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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疑团重重

轩辕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也许叶七的话并不值得他惊讶,倒是向施妙法师和圣女凤妮那张大木筏上望去,不过,那张大木筏上的数女似乎被两岸的风光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轩辕的目光。

“那金叔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呢?”轩辕又反问道。

“他说没有,不过我的感觉一向都不会有太大的失误,但愿这次是个例外。”叶七吸了口气道。

“花老大,你把竹篙交给猎豹,带上你的剑与叶皇两人到前排的木筏上细心注意河道。包括水中的藤蔓都要给我全部斩断!”轩辕扭头向花猛和叶皇几人吩咐道。

花猛应了一声,猎豹迅速撑起竹篙,警惕地注视着河面,花猛和叶皇也依言跃上最前头由凡浪撑篙的木筏上。

每张木筏之上都有六根竹篙,几乎每人手中都有一根,这是为了在水流太急之时,以便众人齐心协力把握方向。

花猛和叶皇两人就是借竹篙一撑之力如灵猿荡秋千一般掠过两木筏之间的三丈空间,其实这木筏与木筏之间也有连接,只是并未放入水中,那是两根不粗的竹篙,这是为防止前后两木筏若是遇到礁石、障碍挤撞在一起时,这两根不粗的竹篙就会最先撞到前面的大木筏上,借竹篙的曲张之力可使两张大木筏之间有一个缓冲之力,此乃轩辕提议设计的。不过,这只能在突发危险之时才能派上用场,当然,任何设备都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叶七有些讶异地望了望轩辕,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也觉察到了什么?”

轩辕没有回答,只是向两岸的密林望了望,道:“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在我们到达共工集之前,应该有一场变故发生。”

“那怎么办?”燕琼担心地问道。

“小琼儿别慌,阿轩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你的夫君岂是平凡之人?”叶七竟对轩辕产生了一各莫名的信任,这是很难言明的。

的确,在最初叶放让轩辕充当族中十二名勇士的头领,而让叶七和化金为辅时,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有些不服气。尽管轩辕的表现极好,那让人心惊的“以拳还拳”的打法和宽容的气度很被族人看好,特别是在使叶皇改邪归正的那种手段上的表现,无不展现着他的智慧和魄力,但他实在太过年轻,而且又是一个外来之人,于情于理,他都很难服众,也难顺理成章地成为十二勇士之首,可是叶放偏偏让轩辕担任十二勇士的首领。

当然,叶放的命令在有邑族中无人敢不从,因为他是族长,之所以为族长,就是因为在武、德各方面都是族中最值得信赖的,也是最具权威的。既是叶放的决定,全族中人都会遵从。但后来叶七见到轩辕在遇事时处变不惊,老成持重,而且果断麻利,更多的新奇构想都是出自轩辕的口中,这让叶七又不能不重新估量这个神秘的年轻人。

此刻的轩辕,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经验绝对老到的猎手,那种冷静,那种充满自信的目光,似乎可以洞穿一切未知的事物,那种超然的气势十分自然地流露于外,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敬重之意,包括叶七在内,也对轩辕生出了敬意。

十二勇士中的年轻人倒是都能够与轩辕相处得很好,也许由于猎豹的原因吧……

“我们就来跟这些不敢见人的孤魂野鬼干一场吧,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七叔,你立刻按照我的吩咐去安排一下。”说完轩辕伸手在河中捧起一捧清水喝了一口,再立起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充满豪气地道。

“说吧,我应该如何做?”叶七也被轩辕的从容自信激得战意大起,忍不住问道。

轩辕露出了一个极为潇洒的笑容……

乱石成行,秋风肃杀,林稀径小,枯黄的杂草四处乱生,偶有虫鸣兽走,却未减丝毫凄凉的意境。

凄凉并不是最主要的格调,其实木青也很有欣赏能力的,这里的风景虽然荒凉了一些,但也别具一番意味,唯一让他感觉不舒服的,并不是这里的景物,而是气一股浓重的杀气!

杀气,如秋风一般,漫过这里的所有空间,至少在木青所处之地的方圆数丈之中,已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异乎寻常的气息。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杀气,只是一种潜在的压力。无形无影,但却又确实存在的压力。

这里是虎堡的后山,太华集的背面。

木青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行踪最终还是暴露了,虽然他已经做得很小心很小心,但他仍然落入了对手气机所笼罩的范围之内,抑或可以说,是对方以气机锁定了木青的方位。

木青驻足,他知道,该面对的,终究会面对,不必作出任何回避。

很快,木青便听到了一阵极为细碎的声音,犹如一片秋叶落于地上,溅起了些微的尘土——这声音响在他的身后。

木青并没有回头,他不觉得有回头的必要。

“你终于还是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这个声音有些傲慢,也有些得意。当然,在这个声音之中,有一种如秋风般的肃杀清冷。

木青微感意外,但仍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哦,原来你在这里等了很久,难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当然,虎王早就已经算准了这一切。”答话的声音仍然显得冷意森森,但木青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这声音对于他来说,并不感到很陌生,在华虎的身边除了黑白二虎之外,还有五虎将,十豹骑,而这声音的主人正是五虎将之首南山虎华通。

木青并不止一次与华通打过交道,而以他一个优秀猎人的身份来说,要想分辨出一个人的声音并不是一件难事。

木青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之中闪烁着一种悠然的冷厉之色,他没有听错,在他的身后,是两个人!

不错,在木青的退路上立着两人,正是五虎将中的南山虎华通和啸北虎如意。

木青笑了,笑得很自在,很随意,也很轻松。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总觉得这是他应该留下的表情。只是,木青的这种表情使华通和如意很难接受,也无法理解。

“哦,很好笑吗?”南山虎华通想为自己的疑惑找出答案,是以,他发问了。

“有那么一点吧。”木青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答道,目光却在华通和如意脸上扫了一遍。

华通和如意稍感愕然,但立刻又发出了一声不太自然的冷哼。

“是华虎让你们来对付我的?”木青问道,神情仍然显得十分平静。

“看来你并不是笨人!”华通有些嘲弄地笑道。

“我也这么认为,那就是说,我们的行踪和消息真的是华虎透露给虎叶的了?”木青突然间大感愤怒,心底也涌起了一股浓烈的杀机,而这一切他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感受最深的当然是华通和如意二人。

的确,木青在刹那之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有些异常,犹如在一个冰冷的囚室中,突然间燃起了一堆烈火,那种似乎蕴有强大生命力的气机几乎一下子穿透了他们联手所布起的气网——木青像是一柄剑,那股无形的气势,如一柄膨胀扩张的利剑,欲刺穿一切。

这一刻,华通不再怀疑华虎对木青的评价,绝对不再怀疑!在这之前,他总觉得华虎所说言过其实:木青虽然厉害,但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个普通高手而已。但华虎却说木青是除蛟梦之外第三难缠的高手,其武功之高在有侨族中甚至也可排在第三位,而在蛟梦的身边可能还有一位不知名的高手,这是一个连华虎也捕捉不到痕迹的人物。华虎所凭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对潜在高手产生的特殊感觉。

华虎当然不会无故去评价一个人,他之所以评价木青,是让其属下能够更有准备地对付有侨族这个可怕的年轻人——比蛟龙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年轻人——木青!

华通对这本有些不信,但此刻见木青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不由对华虎生出了几分敬服。的确,华通看走眼了,木青的精华内蕴,实已达到了不轻易外露实力的境界。

如意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讶异和震惊,但他绝对不是善男信女。

“你说得没错,这一切全都在我们虎王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蛟梦比虎王想象中还要聪明一些,居然能如此快便想到问题出在我们身上。而你比我们想象的早到了一步,看来,我们连你也要重新估计了。”啸北虎如意冷漠地道。

“卑鄙,我们都看错了华虎,也看错了山虎盟!不过如此也好,既然事实已成这样,我也就不必再跟你们这一群没有信义的败类纠缠下去了!”木青目光乍亮,犹如两柄有形有质的利刃,语气也转变得更为冷酷,微耸的肩膀缓缓外张,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以自己为中心向华通和如意两人逼去。他并不想作太多的解释,更不想纠缠太久。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此地是虎堡的后山!

华通和如意两人竟不自觉地向两旁微分,似乎被木青的气势所逼。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们之所以向两旁分开,只是对木青构成一个更具威胁的犄角。

木青的眉头微皱,但目光之中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是因为华通和如意之间的配合,也可以说是两人站立的这个犄角让木青刮目相看。不可否认,木青在对方形成犄角之时压力大增,但是他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如果山虎盟的五虎将都不能对他构成威胁的话,这个山虎盟存在的意义就应该值得怀疑了。

山虎盟这几年也经历了无数风浪,但却逐渐成长起来,这不是侥幸。所以,打一开始,木青就不会小看山虎盟中的任何人,不过,他对自己更有信心。无论面对谁,他的信心从来都没有动摇过。虽然有过唯一的一次遗憾,但那并不是他的错,任谁面对那条巨大无比的魔蛇时,都不可能不心生退避之意……想到轩辕,木青心中微微多了一些惆怅,惆怅之中,他踏前了两步。

快,快如疾风,步步如奔雷赶月,又如巨杵撞钟,竟生出了砰砰一连串沉重无比的闷响,这使得木青的气势疯涨,杀气如潮水一般推上了难以控制的峰端。

这似乎很出华通和如意的意料之外,他们没想到当两人形成犄角后,在如此强烈的气势之下,木青仍敢抢步而攻,这岂不是迎强而上、逆流而进吗?

不过,他们实在不必想太多,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出刀。

刀是圆月弯刀,长三尺三分,这是山虎盟的标志兵刃。大凡了解山虎盟的人,都应该知道这种兵刃的存在。

刀光如雪,洒下漫天的凄迷,向木青迎头击去,但是突变就在此时发生了。

木青居然倒退,比进时的速度更快,更不可揣测。

一进一退,木青的气势不仅未减,反而更盛,但他并不是选择华通和如意两人而攻,他岂有不知新生之师,不可轻迎其锋的道理?何况这又是华通和如意蓄势已久的一刀,如果硬悍其锋,其结果绝对是吃亏上当。

木青退,华通和如意竟然为之色变,他们的刀仍是刀,气势仍然如潮涌涛翻,可是木青这一退竟像是在海堤之上挖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形成一股无可抗拒的牵扯之力,将他们蓄足的气势和力量引向了一个无底的洞穴。

这还不是华通和如意色变的原因,色变是因木青在倒退的同时改变方向,向身后的乱石堆中扑去,而他的剑,就在此时划出。

木青并不是攻向华通和如意,而是攻向身后的乱石堆,那个不起眼且杂草丛生的乱石堆。

木青的剑犹如青鸿掠空,整个人更如飞龙过隙,在骄阳之下,拖过一道淡影,带着裂地开山的气势向乱石堆攻去。

木青的速度的确够快,而且一切都似乎早已预算精确,华通和如意全都成了他计算之中的一颗棋子。

轰……碎石狂迸而起,没头没脑向凌空的木青撞去,带着断草、杂物和庞大的气劲直逼木青。

木青一声低啸,身子如陨石一般,突然坠落,剑势不竭,只是在落地的一刹那,身子以俯冲之势贴地攻向乱石堆。

不,应该说是攻向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他正是华虎座下五虎将中的疤面虎兴风,一个与虎为伴整整十载的可怕人物。

木青也不得不暗惊华虎的计算之准,竟似乎猜到蛟梦一定会派他前来。单凭这一点,就使他不得不重新估计华虎的智慧。当然,他绝对不会让华虎有好日子过,任何敌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是木青的原则。

三虎对于木青的估计,似乎仍然只能以低估去解说,因为木青的剑总是让他们的估计失误,这是一件足以让人头大的事情。

兴风为木青的应变速度而惊,的确,他应该感到吃惊,因为木青的剑在他完全直起身子之时,已经疯狂地进入了他的四尺范围之中,而且是自下而上,意欲挑开他的胸腹,此时剑气已激飞沙石杂草,冷森而锋锐,兴风想不吃惊都不可能了。

锵锵……两声清脆的兵刃交击声,木青已经立起了身子,利剑与兴风进行了两记硬击,而在这时华通和如意的刀气已经重斩于地,但却徒劳无功。

轰然爆响之中,地上的沙石飞扬而起,使得这一片空间变得混乱不堪。

木青的杀意狂炽,绝不给兴风任何喘息的机会,剑动如灵蛇飞舞,飘闪之间又似无孔不入。

当当……兴风一出手就被连续逼退八步,简直没有半点还手的机会,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木青竟如此精明,也如此棘手,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藏身的方位很好,很隐蔽,可是木青竟然最先出其不意地向他攻击……

华通和如意心下骇然,但兴风掀起的那一大堆石头和杂草掠过木青的头顶,已向他们罩了过来,这本是为对付木青的,可是此刻却成了同伴的阻碍。

在木青攻出第三十一剑的时候,华通和如意终于赶了上来,但兴风的肩腹已多出了三道剑痕。

当木青挥出第三十二剑时,脚下已经错步,自华通、如意与兴风的夹击之中逸出,再自右侧反切华通和如意。剑如流云,锐啸尖厉而凄长,强大的剑气几乎使兴风窒息,而木青也似乎融化于这一幕剑影之中。

龙槽,共工集上游十里处一条水流湍急的窄河道,这里的水流中有一处近丈余高的斜坡,水从上而下注入一个水潭中,而在水潭之下,就是极宽的河道,再行十八里即可抵达黄河之中。

龙槽鱼虾极丰,水流湍急,常有人捕鱼其中。

共工氏部族之人本就擅于捕捞,是以,在龙槽之畔,捕鱼者甚众。

今日也有五个捕捞者,全以竹笠盖着头顶,撒网之间,收获不小。

其实,渔夫之意不在鱼,的确,当一根竹篙自龙槽上游突然淌下之时,五位渔夫的神情全都变了,且面面相觑,目光全都向龙槽的上游望去,只见一点黑影渐渐淌近。

是一张竹筏,空的竹筏。

噗……竹筏在加速流入龙槽之时,突然定住,竟横在那水流最急的一段河道中间,只要再滑进三尺,就会顺水坠入低于上游水面一丈左右的龙槽之中。

竹筏之上空无一人,却有几双凌乱而陈旧的草鞋与几张兽皮及吃剩的肉骨头,还有一条黑纱头巾。

几名渔夫禁不住大感愕然,在相视而望的眼神之中,都看出了彼此的惊愕和茫然。

河道两岸竟连着三根巨藤,在激流之中半隐于水中,半露于水面,并不是太显眼。竹筏之所以停留在河道之间,就是因为这三根巨藤的原因。

“看,那是什么?”这时,一名渔夫再一次伸手指了指自上游漂来的黑点低呼道。

五名渔夫目光一齐向上游望去,同时低呼道:“空竹筏!”

的确,自上游飘来的仍是一张空竹筏,没有半个人影,有的只是极为凌乱的物品和几件被撕破的衣服。仔细一看,还可看清大竹筏之上有一大片血迹,显然是不久前溅上去的。

轰……这一张大竹筏与前一张停在河心的竹筏撞了一下,去势稍缓,但很快又被巨藤定住。

“怎么会这样?他们呢?胡三,快去通知尊者,事情可能有变!”一名渔夫向那名此时正欲翻动巨藤的大汉吩咐道。

“难道是蚩尤他们也派来了高手先下了手?”一名渔夫收起渔网忧虑地道。

“不可能!我们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蚩尤不可能赶在我们的前面行动的。”一名渔夫肯定地道。

“那这又怎么解释?”那收网的渔夫惑然不解地问道。

众渔人全都皱起了眉头。

“我们要小心一些,再看看吧,或许是对方使出的诡计也说不定。”其中一名渔夫提议道。

“看,又一张筏子!”

“上面似乎还有一个人!”

几人说话之间,那张筏子已经迅速地漂了过来。

砰……然一声巨响,那张竹筏已经撞在前两张竹筏之尾,然后定了下来。

竹筏之上有一摊刺目的血迹,更有一具俯卧于筏上的躯体,在筏身巨震的当儿,这躯体翻了两番,坠入河水之中,却似乎没有挣扎一下,但在坠入河水的一刹那,水面立时浮出一片血污,那躯体很快被流水冲了下去,巨藤对它并没有什么阻碍。

哗……躯体坠入龙槽之中,犹如一堆朽木,沉浮了几下后,便向水底沉去。

哗……而在这时,一张巨网撒了开来,准确无比地罩住了那具躯体。

渔夫们再也坐不住了,都看出了彼此的惊骇,不过他们却知道这躯体早就已经失去了生机,那么这人是谁呢?又是谁干的?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三张竹筏之上?

“是个死人!”收网的渔夫望了望那具脸面模糊的尸体,极为失望地道,因为他们根本就无法自这具尸体的容颜上辨出其身份。

“好重的拳劲!”一名赶来的渔夫有些咋舌地望了这整张脸几乎全都塌陷了的尸体一眼,沉重地道。

“什么人有如此可怕的拳劲?难道真的是有人赶在我们前面动手了?”一名渔夫皱眉自言自语道。

“嘘……嘘……”一名渔夫嘬嘴一声尖啸之后,龙槽周围的树林之中很快便蹿出了二十多人,其中一人以长达三尺的野鸡羽斜插于顶,那是一顶奇怪的帽子。

其实,那人本身看上去就有些古怪,赤裸的前胸青毛极浓,脖子之上更挂着一串细小的花贝项链,步履如飞,迅速向龙槽赶来。

“尊者,事情可能有变!”一名渔夫迅速迎向那怪人,恭敬地道。

“水中还有个东西淌来!”一名立在河边的渔夫突然再次呼道。

“捞起来!”那被称为尊者的怪人吩咐道,他也已经看到了河中的情景,自然感觉到了事情可能有变。那几张竹筏之上如此凌乱不堪,而且又染满血迹,且有几根巨竹被大力踩裂,可以想象不久前,必定有人在竹筏上面激斗了一场。

“是人!”那渔夫撒网之时,就已看清了那个在水中沉浮不定的黑影竟又是一具尸体。

“是死是活?”尊者也赶到了河边,望着那具渔网中一动不动的死尸,眉头皱得极紧。

那自林间赶出的二十多人全围了过来,都似乎极为不解地向河水的上游望去,似是想知道上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所等的猎物迟迟没有出现?却等来了几张破竹筏和两具尸体?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上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谁也没有底。

“看样子,他似乎并没有死!”那渔夫将那具湿漉漉的躯体自网中拉出,探了探其心脉道。

“快,救醒他,然后再问问上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费四,你领着林中的兄弟沿着河道向上搜寻,看看能否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尊者沉声吩咐道。

“是!”一名左脸长出无数紫斑的汉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向林中行去。

“小心一些!”尊者又补充道。

风起云涌。

云不是云,是杂草,是败叶,是细碎的砂石。因为有风,所以这一切都混乱地狂舞起来,其乱犹如云絮。

狂舞的杂草、败叶、碎石中,也有剑的青影。

风起,就因为剑舞,而剑,是木青的剑。木青本就是云的一部分,整个身形犹如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当他施展出第九十九剑时,终于被对方挡住了,其身形和颜面立时显得清晰起来。

木青在第九十九剑时被挡,是华通和如意竭尽全身所能才达到的效果。

不管怎样,他们最终还是挡住了木青那犹如暴风骤雨般的剑势,便如同堵住了一个缺堤的海岸,那犹如长江大河般狂泄的剑意、杀机,全都被抑制,因此,木青的身子再现。

木青的身子再现,但他的动作并未停滞,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有半刻歇止。这让华通、如意、兴风都惊骇不已,他们从来都未曾见过如此顽强而凶悍的对手,他们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竟身负如此可怕的剑术。的确,华虎没有高估木青,甚至还低估了他。

兴风在木青的狂攻突止之时,挥刀攻上,他不再有丝毫的大意,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手中的刀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犹如惊鸿展翅,煞是壮观。

好看的刀式,也有着同样让人赏心悦目的杀伤力。其实,那只是一种残忍的血腥之味,只有残忍者才会赏心悦目。

木青长啸一声,他不攻,而是退。

退!也如绕树穿花,剑光如飞雪晨雾,迷茫而空灵。他知道,以一己之力若要干掉这三个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这一点木青很清楚。当他连攻出九十九剑却仍未让华通和如意防守失利,反被两人挡住了其狂攻之势时,他便知道这个结果,所以木青绝不会再有半点犹豫,他选择了退!

木青是个猎人,绝对会审时度势。正因为如此,他所选择退走的路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兴风、华通和如意根本就无法阻止木青退走,无论是武功还是速度,他们仍与木青相差一段距离,即使在气势上,若非他们联手,早就已被木青压倒。是以,此刻木青选择退后,他们只能在背后追。

木青并没有为能从容地自兴风、华通和如意三人的攻击中退走而感到得意,他本也想得意,本也想高兴,可是他所有积极的情绪全都被一股来自心底的压力挤得灰飞烟灭。

那股压力来自他的心底,如同一只无形的魔爪正在做着揪心的动作。

其实,压力也并非完全来自心底,而是出于外在的一种气势,如一张巨大的网,紧拢着每一寸肌肤,那种压抑的气势便如暴风骤雨来临前阴云避日遮天时所产生的效果。

木青在奔出第十八步时突然顿住身形,就是因为这一股气势,这一种压力,侵入他心底深处的压力。

剑尖斜指地面,与身子成三十度的锐角,木青的目光变得更为深邃,更为悠远。

兴风、华通和如意自木青的背后赶到,双方相距一丈呈扇形而立,如同守着一只猎物。

“果然是个人物,竟能将剑术修至如此境界,确属不易。”

木青毫无表情地对视着那两个自树后走出的人,并不言语。其实他也并不需要任何言语,他周身散发出来犹如烈火一般强盛的斗志已经表明了一切。

说话的人竟是黑白二虎中的黑虎,这有些出乎木青的意料之外,也感到有些荣幸。华虎的确很看重他,不仅派出了五虎将中的三人,更连黑白二虎也都派来对付他了,这的确令木青感到荣幸和骄傲。

“想不到连黑白二虎也赶来了,可真是有趣,看来华虎用心良苦了!”木青微微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道。

“如果能够留下你,这一切也就不算什么了。”黑虎轻松地笑了笑道。

“我不明白,我们有侨族与山虎盟并无过节,甚至还有交情,可是你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这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就算虎叶能够庇护你们,你们也将面对着我有侨族数百勇士的报复,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出现什么后果?”木青冷然反问道。

“哼,如果我们怕,也就不会这么做了。虎叶算什么,我山虎盟还需要他的庇护?呸,真是好笑至极!他也只不过是我们的一颗棋子而已!”黑虎有些得意地道,唯白虎沉默如死,目光之中尽是凶悍的厉芒。

木青不由微微一愣,有些讶异地望了望黑白二虎,剑尖微收,却也无法弄清华虎和虎叶之间的关系,淡淡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与虎叶联手对付我们?华虎故意留着我们的族长喝酒,却又将我们的行踪通知给虎叶,以让虎叶轻易抓走我族中的兄弟,这不是摆明与他合作吗?”

“哼,老子本以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原来也不过如此。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我们能够坐在一边观看狗咬狗,又何乐而不为呢?”黑虎得意地笑道。

木青大怒,杀气狂炽,手中的剑尖竟然颤动起来,他相信黑虎的话,但却无法明了黑虎的动机和目的。而在此时,他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不由得稍稍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自哪里而来?”

黑虎终于来了兴趣,显然是因为木青的这个问题。

木青心中在盘算着,在思考着,没有人知道华虎的真正身份,也没有人知道华虎来自哪里,他就像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但在太华集上又迅速崛起,这对于某些人来说,的确是一个应该思考的问题。

在这个地广人稀的世界中,人们的思想范围也受到地域的限制,每一个远来的人物都像是一个谜,每一个崛起的部族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华虎的崛起本不应值得注意,因为有侨族和少典族诸部也都是自遥远的地方迁徙而来,但是华虎的山虎盟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便不能不让人去深究其来源背景了。是以,木青才有此一问,但他心中明白,若要知道答案那并不可能。其实在目前来说,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如何自五位高手的手下逃出去,这是首要的任务。

“这一点你并没有必要知道,你只要说一声是战是降就可以了。”黑虎有些盛气凌人地冷笑道。

“就凭你们这群以多为胜的无赖也想让我投降?哼,我木青乃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是你们这群小人所能主宰的?来吧,露点真本领给我看看。”木青挺直腰杆,眉宇之间散发出一股不灭的豪气,傲然道。

黑白二虎的眉头也微微皱了皱,他们感觉出了木青激昂的斗志和奔涌的杀机,那疯涨的气势让他们有些讶异,他们似乎没有料到木青竟然遇强愈强。

的确,木青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冲出包围之后,就已经完全地静下心准备一战。此刻的他已经排除万念,心静如止水,唯剩满腔斗志和杀意,而这些,正是将他的气势激上巅峰的动力。

华通诸人也微感讶异,此刻的木青,杀意和斗志比之刚才更甚,让人更难以捉摸和揣测,在短短的一刻之间,木青似乎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人敢小觑木青,而他也的确是一个让人不能忽视的人物,包括黑白二虎。

空气似乎在这片刻之间凝结,风不再流通,存在的只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杀气,木青的剑抬了起来,平肩,内收,剑尖微挑,却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规则的起手式。但就是这个简简单单的起手式,浓缩了这一片天地的生机,酿造了无穷无尽的杀机。

龙槽,哗哗的流水声几乎掩盖了人声,但是那被唤作尊者的人却蓦然抬头,他似乎隐约间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不过,那声音有些遥远,当他再次仔细听时,却又什么也没有,唯有流水的哗哗之声。

“哇哇……”那具自水中捞起的躯体竟自口中喷出几口污水,又开始有了些微的呼吸之声。

五个渔夫将这个几近赤裸而健硕的躯体倒置,头低脚高,几人用力在那鼓起的小腹上压挤着,以图将这人腹中的污水尽数压逼而出。

那躯体的嘴角仍在不断地流出污水,不过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众人心中猜测此人可能是被他人逼入河水之中,却又不会游泳,这才喝饱了水。只要救醒了这人,尊者等人就会知道上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他们所等的人又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吱吱……林鸟惊飞,那被唤作尊者的怪人再次抬起头来,他又听到了那异样的声音,这次他的脸色变了。

对,是惨叫之声,有人在死亡之前所发出的最后一声漫长而凄厉的惨叫之声。听到这声音的人,只有尊者,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注意着那呕吐污水的躯体,或许因为水声太大的缘故吧。

“胡三,你去看看费四,他们是否已发现了什么或出了什么事。”尊者沉声吩咐道。

“是!”胡三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尊者那张有些变色的脸,不知道他为何要出此言。不过,他绝对不敢违命,是以应了声也向上游行去。

“不用走得太远,只要唤一声就行了。”尊者再次吩咐道。

胡三向上游走了十余丈,在一处流水声稍小些的地方驻足,嘬嘴发出三长三短的尖啸,犹如利刃刺入天幕,刺耳至极。

嗖嗖……回应胡三尖啸之声的竟是两支快捷无伦的暗箭。

轻微的弦响,和那锐利的破空之声惊动了胡三,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箭是自暗处射出的,至于是哪个角落,胡三并没有太过注意,但是他却吓了一跳。

胡三的身子侧倒、斜蹿,他的反应不谓不快,其闪避也极为有效,那本是射向他要害的箭矢却只有一支钉在肩头处,发出一声惨呼是在所难免的。

胡三的惨呼惊动了所有人,包括那些正在救助溺水者的渔夫也惊动了。

“小心……”尊者忍不住大呼,虽然他与胡三相隔十丈有余,可是他仍清楚地看到了一柄自侧面射向胡三的短刀。

那柄刀好快,计算得极准,似乎将胡三闪避那两支暗箭所要做的每一个细节都算得准确无比。

刀,是伴随着人的出现而出现的。

这个人是凡三,刀也是凡三的刀。

飞刀,是凡三最拿手的好戏,凡三活了十几年,在近五年之中,他的飞刀从来都不曾失误过,包括这一刻。

的确,凡三这次发射飞刀依然没有失误,不发则已,一发绝不会浪费,那打扮怪异的尊者的呼喊声并没能救下胡三的命。

胡三还没有来得及将最后一声惨叫圆满地呼出,那柄飞刀已经割断了他的咽喉。当胡三的尸体坠地的那一刹那,凡三犹如一只猴子般赶到胡三的身边,拔出了刺透对手咽喉的短刀,并在胡三的衣服上抹拭了一下刀身的血迹,然后叶七也出现在他的身边。

“杀!”尊者震怒不已,他似乎没有想到敌人居然欺到了头上,而胡三竟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怎叫他不万分震怒?怎叫他不杀机大起?

“哇……”而在此时,那溺水之人的口中竟再次喷出一口污水。

不,应该说是水箭,带着强劲无比的力道,如箭般喷出。

“呀……”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几位正在为溺水者挤压小腹的渔夫捂着眼睛哀号起来。

砰砰……那溺水者居然一弹而起,犹如鲤鱼跃水,最先冲起的,是他的两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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