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杨少龙的话,王超和刘绍群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面前这个已经深知自己师徒五人秘密的家伙。
就在这时,济世堂正厅连通后宅之间的一个布帘轻轻一挑,一个人影从后宅缓步走了出来。
杨少龙和马俊涛向来人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
这位老者长得十分矮小,花白的头发,一小撮山羊胡子,脸上堆满岁月的沟壑,眸子中略带浑浊之色。
这个老者显然是听清楚了杨少龙说的话,不过他既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神色也没有表现出质疑。
他一抱拳道:“见过杨公子和马帮主,老朽便是杜春风。”
杨少龙和马俊涛没想到,这个扬名于天下数十年,又销声匿迹人间十年的“阎王愁”就这样轻易地出来同杨少龙相见了。
虽然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可是杨少龙所说的那段往事却无疑给杜春风带来了偌大的内心震撼,不然他岂会一改多年的沉默主动走出来?
马俊涛有求于人,赶紧回礼道:“久闻神医‘阎王愁’大名,神马帮马俊涛这厢有礼了。”
杨少龙则身在在地打量了杜春风一番,一抱拳开门见山地问道:“想必老先生已经听到在下说的话,俺说过能为你报得血海深仇,不知道神医老前辈信是不信?”
杜春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外人,问道:“杨公子,请恕老朽冒昧,既然杨公子深知老朽的过往,请问……当初害我全家的人,是哪一个?”
杨少龙微笑不语,然后连续击掌三声。
吱呀一声,济世堂的门开了,珠儿推门而入。
珠儿来到杜春风面前躬身一礼,说道:“小女子名叫珠儿,半年前从乌桓帝国皇室逃出,曾经是宫内的一名婢女。”
听到珠儿的自我介绍,杜春风浑浊的眸子中闪烁出一丝光芒。他清楚,杨少龙并非是口出虚掩无的放矢,现在出现的这个小姑娘一定掌握着什么重要秘密。
珠儿继续说道:“珠儿8岁入宫,身受皇家礼仪教育。10岁时便听闻后宫出现了一位‘疯娘娘’。皇上为了给凤娘娘治病遍请名医,而皇后崔娘娘却因此事常常同皇上吵架。”
“哦,对了,皇后崔娘娘是匈奴大帝国同乌桓帝国联姻的大公主,所以皇上一直以来对她恭敬得紧,那崔娘娘秉持着自己特殊的高贵身份,做事经常一意孤行,不理会皇上的感受。”
“10年前有一天,我听一位崔娘娘宫内的姐姐偷偷告诉我说,皇上亲自到崔娘娘的东宫内与她大吵了一架。听闻是因为皇上打听到乌桓国内有一位医术通天的神医,他下令派人请这位神医入宫给疯娘娘治病,却没想到这位神医的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神医家人死伤殆尽,神医也一同消失不见,皇上便一口咬定是皇后娘娘派人所为,阻碍他救治疯娘娘。”
杜春风冷漠地问道:“珠儿姑娘,那崔皇后是怎么解释的?”
珠儿摇头说道:“崔娘娘没有解释,她面对龙颜大怒,只是冷笑不语。”
珠儿又补充道:“后来崔娘娘一不做二不休,竟然用后宫之主的权势把疯娘娘关入冷宫。皇上见事已至此疯娘娘再也无可救治便也不再过问,神医一家被灭之事也不再理会。我半年前之所以从宫中逃出来,也是因为我曾见那位冷宫中的疯娘娘实在可怜,给她送过几次好吃的被崔娘娘知晓。后来崔娘娘要处死我,我在一位好心的宫廷侍卫帮助下逃出禁宫流入到民间。”
杜春风听到这里,一直保持不动声色的脸终于开始变化。
他一直狂笑着,笑得凄惨而悲戚,良久后,他大吼一声“好个崔娘娘!好个乌桓大帝国!”接着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滑落。
杨少龙看到杜春风的两条血泪感到十分震惊。
原来杨少龙以为,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已经大到极致,集国仇家恨于一身的自己心底有一团浓浓的愁云惨雾挥之不去。
可是,毕竟自己的仇恨源自于豁牙老爹等人的言语相传、历史沉淀。可是其悲壮程度较之杜春风亲眼看着妻儿死于火海,无数亲人葬身于仇敌刀下所带来的心灵冲击和仇恨压抑,却远远不及。
杜春风浑浊的眸子和这两行清晰可见的血泪的反差,完全体现出了杜春风此刻的真实心情。埋没了十年的真相终于得以大白天下,压抑了十年的仇恨情绪终于集中爆发。
鉴于此,杨少龙能充分肯定,杜春风未来将用残生投入到报复崔娘娘和乌桓皇室的行动中去。无论是主谋崔娘娘,还是那个自私自利、对自己全家被灭不闻不问的冷漠皇上,杜春风都不会放过。
甚至,他的复仇即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杨少龙走到杜春风近前,从怀中取出他那块专门给别人擦眼泪的邹巴巴的手帕递给杜春风,说道:“想报仇吗?想‘成功’地报仇就跟着俺,如果想送死俺也不拦你。”
这句听着格外无情的话却令杜春风为之一振,他接过杨少龙递来的手帕,斩钉截铁地擦去两行血泪,又同样斩钉截铁地问了两个字:“理由!”
杨少龙思索了片刻,把头探到杜春风的耳边,微不可闻地仅仅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杜春风像见了鬼一样地连续后退了三步,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杨少龙,接着他激动地问道:“此话当真?”
杨少龙确定地点了点头。
杜春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老朽杜春风愿意追随……杨公子左右。只要杨公子能给我杜家一家老小八十二口人报仇雪恨,我杜春风发誓三生三世做牛做马报答杨公子的恩情!”
这一幕不仅马俊涛傻了,珠儿、王超、刘绍群都傻了。
杨少龙究竟对杜春风说了什么,竟然能让这位旷世神医如此大礼参拜,并且发下这么重的誓言?
杨少龙则赶紧跨前两步将杜春风扶起,满脸诚恳地说道:“前辈不必多礼,俺杨少龙说到必然做到,除非大事成功之前俺死掉了,如食言天打雷劈。”
杜春风感动得再度深深一拜……
接下来,在封闭的内室里,马俊涛对杜春风说了自己老父亲的病情,并把一块巴掌大小的蓝血珊瑚拿了出来。
杜春风这才知晓,原来这两天街头巷尾流传的岳阳使团蓝血珊瑚被劫事件居然是杨少龙等人的手笔,不禁更加增强了对杨少龙的信心。
同时杜春风也表示,只要有蓝血珊瑚在,马家老爷子的身体便包在他身上。不单单能把病症治好,功力在半年之内也可以完全恢复,就此马俊涛大喜,对杨少龙和杜春风二人感激之情更甚。
青龙山后山,杨少龙练完了扎马步,擦着“热汗”正在灌水,却无意中发觉自己的“师傅”疾风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杨少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没有什么不整,于是诧异地问道:“俺哪里有什么不对吗?你看什么?”
疾风撇了撇小嘴说道:“你这人真让人琢磨不透,有时候傻乎乎的,说话做事都不着调。有时候又处事精明睿智无比,在济世堂里面就呆了那么一会儿,那杜春风就归附了我们青龙门,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杨少龙哈哈大笑,可是缄口不言。
疾风又说道:“我听马俊涛说,你仅仅跟杜春风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是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杨少龙站起身来说道:“师傅,俺去打沙袋了,再见!”说着转身就要逃。
气急败坏的疾风一把抓向杨少龙的脖子,恼火地说道:“不准走!”
然而谁知道,杨少龙脚下一绊,一个趔趄居然躲过了疾风的那一抓,然后杨少龙像一阵风般向山下的一片紫竹林逃去。
疾风微微一笑,喃喃一声“哪里逃?”然后也化作一阵风向杨少龙飘去。
紫竹林间,不时传来杨少龙摔倒痛呼的声音,以及疾风咯咯的欢快笑声。
此刻,两个俏丽的身影正好来到杨少龙和疾风刚才休息的地点。
江若琳静静地站在前面,望着远处的紫竹林,倾听着青年男女的嬉闹,梳云则乖巧地站在江若琳的身后,茫然不知所措地想着什么。
良久后,有些怅然的江若琳回头对梳云说道:“我们走吧!”然后转身离去。
梳云看着小姐的背影,又看了看紫竹林,微微地摇了摇头,随着江若琳远去。
笑闹够了,杨少龙躺在地上耍赖不再起来。
疾风蹲在杨少龙身旁说道:“好了,我知道有些事可能是军师事先交代好你的,事关机密我就不再问了。”
杨少龙眨着眼睛坐了起来,说道:“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没错,那句话是军师告诉俺那么说的。虽然是机密,不过你要是用强逼俺的话,俺也可以告诉你。”
疾风见杨少龙又在戏耍自己,气恼地站起身来一脚将杨少龙踩在地面上,杨少龙一声惨呼,然后他气急败坏地讲道:“哝,俺可是想把那个秘密告诉你了啊,是你不听,将来有一天你知道了,可不能怪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