人心眼极多,可谓阴险狡诈,多年来,他在千机门表现极佳,在彭连海面前尊师重道,在门人弟子面前平易近人,收获了许多弟子的忠心,在门内的威望水涨船高,所有人都知道,在千机门,除了门主彭连海,就只有二弟子窦彪才当得起亲传弟子的身份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
听着身后接连不断传来的谈论声,想着多年来的不断努力,终于把最受重用的谢燃和史逸从师父心里一一排挤出去,窦彪心里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现在师父他老人家最看重的就是我了,过了今天,我就能坐上千机门主宝座,得到千机门的绝学传承,从此往后,卧龙山就会多出一号人物,叫窦彪,外人提起的时候,将不再是彭连海,而是我高阶傀儡师——窦彪。
想着美好的未来,窦彪嘴角难以控制的拉起了一道弧线。
不过门主之位尚未到手,他还不能在门人面前表现出恃宠而骄的样子,保持平日里的亲和假面,窦彪佯装不悦的回头瞪了一眼,喝断那些议论的声音道:“闭嘴,没大没小的,那是你们的大师兄,就算他离开了千机门,还是我们的师兄,有你们这样诋毁师兄的吗?”
一干弟子闻言纷纷低下了头,可是他们并不会记恨窦彪,反而因为他的举动,大声赞美。
“二师兄说的是。”
“看看,还是二师兄最重情重义了,反正要我是门主,肯定不会轻易饶过谢燃的。”
“那是,二师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只有他才配做千机门的下一任门主。”
不加掩饰的称赞再一次满足了窦彪的虚荣心,不过这一次,窦彪没有呵斥手下,反而直面谢燃道:“大师兄,你别听他们的,这群家伙平日疏于管教,等今日事了,我代你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窦彪和颜悦色的说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和谢燃兄弟情深。
只不过,谢燃已经知道了窦彪的真实为人,一贯冷冰冰的也没有给好脸色:“是吗?那就有劳二师弟了。”
其实要不是秦烈刻意叮嘱,谢燃恨不得现在就揭穿窦彪的伪善面具了,他现在还压着一股火呢。
“大师兄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大师兄,这次是不是不走了,其实你也别怪师父他老人家,谁不知道,他老人家其实最关心的就是大师兄了。”窦彪知道谢燃一贯油盐不进的性子,所以并不觉得今天谢燃对他摆着一副僵硬的面孔有任何问题。
这小子,还蒙在股里呢。
听到窦彪的劝说,谢燃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心,不过他很好的克制了自己,此时也是演技大爆发,叹道:“唉,我去而复返,师父他老人家还指不定怎样责罚于我,也许,我已经失去了竞选的资格了。”
窦彪心中冷笑,废话,你都把师父气成那个样子了,还想参加大比,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心中想着,窦彪的脸上却逞现着另外一副惋惜与关怀的神情:“大师兄,你先别急,我相信师父他老人家昨天只是在气头上,今天你回来了,他也许表面上会不高兴,但是在心里,他肯定会为大师兄的迷途知返而老怀安慰,待会我和小师弟再劝劝,师父一定会原谅你的。”
听着这番话,不了解内情的门人弟子对窦彪纷纷竖起了大拇指,然而知道他为人的人却是在心里忍不住的泛恶心。
一直没开口的史逸望着窦彪,冷声道:“是吗?二师兄会帮大师兄劝说师父?”
窦彪扫了史逸一眼,笑道:“那当然,大家都是兄弟啊,比亲兄弟还要亲。”
史逸呵呵直笑,表面上看来这样的笑容没什么,但其实,他笑的很僵硬:“二师兄难道就不怕大师兄抢走了门主之位?”
窦彪正色起来:“小师弟,你这话说的就外道了,咱们兄弟,谁当门主不是当,大师兄辈分最高,修为也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他能成为门主,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当然,师弟的天赋也是无人能比,论到《机关傀儡术》,谁又能比小师弟领悟的透彻,说到这,到是我这个二师兄愧对师父了,这些年虽然跟在师父身边虚心求学,但我的天姿确实跟师兄师弟无法媲美,真是惭愧惭愧啊。”
窦彪拼命的发挥着自己的演技,这厮也是够阴险,不知不觉间,给谢燃和史逸拉起了大大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