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龙可不愿意同这个智慧如妖的女人斗嘴下去,自己是十有八九斗不过她的。
于是杨少龙想了想,为难地说道:“用七音摄魄珠倒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会的曲子太少了,直白地说,就会一首《羊之歌》。难道那种争斗的场合你让我用《羊之歌》去演奏给对手听,那还‘摄’个头的魄啊?岂不直接给对手打了鸡血?我们弄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江若琳噗嗤一声笑了,这个乡巴佬皇子说话有时候就是这么风趣,不过风趣之中却带着十足的大道理。
江若琳收敛了笑意,看着杨少龙说道:“这点我倒可以给你一些帮助。”
“什么帮助?难道你有适合催动七音摄魄珠的曲谱?”
江若琳说道:“曲谱我倒是没有,不过,我这里有我自己做的一首词,你可以自行感受词中的深意,自行发挥普奏一曲。”
“嗯?什么词居然可以拿来谱曲,你不妨念来给我听听。”杨少龙说道。
江若琳美目流盼,望了一眼杨少龙,转身徐徐走向窗子。
此时,已至深夜,江若琳抬起头望着窗外高悬于天际的弯月,感受着清凉的秋风,缓缓念道: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杨少龙在羊村时也算读过不少书,至于诗词方面的涉猎尽管不算精通,却也算丰富。
听到这首词,杨少龙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位样貌似曾相识的少女,在一个孤独的夜里对窗凝视。弯弯月亮挂在梧桐树梢,沙漏流尽,夜深人静。突然间她想起了某些往事,待她回头看去,却发现追忆空空如也,没有人能懂她。后半世,她阅尽了寒枝也不肯栖息,甘愿在沙洲忍受寂寞凄冷。
想到这里,杨少龙居然无由来地感觉到一种凄凉,一种悲哀,鼻子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涌进眼底。他甚至不敢抬头,不敢抬头去望一眼面前的江若琳,他甚至已经把她当做了“她”……
杨少龙躺在床上,闭着眼,却久久无眠。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一遍遍地响起江若琳声声入耳的诵读声,以及江若琳最后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这首词还没有名字,如果有一天,你能想到一个好名字,你就告诉我。”
十月初三,清晨。
三个年龄六到十岁不等的孩童围绕在一名黑大汉身旁,一张张小脸流露着不舍的神情,最小的那个男童咬着一根手指,眼角流出两滴清澈的眼泪。
“爹,你这一去又要多久能回来?”
“爹,我们不想你走。”
黑大汉柔和地揉了揉三个小家伙的脑袋,笑道:“最多一个半月,少则三十天,爹准回家。”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捧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过来,对最大的那个男孩说道:“聪儿,带着你的两个弟弟出去玩,不要再缠着你爹了,为娘要帮你爹把金甲披挂好。”
说着,妇人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在一阵哗啦啦的脆响声中,一件金光闪闪的金甲被妇人高高提了出来。
名叫聪儿的男孩不情愿地再次看了黑大汉一眼,牵着两个弟弟的手到院子中去了。
这个黑大汉正是岳阳国带领纳贡使团远赴傲来帝国的金甲魔神段峰,那个妇人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
作为一国的大将军,这种临行前妻子为其披甲相送的次数不胜枚举。在修行界、在江湖上、在国与国之间金甲魔神段峰可以说是一个恐怖的存在,然而在他的妻子眼里,在他的儿女心中,段峰仅仅是一个体贴的丈夫,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这一幕,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清晨,在岳阳国几百个家庭里上演着。亲情无关于职位的高低,无关于修为的强弱,只关乎于人性。
然而,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准备开始动身的不仅仅是岳阳国的五百余人。在神马帮的一间安静的卧室内,马俊涛给仍旧处在昏迷中的老父亲掖了掖被角,用一束鲜花换下花瓶中的旧花,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鹰眼帮的大厅中,姚极姚盛两兄弟慷慨地向弟兄们讲解着什么,目光坚定而执着。
青龙山上,军师江若琳从站成一排的擒龙、开天、金刚、疾风、梳云五人身前走过,就像一个检阅士兵的将军般威严。
杨少龙则端着一杯茶,歪歪扭扭地坐在不远处的一张藤椅上悠闲地看着这一幕。在他的眼里这五个人好像只不过去拍一场戏,并不是去生死搏命一样,而这一场大戏与他根本无关。
“临行前,我有最后一句忠告。大家只要按照我制定的详细计划行事,我敢保证你们之中没有人会出事。好了,我就不多说了,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江若琳简洁地说道。
杨少龙站起身来,迈着方步走到梳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梳云的穿戴打扮,啧啧赞道:“真想不到,梳云你穿这身黑色紧身衣原来这么让人惊艳。”然后他又贴近梳云的耳朵说道:“你是女孩子,打不过那个什么魔神就逃跑,千万别伤了哪里。”
梳云噗嗤一笑,点头道:“谢谢杨公子关心,梳云是不会受伤的。”
在江若琳怒气冲冲的目光下,杨少龙又走到疾风面前,也上下看了两眼疾风。
“疾风,俺就不用嘱咐你了,反正你要是想逃跑,比谁跑得都快。”
在江若琳和疾风两个人的杀人目光注视下,杨少龙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地又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三个傻大个儿,直接无视掉,转回身背着手走向藤椅接着喝他的茶去了。
接着,现场除了梳云之外的另外五个人同时对乡巴佬杨少龙怒目而视……
十月十一,早晨。
岳阳国与傲来帝国的边境交界处,身披赤金铠甲、如同魔神下凡的段峰看了看前面一座有些破旧的城郭,心中不禁欣喜。
终于踏上傲来帝国的土地了,这样一来自己这个纳贡大使便可以微微松一口气。毕竟这里是傲来帝国的管辖,说句难听话,从现在开始即便前路出现了什么意外,哪怕国宝被劫了,自己这个第一负责人的责任也小了许多。
然而仔细想想又觉得好笑,就自己使团的这等强大阵容,有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段峰命令使官向傲来国守疆的将军通报了自己使团的身份,跨过城门向傲来国境内行去。
岳阳国使团运输队一共押运着十八辆大车,黄金三万两,白银三十万两,总共占据着十辆大车;各类珍奇异宝三十件,占据着七辆大车;顶级奇宝蓝血珊瑚则独自占有一辆大车。
整个队伍五百名骁骑营骑兵平均分为两半各把持在前队和尾队,十名三品修行者的安排是在每两辆大车中间安插一个人,四名四品强者则始终骑着马围在蓝血珊瑚的四角。由此看来,蓝血珊瑚在所有人眼中的价值要远远大于其它所有物品价值的总和,它才是重中之重。
使团穿越过两个小城镇,在人们的议论纷纷声中向傲来国皇宫的方向前行。
午后时分,使团离开了人口密集之地,前方一片山峦叠翠。
段峰曾经执行过多次护送贡品入傲来国的任务,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们要前行二百多里山路才能离开这片荒无人烟的边境缓冲区,到达傲来国内地的繁华大城镇。这一次尽管使团护送的物品有点特殊,可是这并没有令金甲魔神有什么特别的顾虑。
车队滚滚而行,当月上枝头,夜幕深沉之际,使团中的众人皆已经非常疲乏了。
段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处狭窄隘口,回过头对所有人说道:“前面的隘口名为‘一线崖’,尔等随我过了这处险地,前方有一处广阔草甸,我们到那里埋锅造饭扎营休息。”
士兵们一听过了前面的一线崖就可以吃饭休息,个个脸上洋溢起笑容。一队人马打起精神,缓缓向一线崖进发。
一线崖隘口道路长一百八十丈,宽仅仅十二三丈,两侧是如同斧砍刀削般的崖壁,乍一看去这里的地形十分险恶。如果在战争时期,必是兵家必争之地。
当队伍缓缓开进一线崖,第一次来的军卒们不禁仰着头,借着月光瞭望着头顶的怪石,心中暗叹着此处地形的险要。如果自己的整队人马全部进入一线崖,一旦有敌人伏兵四起,那么使团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想到这,大家不禁加快了脚步,赶紧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才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当整队人马刚刚进入一线崖,突然间,天塌地陷的一声震响,队伍的后方有数十块房间般大小的巨石从天而降,全部砸落在隘口的南端,把来时的道路完全堵死。
一时间,隘口内溅起的尘土铺天盖地,使团队伍里人仰马翻、群情沸腾。
见此情景,金甲魔神段峰脸色巨变,他向着全队高喝一声:“不好,有埋伏,往前冲,尽快冲出一线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